事實上,蘇媚兒不知道,神驚也不知道。


    鄭八荒放棄生命,進入輪回前,曾有一次失敗的嚐試。


    那一世,他在洪荒之中,轉世後便立誓要用學來的醫術拯救天下……拯救萬民的疾病和痛苦……


    (二)


    相逢相知本無意,亂世最難相許。


    待到你我老去,焚了殘軀,同歸在青史裏。


    他不叫二營長。


    帝國進入倒計時,1344年。


    天炎皇帝的玉璽丟失了,被外國間諜盜去。


    當年,皇帝震怒,宮中有兩千多守衛因為失職而被斬首。


    畫麵飛快的轉動著,轉眼便來到了山間的一間草廬之中……


    『四海哥……』


    一個臉色發白的佳人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


    來人拉開簾子走了進來。


    『怎麽了?玉兒?』


    此人長得已跟二營長一模一樣,可不同的是,這人背後背了一個藥框,身上也是一副郎中打扮。


    『四海哥……你就不要再管我了……你每次出去都要幾個月,不要這麽辛苦……我已經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


    床上的佳人搖了搖頭,她的嘴唇看起來泛白而且毫無血色。身體也是渾身冰冷無比。


    『玉兒,不要放棄。你會有救的!』


    平四海扶起了寧玉兒,端上了一碗剛熬好的熱氣騰騰的藥。


    『玉兒,喝藥,喝了這碗藥,你的病就能好轉了。』


    這可是平四海千辛萬苦,從凡界的巍峨險峰上或者洞穴深處找來的三十六味藥材,其中的艱險,自然是不能言明。


    但為了玉兒,他仍舊在忍受一切艱苦後平安歸來。


    『四海哥……你……你不要浪費力氣了……玉兒知道……我已經沒救了……』


    寧玉兒搖了搖頭。


    她知道,自己天生就被寒毒纏身,活到十歲,寒毒便入侵身體,讓她不能動彈,終日躺在床上。


    十年來,都是四海哥十年如一日,不離不棄的照顧著她,自己也明白,活在世上根本就隻是他人的累贅。


    四海哥早已經三十多歲了,為了照顧自己卻至今未婚,而且,就是怕他將來的妻子不接受玉兒,所以寧願孤身,也不去討一個老婆。


    平四海的醫術可是遠近聞名的,人也長得不差,他要真想找個良人,恐怕也可以說家家戶戶的千金都不過唾手可得。


    想到這裏,寧玉兒心裏常常十分的愧疚。


    『不要說傻話,你會有救的。』


    平四海喂著玉兒喝下了他熬出的藥,隨後輕輕的拍著玉兒的背。


    感覺到這股舒服暖暖的感覺,玉兒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不一會,她便靠在平四海的胸膛上香香的睡去……


    『這次應該行了吧……』


    平四海把玉兒輕輕地靠在了床上,隨後轉身走出草廬。


    這一晚,夜空中電閃雷鳴,似乎對平四海逆轉天數救下玉兒很是不滿,平四海卻淡然一笑。


    『老天爺,隻要我平四海在!你就休想從我的手中奪走玉兒!』


    這兩人早就在洪荒中掙紮千秋萬世了。


    他們很有緣分,平四海還是龍矍之時,玉兒便是靈兒。


    軒轅六合和她,一樣相識。


    鄭八荒在告別蘇媚兒後,沒多久便也認識了她。


    平四海這一世仍舊如此。


    而到了下一世,那就是一切的終點。


    鄭八荒當初投胎時,已經算到了最終的結果。


    『到了最後一代,我就沒有來世了……靈兒也是,我們恐怕可以修成正果了吧?我和她那時便會永不分離。』


    他沒有目睹到這一幕,但他知道結果。


    大秦皇帝一怒,開天辟地見蒼涼。


    冠世仙龍一怒,化為逆天神龍。


    (二)


    後來,玉兒的病情果然好轉,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


    平四海激動萬分,每天背著玉兒在人間到處遊玩風景名勝,每日好幾個時辰也用來給玉兒煎藥。


    終於,有一天,在一處風光無限的山頂上……


    『四海哥,我喜歡你……』


    玉兒嬌羞的靠在了平四海的胸膛上,臉蛋埋了下去。


    平四海驚喜不已,兩人相擁在山頂,互相親吻……


    平四海的親事,在那之後便也定了下來。


    (三)


    兩年後的一天,此刻兩人已經成婚,聽著房間裏傳來的哭泣聲,平四海心頭一顆懸著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嗚哇哇!』


    『老爺,生了生了!是一個女孩!』


    管家吳媽跑了過來,驚喜的說道。


    平四海哈哈大笑。


    『女兒?女兒好啊!將來讓她跟玉兒一樣漂亮!』


    說罷,他急不可耐的已是走入了房間。


    剛出生的嬰兒仍然在哭泣,平四海抱起她來,隻覺得有一股難言的親切感。


    他感覺的到,這個嬰兒流的跟自己是相同的血。


    『這是……這是我的女兒……』


    『四海哥……』


    此刻,床上的玉兒叫了他一聲。


    平四海又轉眼望去,隻見玉兒一臉疲憊之色。麵帶欣慰。


    『給孩子取個名吧。』


    『哎,不著急。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讓我自己決定?玉兒,你好好休息,等到你醒來以後,我們再商量這孩子叫什麽……』


    安慰著玉兒睡著後,平四海便放下孩子,讓她也跟玉兒睡在一起,免得妻子醒來看不見孩子著急。


    但沒想到這個時候,吳媽又跑了進來。


    隻聽得她急促又輕聲的道:『老爺……當今皇上有請,請老爺過去相見。』


    『哦?當今皇上?吳媽,替我準備一套得體的衣服,我這就去……』


    天炎皇帝……這可是天下最大的人,他平四海就算誰的帳都不買,皇帝的帳還是要買的……


    1346年,神醫平四海受宣進宮。


    皇帝和文武百官,熱切歡迎了這位高人。


    來到大殿,皇帝甚至允許他走到麵前來。


    『草民平四海,叩見陛下……』


    平四海雙膝跪地,叩頭行禮。


    皇帝喜切道:『平神醫!免禮免禮!這麽多年都聽說你多出少歸,每次去你家都找不見人。這次才終於有幸得見。快快請起!』


    『謝陛下……』


    平四海站了起來,依然低著頭,


    皇帝也不廢話,緩緩道:『平神醫,朕多年都想著召你前來,乃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我們宮裏一直有個難以醫治的病患,今天您一定要給朕看看情況。』


    平四海抱拳道:『陛下,治病救人乃吾輩使命,那就把病人請來吧。』


    皇帝擺擺手,幾人便抬著一個轎子走了進來。


    天炎皇帝又道:『平神醫,請看看皇妃的病症……』


    皇妃?


    平神醫聽罷,看也不看,隔空甩出一道如同釣魚線一般細線,直直地飛入了轎子之中。


    『隔空切脈??』


    宮中的宮廷禦醫驚叫一聲,這一手可不簡單!


    隔空切脈對醫術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否則切出來的脈哪怕差了一絲一毫,診斷都不會準!


    而看到這裏,皇帝也是暗暗點頭。


    這個平神醫被民間傳的如同神仙般,看來果然有一套……


    『寒毒入體??』


    切了一會脈後,平四海卻臉色大變。


    聽到這一聲,皇帝問起來了:『平神醫,你已經診治出她的病因了嗎?』


    平四海點頭道:『我身邊就有這樣的人,不會錯的。』


    『甚好!』


    皇帝讚歎了一聲,對方既然知道,想必也會有對策吧?


    想到這裏,皇帝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把平四海也聘請入宮,這個人的醫術確實不低。


    平四海的麵色卻十分凝重。


    眼前的這位皇妃跟玉兒一般,都是寒毒入體。


    然而,兩人不一樣的是,這個皇妃發現的時間太晚了!如今,病人早已經病入膏肓了……


    『陛下,皇妃的性命……』


    『平神醫,如何?』


    『神仙難救……』


    剛聽到這句話,堂堂人間主宰,一介帝王卻癱倒在了龍椅上。


    『怎麽會這樣……』


    皇帝自言自語一陣,起身跑下。


    『平神醫,你救救她,你一定還有辦法的對不對?隻要你救活她!什麽要求朕都答應你……』


    皇帝在皇後難產而死後,最寵幸的就是這個妃子。


    平四海也隻能實話實說。


    『陛下……辦法不是沒有,但也可以說是堪稱沒有啊……』


    『平神醫,此話怎講?還請明示。』


    『如今皇妃的病,以草民愚見……天底下,恐怕隻有一物能救她的性命了……』


    『那是何物?平神醫還請明示!朕立馬派人去找!』


    『沒用的……』


    平四海搖了搖頭:『世間隻有一物能救皇妃的性命,就是,絕跡數百年的祛陰永陽草!』


    『祛陰永陽草?朕馬上派人去找!』


    『沒用的……』


    平四海依舊搖頭道:『祛陰永陽草已經絕跡了上千年了,草民也隻是在醫書裏看過,寒毒深入內髒,病入膏肓者,非要此草起死回生。可是這幾百年來,我們天炎醫道中人費勁心血都找不到這一味草……』


    『怎麽會這樣……』


    皇帝露出了絕望的神情,仰天長歎。


    過了一會,他卻是低了幾分姿態,對著平四海懇切道:『平神醫,就算沒有希望,我也請您出手相救……』


    望著皇上熱切的眼神,平四海卻是沒辦法拒絕。


    當朝天子的話,如果不算求你,那就是命令你了。


    他隻好無奈的點點頭,回家告別了對他依依不舍的玉兒,然後一頭紮進了長林省的山林之中。


    這一待,立刻就是三年…


    (四)


    數年後,平四海依舊在山林裏找尋祛陰永陽草的蹤跡,然而這一天,當他回到山上臨時居住的草廬後,卻收到了醫道同人的信件。


    『什麽?皇上下令屠殺活人,抽取陽氣供養皇妃生命?』


    信上寫道,皇帝最後聽信了宮中巫醫的進言,他下令屠殺活人,企圖用迷信之法抽取活人的陽氣救皇妃的命。


    一開始是殺死囚,但是太平盛世,哪來的那麽多死囚?


    後來他就將魔爪伸向了萬千民眾……


    看見信上的內容,平四海愣住了。


    當天,他卻是匆忙的收拾好了行裝。馬不停蹄的從長林省萬裏趕回,匆忙趕回宮裏。


    『陛下!殘害生靈,實屬不仁!望陛下收回成命!皇妃之命尚有救藥,萬萬不可倒行逆施……』


    平四海表情凝重的進言,換來的卻是皇帝一番冷笑。


    『平神醫……朕給你的時間也已經夠多了……如今皇妃命在旦夕,朕要是不多殺點賤民,怎麽救皇妃?朕還要告訴你!』


    皇帝指著平四海道:『我最多再給你半個月時間,半個月之內,若是你不能找到辦法救皇妃,那麽,朕就殺你的妻兒子女,最後殺光你的九族給皇妃陪葬!』


    聽見他的話,平四海心中悲痛,卻也是敢怒不敢言,隻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他繼續紮進了長林省,半個月幾乎不眠不休……


    最後,終於在一個夜晚,他在極其陡峭危險的懸崖之上,找到了傳說中絕跡已久的祛陰永陽草!


    為了這株草,下山時平四海滾下斷崖,幾乎殞命。足足摔斷了身上幾十根骨頭。


    但懷著激動的心情,他一邊拖著散架的身體,一邊趕回了皇宮。


    蒼生終於有救了!!


    平四海抱著這樣的心情,卻又在路上接到了一個噩耗。


    『玉兒病了?』


    又是半道上看見一封信,平四海立馬把什麽蒼生,什麽皇上拋在了腦後。


    此刻他心裏隻有一個願望,立馬見到玉兒。


    玉兒可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他急忙地趕回自己的府邸,見到了奄奄一息的玉兒。


    此刻她看起來麵色慘白,平四海親手搭脈,不敢有半點疏忽。


    最終,他還是不由得一愣。


    『也是寒毒作祟??』


    此刻,玉兒體內的寒毒再度複發並迅速蔓延。


    短短幾日,這寒毒就蔓延到了比皇妃還嚴重的地步,隻有祛陰永陽草能救的了她了……


    平四海陷入了難以下主意的中。


    玉兒和蒼生……自己更該救誰……


    祛陰永陽草隻有一顆,是用來救妻子,還是用來救皇妃和天下黎民?


    天空中電閃雷鳴,府邸前暴雨傾盆。


    這晚,平四海滄桑的站在房門前。


    他的內心其實有一股衝動。


    不如就把祛陰永陽草給玉兒服用,治好她的病,然後兩人帶著女兒,也永遠到長林省隱居。


    那兒天高皇帝遠,就算皇帝他再神通廣大,也不能找到自己一家人。


    到時候他們做一對逍遙世外的神仙眷侶,豈不快哉?


    可是,同樣是這一晚,他的夢想,也即將被玉兒親手毀滅……


    (五)


    房間之中,一道電光劃過,照亮了漆黑之處。


    玉兒手中的匕首反射著寒光,自己則淚流滿麵。


    『四……四海哥……對不起……我……我知道自己遲早還是會沒救的……所以,玉兒不能跟你長相廝守了……不要管我……不然……天下蒼生一定會生靈塗炭……玉兒不想看到這樣的情形……玉兒不想讓別人為了我無辜的流血……所以,玉兒隻好離開你了……』


    牆上映照出一道影子,拿著匕首,硬生生地插入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玉兒!』


    平四海踢開房門,更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玉兒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睜開眼睛。


    『四海哥……以後玉兒不能再陪你了……』


    她的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止不住的朝外湧出。


    『玉兒,你怎麽這麽傻!』


    『四海哥……玉兒不忍心……讓無辜的老百姓替玉兒流血,不要讓他們替玉兒犧牲……所以……玉兒隻好……替他們死……希望我死了以後……四海哥……你再找一個妻子……』


    『不!玉兒!我堅決不找!你別死!我這輩子隻要你這個妻子!』


    『……四……四海哥,我……我快要不行了……我還有最後……最後一句話……四海哥……玉兒下輩子……還嫁給你……』


    玉兒倒在了平四海的胸膛上,徹底的閉上了眼睛。


    平四海悲痛欲絕,衝出去跪在雨中。


    雨水早已浸濕了他的衣裳,可這男人,懷中依然緊緊的抱著玉兒。


    『老天爺!你還是做到了!!!到底為何你如此狠心?到底為何要拆散我跟玉兒!?』


    說完,他默默地跪在雨中……流了一整晚的眼淚,淚水跟雨水混在了一起,最終直到雨停……、


    這男人自龍矍下凡以來,便沒有一世最後走了好運。


    (六)


    宮廷之內。


    平四海狼狽不堪的跪在皇帝麵前。


    他的頭發披散在肩頭,衣服也全部濕透了。


    『陛下…………我有辦法救皇妃了…………』


    陛下帶著他來到了皇妃的寢宮。


    平四海掏出了祛陰永陽草。可看見這株草藥,他卻幾乎要再度流出眼淚來。


    為什麽自己找到的不是兩顆!?為何如此天意弄人??


    他抬起了頭,強行憋住自己的淚水。拿來藥鍋,將祛陰永陽草按照古法熬了一個時辰,最後倒出一碗藥湯來。


    『陛下……將這碗湯給皇妃服用。不出半個時辰,皇妃便能蘇醒了…………』


    平四海表情癡呆麻木的拿起湯勺,將藥湯一口一口的送入皇妃的口中。


    每一口他都喂得特別細心,不知不覺,平四海淚流滿麵。


    自己喂得不該是玉兒麽??


    為什麽是別人的妃子??


    最後,藥湯一滴不剩。


    平四海再也說不出話來,恍若行屍走肉般,一聲不吭的走了出去。


    皇帝仍在焦急的等待結果。


    果然不出平四海所料。


    僅僅片刻,皇妃便迷茫地睜開了眼睛。


    陛下欣喜若狂,急忙迎上前去攥住皇妃的手。


    當天,平四海在玉兒的墓前自盡了。


    『玉兒……你等等我,我這就來找你……』


    說著,平四海和玉兒用著同一把匕首,刺在身上同一處地方,用同樣的方式結束了生命。


    他臨終前,曾一臉死意的望著墓碑,最後卻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大概是眼睛一閉,便能見到心愛之人了罷?


    平四海將匕首沒入自己的胸膛,徹底的倒在了玉兒的墓前……


    最後,天炎百姓都聽說了平神醫在這一天為了天下蒼生而死。


    皇城百姓無不涕零,在平神醫出殯的那一天,萬民結伴為他送行。


    隊伍有十裏之長,沿途嚎哭不絕,哭聲直入雲霄……


    百姓們將平四海葬在了寧玉的墓旁,並立上了墓碑,題字“神醫平四海之墓”。


    一旁也立了一個小碑。


    神醫之妻寧玉之墓。


    當天,下起了蒙蒙的細雨,一群人卻不願離去。


    不止的細雨,仿佛是老天的眼淚,就這樣為平四海和寧玉哀悼著……


    最後,被平四海救活的皇妃,得知了皇上為了她大殺生靈,每晚連發噩夢,精神日益憔悴。


    她得知平四海夫妻為了她,前後共赴黃泉,最終在被救回後的僅僅兩年便抑鬱而終……


    皇帝痛失摯愛,一般悲憤欲絕,他在宮裏大喊大叫了幾日。從此不理朝事。


    一年後,皇帝因縱酒過度而死去……


    1379年,他的後繼者,給帝國曆史永遠畫上了句號。


    這場大家都沒有得到幸福的悲劇的夢,就這樣劃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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