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幹年後。


    二營長已成了皇帝,天下臣服。


    但是,他仍有心事未了。


    馬烏城外,一個墓園之中。


    他望著烈士裏旦已經滿是塵埃的墓碑,一直沉默不語。


    龍十三走過來說:『陛下,這座墓園荒廢多年,從沒有人來打掃。人們知道這兒埋的隻是些素不相識的士兵,就從不來看望。』


    二營長聽罷,仰天沉默不語。


    馬烏城有一個外地的老婦人,這天來到了墓園。


    她看起來年紀很大,可是卻沒有皺紋,很顯然,她年輕時一定很美。


    婦人卻抱著二營長注視過的墓碑痛哭許久。


    士兵們一問才知道,她年輕時和裏旦認識,裏旦曾向她求過婚。


    在那之後,裏旦被莫沙國征去打仗,一去不回。


    年輕的時候,還是女孩的她四處打探裏旦消息。


    莫沙滅亡後,有人告訴她,裏旦如今在海爾迦當了高官,不會再回來了。


    女孩便一直苦等裏旦回來,從未想過嫁人。


    可是許多年,女孩芳華逝去了,人老珠黃,此生都不見裏旦。


    她老去了,漸漸認為裏旦已經不記得自己,或是另結新歡,如今已子孫滿堂。


    正因為如此,隨著年紀越大,她終於忍不住偶爾在夜裏偷偷哭泣。


    可是,另一方麵她卻相信,裏旦遲早會來的。


    又過了許多年……


    一個鄰居看不得她孤獨終老還苦苦守候,終於把自己從父親那兒聽說的真相告訴了已成老婦的她。


    『小時候我們家就見過海爾迦軍官,那個軍官對我們說過,說裏旦已經死了。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她一聽此事,心神徹底崩潰,一夜白了頭發。


    多年守候,忠貞不渝,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早就埋骨霜土。


    風燭殘年的她這天才見到了裏旦的墓碑,明白對方沒有背叛自己,可是,她卻為此痛哭。


    一世所愛再也沒有希望得到,自己和心上人早就陰陽兩隔那麽多年了。如今卻仍然痛徹心扉。


    幾十年的守候,隻是一場徒勞。


    老婦人氣紅了眼,轉過身去,認出二營長是曾經當過兵的人。發瘋般撕打起他。


    二營長沒讓衛士們擋住她,任由對方動手。


    他回想起當日的情形……


    馬烏城的風,帶著股淒涼卻無法抗拒的殺意。


    『烈士,你的國家已經淪為殘害他國的禽獸之邦,再也不值得守護了,所以,它如今走向失敗。我無意奪走你們任何人的生命,你可以離開,放下武器吧。』


    『我的國家,曾經是最讓我崇敬的存在。我沒能挽救它,現在應該付出生命守護它。即便它即將滅亡,希望還是有的。』


    『為什麽?你已經忘記善惡了嗎?你的國家,現在正在欺壓自己的國民,殘害他國的每一個人。你不能放下武器嗎?』


    『我的國家殘害著天下人,但是,我願意握緊劍,為天下而死,這無關我的國家。』


    『既然那樣,不應該繼續冥頑不靈的為它效命。這樣才對。』


    『我仍然崇敬著它的曾經,寧願死去也不願意背叛它。』


    現在,二營長明白了。


    對於裏旦而言,這個國家和他的摯愛一樣。所以裏旦寧願為至愛而死也不願意背叛。


    他並不是不識趣或者愚蠢的人,而是他如果背叛莫沙,他日就有可能背叛自己的心上之人。


    二營長默默推開婦人,對墓碑拱手作揖。


    裏旦竟顯靈了,靈魂看起來還是年輕時的模樣,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對著他和愛人一笑。


    他這樣的人早逝,萬分可惜。


    『烈士,天下的禍亂已經被我終結了。』


    『謝謝你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天下成千上萬人都會感激你的。』


    『隻要他們不擾亂和平就是最大的感激了。其次,還有些人民的寄生蟲必須被誅殺。絕不能讓他們有機會苟且偷生。』


    裏旦的愛人呆呆向他走去,淚流滿麵。


    『你還記得我嗎……』


    『我仍然深愛著你,即便忍受陰間的苦寒,也希望有一天能見到你。』


    『你能不能幫幫我們??』裏旦的愛人,聲音沙啞的回過頭望向二營長。


    二營長點了點頭。


    『我可以幫你,可是要是那樣的話,你現在就會沒命。』


    『沒命了以後又會怎樣?』


    『你就可以跟裏旦永不分離,我會把你們送到永遠沒有憂慮的地方。那兒沒有任何痛苦。』


    『我要馬上見到裏旦。隻要能陪著裏旦,我可以不活下去。』


    老婦人抱住墓碑哭泣,眼淚流滿了整個墓碑。


    她好像漸漸透明,最後變作年輕時的模樣。


    在墓碑前,她結束了一生。


    裏旦一下湧住了她,女孩更加喜極而泣。


    這個女孩,本可以跟裏旦幸福快樂的度過一生。但戰爭讓他們從此無緣,直到這會才再度重逢。


    後來,他們便消失了。


    二營長默默的轉過身,迎風而去。


    『不喜歡孑然一身的人,總會為往後的悲苦而煩憂。』


    『沉醉於紅塵欲望的人,怎會舍命去陪著一塊墓碑。』


    裏旦如果喜歡高官厚祿,不喜歡孑然一身,就不會為國殉葬。


    女孩如果沉醉紅塵欲望,不願意眷戀癡情,就不會再見裏旦。


    他們在一個再沒有分離的地方又見了麵,少女唱起了一首情歌。


    《錦鯉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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