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被抓走的時候已經能短暫清醒過來了,花見春沒要她的命,有師父在更是能慢慢好轉,但他們將春曉與師父分開後就開始給春曉灌藥,這些藥又有致幻成分......為什麽?是春曉被抓走後知道了些什麽嗎?


    陳筱艾咬牙陷入沉思,總而言之,此行能救回春曉是幸事,先把她帶回去醫治要緊。


    這時突然聽到寡婦輕輕哎了一聲,揉著鼻子小聲問崔莊頭:“怎麽有一股焦味兒......莫不是什麽東西燒糊了?”


    崔莊頭鼓動了下鼻子,也說道:“聞著是一股子糊味兒.......”


    雷音衛看到門口有輕微的煙霧冒氣,記得那邊是一個小土灶,邊走過去邊問那唐姥姥道:“你是不是在煮什麽東西?”


    那唐姥姥想起來,哦喲一聲拍掌說道:“我、我在煮粥!哎呀是不是糊掉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弄來的大米啊.......”


    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糊味和大米煮熟的清香,交雜在一起讓人聞著有些難受,不知是不是因為燒糊的熱氣飄進來,屋內的溫度慢慢升高起來,那煙霧熱氣黏糊糊的沾在脖頸間,呼吸也忍不住變得焦急起來。


    這讓陳筱艾想起去年盛夏時在行宮避暑,和春曉在河邊逗魚時差點中暑的難受體驗。


    怎麽會突然這麽難受.......陳筱艾抓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指甲帶來的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她渾身一個激靈,飄進鼻子裏那股熱氣瞬間讓她明白過來。


    那根本不是什麽燒糊東西的熱氣,是迷霧!


    “大人,屏住呼吸!”


    陳筱艾剛一轉身喊道,就見卓煜扶著額頭靠在牆上,臉上熱汗淋淋,顯然已經中毒了。


    “大家快出去!這是有毒的迷霧!”


    她剛剛攙住卓煜,但現場情況已然來不及,屋內跟隨他們而來的雷音衛紛紛掐著喉嚨,麵露痛苦,連續口吐白沫,應聲倒下,連掏解藥小包的時間都沒有。


    “陳姑娘,快帶主子逃......”離他們最近的雷音衛隻來得及將懷裏的信號彈拿出來,便暈倒在地。


    陳筱艾伸手去試探他的鼻息,一邊聞著迷霧企圖快速分析出藥材和用量,她帶的解藥小包不知道能不能給他們用上。


    突然一把燒糊的帶著火星的柴火木棍伸過來,蹦跳的火星直直對著她的鼻尖而來,陳筱艾嚇了一大跳,下一秒火把就被卓煜打開,他臉色蒼白,喘著氣將陳筱艾護到身後,喝道:“滾開!”


    “喲,這俊小夥還有力氣啊?看來是個人物。”


    拿著火把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桌下爬出來的唐姥姥,她微微佝僂著身體,卻不再瑟縮,神情泰然自若,臉上失去了那份緊張害怕,笑起來的模樣居然有幾分和藹。


    她因為皺紋更顯得笑眯眯的眼睛轉向陳筱艾,笑道:“不妄我費盡心思,總算想出來這麽一個對付你有用的法子,若不是你一心隻有你那位可憐的朋友,想必你早就發現這氣味不對勁了吧。”


    果然,那燒焦的糊味和米香味就是為了迷惑她的嗅覺的,裏頭摻雜了迷霧,她自進了這房間看到春曉後就一心在她身上,等察覺過來時已然來不及了。


    能這麽清楚她能力的人,要不是花見春的人,便是知道她這麽個人的江湖中人。


    第205章 甜頭


    卓煜膝蓋抵在地上,捂著胸口不停深呼吸,企圖用內力將這股在體力亂竄的毒氣壓製下去,但敵人明顯是衝著陳筱艾有備而來,因此所準備的並不是普通的毒藥。


    在血腥湧上喉嚨的同時,卓煜咬牙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轉頭咳出一口鮮血,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大人!”


    陳筱艾心中一驚,剛想上前攙扶,就被唐姥姥用火把逼退,她手裏還有一包毒粉,作勢要撒到火把上。


    “快住手!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陳筱艾大聲製止道,心想那包毒粉若撒在火上,一旦爆開的毒氣,這屋裏的人除了她都別想活!


    “我當然不會隨便把自己的性命丟在這裏,但這群小夥子可就不一定了。”


    唐姥姥在充滿迷霧的屋子裏一臉悠然自得,她枯萎的手臂揮舞著火把,打量著屋裏昏迷不醒的雷音衛們,對著陳筱艾笑道:“這毒對你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啊,真是掃興,看來我大可以不必費那樣的功夫,隻是聽說你實在難搞得很。”


    陳筱艾冷笑一聲,說道:“你是得花些心思對付我,畢竟連花見春都在我手裏敗過幾次,他就這樣讓你自己一個人來了?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事實都擺在麵前了,年輕人,得意可不是好事。”唐姥姥搖搖頭,“人在精不在多,我一個老婦不也就此將你們拿下了?”


    “你以為就我們這幾個嗎?”


    陳筱艾這一句話讓唐姥姥微微變色,看得出來,她並未預料到還有其他人在,陳筱艾趁機說道:“我們還有其他人馬也在小城莊裏頭,約定一會相見,見不到我們,立刻就會封鎖整個小城莊,一隻蟲子都別想逃出去!隻有你這麽一個老人家,你以為你真的能對付得了我們全部人嗎?”


    文靈秀和柳容景在其他處探查無果,自然會到寡婦家裏來尋找他們,暗道並未關閉,他們定能順著暗道找過來,到時候人多勢眾,這唐姥姥單打獨鬥,定是插翅難飛。


    唐姥姥歎了一口氣,抬腳踹了一腳同樣暈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崔莊頭,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定是他出的差錯,連小城莊被盯上了都不知道。姓花的說得沒錯,這地方原也不算安全。”


    “姓花的.....你與花見春是什麽關係?”


    “別誤會,我與那自戀過頭的變態家夥沒什麽關係。”提到花見春,唐姥姥的表情露出些許嫌棄,“跟我同歲數的老家夥,那張臉卻跟十幾二十的小兒一般,肯定是用了那些見不得光的妖邪法子,看著有夠讓人膈應。”


    “你既與他不是同路人,為何要幫他?”


    唐姥姥一挑皺巴巴的眉眼,說道:“誰說我再幫他了,我不過是衝著懸賞金而來。”


    說罷從腰間掏出那張江湖懸賞令,她指著上頭陳筱艾原貌的畫像笑道:“你現在易著容,肯定奇怪我為何能認準你吧?在你小時我見過你與你師父,當時就對你印象深刻,認得你的表情與聲音,所以即便你易容了,我還是能認出是你。”


    她小時候還不懂收斂性格,因為製毒的關係十分囂張,因此樹敵不少,沒想到會在此時被童年反咬一口,陳筱艾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道:“老前輩一把年紀了眼神還挺好......”


    卓煜按著牆壁緩緩站起來,他中毒頗深,嘴唇已經變紫,一雙帶狠的眼睛死死盯著唐姥姥,嘶啞著聲音說道:“你既是隻衝著錢來,本侯能給你更多,放筱艾離開。”


    “大人,你不要動,不然毒會散發的更快!”藥箱滾在遠處,陳筱艾手裏沒有可以用的東西,看著卓煜如此咬牙支撐,更加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撲到他身邊去。


    又怕唐姥姥真的將毒粉撒火把上,那雷音衛們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唐姥姥看著卓煜的眼神充滿了長輩對晚輩,不加掩飾的欣賞,她嗬嗬笑著,皺紋都在臉上撫開了,說道:“這毒是專門用來對付艾姑娘的,她沒事倒也不算是奇怪,畢竟這小姑娘自小已經百毒不侵,長大更甚了。沒想到你這位小侯爺年紀輕輕,居然已經有如此深厚的內力,能夠這樣逼停毒藥的運行,倒是真不賴啊。”


    “前輩,你要的是我,我跟你走便是!你把解藥給他們,不要濫殺無辜!”陳筱艾怕唐姥姥意圖針對卓煜,連忙求道。


    “不行!”卓煜握著劍柄站起來,冷聲喝道,“隻要有我在,誰都不能帶筱艾走,縱使拚上我這條命也絕不允許!”


    誰想從他身邊奪走陳筱艾,先踏過他這條命去吧!


    “大人你不要衝動t!”陳筱艾倒吸一口氣,軟著聲音勸道,“花見春他不會要我的命去,我當麵去會一會他,搞清楚他到底是想做什麽,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不可!絕對不行!”卓煜的嘴角淌下鮮血,他死死地看著不遠處麵帶哀求的陳筱艾,眼神滿是狠戾,他不容拒絕道,“十五年,你被帶離我身邊整整十五年!我甚至都不知道你還存活在這個世界......我發過誓,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守護你,誰都不能將你帶離我的身邊!”


    當年淩王妃初顯孕腹,懵懂的他被母親引到跟前,笑著問他——以後煜兒能保護好妹妹嗎?


    是妹妹也好,是定下婚約的小姑娘也罷,那是幼時的卓煜,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做期待與責任。


    這個在小時的夢境中反複擁有又失去的女孩兒總算回到自己的身邊,卓煜無數次在深夜裏跪拜還願,立下痛誓,誰也不能從他身邊將她奪走!


    誰也不能!


    陳筱艾愣愣立在遠處,她第一次感受到卓煜如此強烈決絕的情感,讓她明明不知道怎麽言語,心頭裏卻有雷霆萬鈞在狂轟亂炸。


    “哎喲,好了好了,到底還是年輕人,幹嘛做這樣的生離死別的,看著怪讓人心酸的。”


    唐姥姥出聲打斷,她拍了拍手一臉饜足,像是看了一場好戲一樣,說道:“年輕人如膠似漆是好事,我一個老婆子可沒有棒打鴛鴦的壞習慣。既不能分開,那就一塊走就是了,不妨事,不妨事。”


    說罷就將火把和毒粉移開,陳筱艾見此連忙跑到卓煜身邊一把攙住他,卓煜把著劍柄不放,但一把將她摟緊懷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前輩,解藥......”陳筱艾撫摸著卓煜冰涼的脖頸,朝唐姥姥懇求道,“就算你不給我解藥,好歹讓我去取藥箱,不然真的會出人命。”


    唐姥姥搖頭拒絕了,她說道:“艾姑娘,我可是很明白你的本事,就算沒有解藥,你有藥箱也能做出個七七八八來,給他解了毒,遭殃的可就是我了,你覺得我能答應你嗎?”


    說罷,便將火把扔到藥箱上,藥箱根本不耐火,很快就被點燃起來,裏頭裝著的心血和珍貴藥材頓時付之一炬,絲毫沒有挽回的機會。


    陳筱艾看著痛心不已,更加讓她焦灼的是卓煜的中毒情況,卓煜雖然封住了身上運行的穴道,阻止毒性肆發,但這般積壓在身體裏,遲早會爆發致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她從未想過自己在身邊的情況下,大人居然要深受中毒這樣的苦楚......


    “你放心,我還能撐.....”卓煜強撐著挑起一抹微笑,“靈秀他們一定會察覺不對的,再等等就好了,你別害怕。”


    “誰害怕了......”陳筱艾抿著嘴將哭音咽回去。


    卓煜看她一副倔強又委委屈屈的模樣,心生憐愛,用額頭安撫似的蹭了蹭她的脖頸,呼吸全打在陳筱艾的衣領皮膚處,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唐姥姥手裏沒了火把,卻多了三支點燃的線香,正輕輕飄著淡淡的霧氣,她淡淡說道:“起來吧兩位,苦命鴛鴦還沒到時間上演呢。”


    陳筱艾皺了皺眉頭,將卓煜的手臂搭在肩上扶他站起來,嘴上不滿道:“大人中毒成這樣,已經威脅不到你,還點這迷香做什麽。”


    唐姥姥好整以暇道:“誰知道這侯爺會不會奮起反抗呢?老婆子我就是吃虧心軟太多,所以這麽大年紀了還出來跟年輕人搶飯吃,咱們江湖中人行走在外,多做點防備總是沒錯。艾姑娘,你肯定能理解的吧。”


    這老前輩真是一點破綻都不露.......陳筱艾在心裏微微咬牙,問道:“要我們跟去哪裏?”


    “跟著走就知道了。”


    唐姥姥說著彎腰打開他們進來的櫃門,示意他們兩個走在前麵。


    陳筱艾看了眼還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春曉,春曉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她隻能在心中祈禱文靈秀和柳容景他們快些趕到這裏,至少......要救回春曉。


    比起崔莊頭,唐姥姥顯然對暗道更加熟悉,她並沒有走在前頭,而是不遠不近的跟在陳筱艾他們的身後,一旦出現岔路,就會輕聲指明道路。陳筱艾攙扶著卓煜故意走得慢一些,她看出來了,卻沒有出聲催促,一派悠閑愜意。


    眼看陳筱艾扶著人越發吃力的模樣,唐姥姥出聲警告道:“艾姑娘,別想著耍什麽花招,這位侯爺的身體再能扛,一到極限了也扛不住七竅流血的暴斃,那可是真要命的事兒。你與其在這裏跟我拖延時間,還不如早早到了地方,看看人家能不能為著你網開一麵,留他一條小命呢?”


    “姥姥也是過來人了,居然還會相信敵人在此刻心慈手軟嗎?何況大人曾經抓獲過花見春,隻怕此刻更是狠得牙癢癢,更不可能留下大人的性命。”


    陳筱艾喘著氣停下腳步,勉強將卓煜高大的身軀移靠到牆壁邊,扶他坐下來。


    昏暗中唐姥姥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覺得她聲音清冷。


    這艾姑娘即便在這個時候依然保持著這般冷靜的心態,唐姥姥心中隱隱不安,就看到陳筱艾突然低下頭,捧著卓煜的臉,輕聲問道:“大人,你渴嗎?”


    卓煜眨了眨眼睛,聽道陳筱艾的問題,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陳筱艾抿嘴一笑,笑得乖巧又有些難得的羞澀,她嘿嘿一笑,說道:“我給你點甜頭,你再努力撐一撐吧。”


    說罷嘴唇微微一動,她捧起卓煜的臉,嘴對嘴的親吻上去。


    第207章 花見春


    昏暗中,冰涼潮濕的暗道麻醉人的神經。


    卓煜隻覺得自己眼前一暗,陳筱艾模糊的臉在自己眼中逐漸放大,他隻感覺自己幹燥的嘴唇突然一熱,唇皮摩擦生熱,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柔軟濕潤的小巧舌尖撬開了齒間。


    他渾身上下一麻,手指震動,始終緊握不放的劍掉落在地上,在暗道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卓煜不可置信的張大雙眼,布滿粗繭的手掌張了又張,最後死死地抓住了陳筱艾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坎進她的血肉裏去。


    唐姥姥哎喲一聲,不堪入目的捂住雙眼,實在沒想到在這種處境下,這對年輕男女居然還有這樣的好興致,臉麵當真是一點都不要了,果真是世道變了,還是說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了?


    也不知道那花見春看到自己魂牽夢繞的女孩兒如此這般行為,會是什麽反應。


    唐姥姥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這出好戲了。


    “咳咳,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的時候,兩位何必如此難分難舍呢,連現在是什麽處境都分毫不顧了,也不害臊。”


    陳筱艾垂下睫毛,一雙純澈的眸子在暗中與卓煜對視,她微微抿了抿濕潤的嘴唇,在卓煜輕輕的喘息中側頭看了眼唐姥姥,哽咽著嗓子說道:“姥姥不肯交出解藥,他的情況斷不可能好了,可憐我與他分離十五年,如今不過一年又是一場生離死別,老天不顧,隻能讓自己盡量不要留下遺憾,不然我又該如何度過餘生這漫漫歲月。姥姥,您是過來人,定能明白的吧。”


    此番話語情真意切,伴著陳筱艾那雙含淚的雙眸與閉著眼睛半死不活的卓煜,場麵當真是可憐可泣,悲情異常。


    不隻是陳筱艾,估計卓煜自己也沒想到會落到此番境地,居然就要死在這個不見天日的暗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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