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人到了刑部後,可以說是節節高升,看來也有這層關係在。”柳容景也算是朝中人,他對那位錢大人印象不深,隻聽父親說過,他升得快速,難保後背無人。


    “如今為準備南沙邊境的戰事,兵部處處緊張吃緊,恨不得掘地三尺挖出金塊來,一個京城城守尉一收賄賂就是三十萬兩,你說讓兵部知道了,是先去找城守尉,還是找成國公?還是戶部呢?”


    福先生聽到這話眼皮直跳。


    準備戰事是最不能缺錢的事情,卓煜不久前遠在南沙,都成天被兵部和戶部嚷著沒錢的信件吵得頭大。


    “還有給戶部尚書夫人的那五匣金玉.......成國公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戶部和兵部兩位尚書大人哪一天真打起來了,你說他們知道這裏麵有成國公的手筆,按兩位大人的脾性,又會不會鬧到禦前去?”


    福先生冷汗直流,但這點還不足以擊垮他幾十年練就t的精明,他輕輕說道:“卓侯爺,小的隻是一個聽命行事的下人,主子讓做什麽便做什麽,哪敢有二言呐。您想知道什麽....不如直接去問主子來得快一些。有這些東西,想必主子也不敢敷衍您。”


    “本侯親自去問,你便可從這些事情中摘出來,你倒成了忠心不二的下屬。”卓煜嗤笑一聲,將福先生這些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卓煜隨手拿過一本賬本攤開,像在隨手把玩,說道:“話還沒說完,剛剛賬本裏不是記錄了送永勝伯夫人五匹金絲珍品黃緞嗎?”


    陳筱艾眨了眨眼睛,她在後宮裏聽嬪妃們議論過,金絲黃緞是幾年才有一次的稀少珍品,顏色難得,工藝複雜,今年據說才進了十匹,嬪妃們為這十匹都搶瘋了,最後也不知道花落誰手。


    這成國公一出手就是五匹,他從哪弄來的這些金絲黃緞。


    提到這金絲黃緞,福先生的表情也變化莫測起來,他始終不敢多說話,就看到卓煜翻開賬本的手指緩緩移動到一個數字上,停住。


    福先生看著那個“二”字,汗水頓時滑進眼睛裏。


    隻聽卓煜說道:“二皇子今年榮登東宮,成為太子殿下。而皇上的禦賜裏,就有五匹金絲珍品黃緞。”


    第198章 永勝伯夫人之女


    這事一旦再扯上如今正如日中天的太子殿下,此行就更加不能善了。


    眼睛被汗水浸得刺痛,福先生顫聲道:“小的不知這金絲黃緞從哪裏來的,更不知道與太子殿下有什麽關係......”


    福先生明白,他在自家主子成國公跟前還有效力幾十年的功勞顏麵,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有他父親的情分在。


    但在太子殿下麵子,他不過是隨手可以捏死的螞蚱。


    如果讓太子殿下知道這事錯漏出在他身上.......他這條小命又多了一個人想要。


    卓煜輕嗤一聲,說道:“做了幾十年的生意人,你也不嫌你這鬼話燙嘴?”


    看著開始抖個不停的福先生,陳筱艾小聲問柳容景道:“這個永勝伯夫人是誰?”


    後宮嬪妃們都爭搶不來的珍品綢緞,太子讓成國公送她便是五匹居多,是什麽身居高位,能在朝堂上幫到太子的人嗎?


    “永勝伯的妻子馬如桂,她本人沒什麽,其父倒是大有來頭,是曾經救駕於先帝,有從龍之功的前鋒營統領馬擎戎,那可是一代英雄人物,先帝的心腹兄弟,陪先帝打過天下的。如今的禁軍統領林幟都曾受過他的腿腳教導。”


    柳容景的語調有著隱隱的敬佩在,他接著道:“隻不過先帝駕崩後,馬統領過於心傷,以致舊病複發,沒多久也跟著去了。”


    陳筱艾猜測道:“馬統領是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嗎?”


    如果隻有這麽一個女兒,那馬統領生前的榮耀功勳自然都會落到這個唯一的女兒身上,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有先帝的庇佑在,她何止身居高位那麽簡單,連皇上皇後太後都要給她三分薄麵。


    這樣的人物,大大方方的去討好奉承其實並不會惹人嘲笑,太子通過自己的舅舅成國公去給她迂回送禮,反而顯得不太正常。


    柳容景點點頭,說道:“馬統領有兩位兒子,但都戰死在沙場,的確隻留下她這麽一個女兒。她嫁給永勝伯之後子嗣也不豐,隻生了一個女兒,卻壓著永勝伯僅有的兩個妾室不敢生育。永勝伯一把年紀了,到現在都沒有兒子繼承爵位。”


    永勝伯夫人這樣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允許妾室所生的庶子爬到她的頭頂上來還能繼承爵位,她的所有心思應該都在培養自己唯一的女兒身上,就連所受的皇室庇護也要繼續傳承給女兒,那麽她與太子私下來往,該不會是......


    陳筱艾好像知道了什麽,忍不住問卓煜道:“大人,永勝伯夫人的女兒,是不是待字閨中,正是適婚的好年紀呀?”


    卓煜讚許地看著陳筱艾,說道:“沒錯,正值芳齡十七,這兩年多是世家求娶,但永勝伯夫人以隻有這一個女兒,要多留兩年在身邊為由婉拒了。”


    “隻有一個女兒,多留幾年也正常,但像這樣的世家小姐晚嫁,沒有訂婚婚約倒不太說得過去。”柳容景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麽。


    陳筱艾朝他一笑,說道:“永勝伯夫人讓女兒晚嫁,再結合太子私底下送適合年輕女子的珍貴禮物,咱們是不是能來猜一猜,永勝伯夫人想讓女兒嫁給太子做太子妃?而太子也正有此意?”


    柳容景頓時醍醐灌頂,忙拍了拍桌子,同意陳筱艾的這番猜想,說道:“你說的極有可能,永勝伯胡家原也不差,祖上榮光,能掙下世襲的爵位,再有永勝伯夫人那先帝庇護的娘家,最重要的是馬統領留下的可觀財產和當時效力於他的下屬們!如今也是認著馬家這個頭銜的,對馬家從未有過二話。就從這些好處上看,他們的女兒的確能爭一爭這太子妃一位。而且從送金絲黃緞這點來看,太子殿下對此也是滿意的。”


    文靈秀也說道:“我記得,當初馬統領曾提拔重用過的下屬中,如今有火器營營長,護軍副都統,還有指揮使等高位之人,這可都是妥妥的黃金人脈啊。”


    這些人在太子眼裏,才是重中之重。由永勝伯夫人在從中調和,為他所用不是難題。


    陳筱艾聽著連連點頭,和柳容景一起看向卓煜,期待得到相同的回應,卻看到卓煜看著他們兩個玩味一笑,以及冷汗直流,好似馬上就要撅過去的福先生。


    “大人,我和少爺哪兒猜得不對麽?”陳筱艾納悶了,這個方向難道不對嗎?


    “猜得很好,你們猜得都是對的。”卓煜讚許的微笑還不忘給了柳容景,“隻是你們還少猜了其他人的存在。”


    “其他人?”陳筱艾和柳容景看著對方的眼神都充滿了不解,“少爺,你談婚論嫁的時候都有哪些人物在啊?”


    “那自然是雙方的父母長輩媒人什麽的......等一下,我又沒有談婚論嫁過,你不要隨便亂說!”柳容景後知後覺道,“我父親雖是有意為我張羅,但我已經拒絕了!不是心儀之人,我是不會成婚的!”


    他說這話時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陳筱艾的臉不放,在場人對他的心思再清楚不過,一時將場麵引得有些尷尬。


    作為沒有辦法回應其心意的當事人,陳筱艾難受得左看看右瞅瞅,實在沒辦法直視回去。


    卓煜將手邊上的賬本扔開,聲音略冷淡了一些,他說道:“柳公子有誌氣,也別壞了柳尚書一番為家為子為晨妃娘娘的心意,好好想一想,這樣的話說出來妥當不妥當吧。”


    柳容景有意反駁,但想到家中一心為家的父親,在後宮中如履薄冰的姐姐和未來尚不知如何的外甥,一時心口也發緊發酸,太多事情不能任由自己了,他隻能抿了抿嘴,終於回避了視線。


    文靈秀有意打破這尷尬局麵,連忙問道;“主子,您剛說的其他人到底是指什麽人呢?”


    “剛剛柳公子已經說明了,即是婚事,自然少不了父母長輩做主。”


    “太子的父母,是皇上與皇後,不知道他們二位對永勝伯夫人的女兒滿意不滿意。”


    陳筱艾歪著頭思考著,想起來之前一次深夜與晨妃探討過太子妃這個身份的職責,和其必須給太子帶來幫助的用處,不知道這位永勝伯家的嫡小姐、馬統領的外孫女能不能做到。


    “身份高貴且有先帝親口庇佑的世家小姐自然是能讓人滿意的,但讓陛下不滿意的另有其人。”卓煜在這裏賣了個關子。


    “兒媳婦滿意,那不滿意的自然是兒子了......”


    陳筱艾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激動道:“等下,大人,你的意思是......皇上是想要永勝伯的女兒做兒媳婦的,但想許配的並不是太子,那隻能是.......四皇子!”


    四皇子的年紀也是剛好的,且也沒有正室妾室!同樣是皇子,永勝伯的女兒自然不能算是委屈!


    卓煜點了點頭,表明陳筱艾猜測得沒錯,他是深在帝心的重臣,四皇子對他更是比親哥還親,能提前知道這點並不奇怪。


    柳容景摸著下巴咂舌道:“皇上想要許配的居然是四皇子.....四皇子這個人,不爭不搶,人緣倒是頗好,做事利落從沒廢話,朝中大臣也很喜歡,多有讚譽。就是那性格直來直往的,嘴上也沒個把門,見誰都不客氣,也不見他對朝堂之事有什麽興趣,總是推一下才說一句話,皇上派活他才接活,時常給皇上罵懶鬼......沒想到皇上居然想把馬統領留下的東西都交給他。倒是......”


    有番t指望在裏頭的意思。


    陳筱艾也在心裏感歎著,果然是帝王之術,二皇子才剛剛登上東宮之位,還沒得意多久,便馬上給四皇子加碼,扶持他入局,立即形成相互抗衡的局麵。


    “他們兩個同胞親兄弟,關係竟不好到那份上?”


    柳容景聳聳肩,看了眼卓煜,意有所指道:“那你得問卓侯了。”


    淑慧長公主當年就是為了救四皇子才殞命的,陳筱艾剛得知時,以為卓煜和四皇子之間多少會有些隔閡,甚至以為卓煜會討厭讓自己失去母親的四皇子,沒想到二人倒相處得如親兄弟一般。


    上次見到四皇子蕭耀興,他嘴裏煜哥長煜哥短,為了卓煜得罪太子的樣子都是稀鬆平常,看來平時沒少做這樣的事。


    卓煜看著陳筱艾好奇的眼神,說道:“耀興是我母親生命的延續,我為何要討厭他?”


    這話說得,陳筱艾心裏頭又酸又軟,大人總說她心善,其實他才是那個真正良善的人,明明已經失去了父親,在隻有四歲最需要庇護的時候又失去了母親,居然還能以這樣親密又溫暖的想法看待四皇子......真的是,太溫柔了。


    看著陳筱艾眼中溢出的心疼,卓煜淡淡笑了笑,說道:“耀興本就是我弟弟,想過那一層熬過去也就好了。倒是他,小時候總是可憐巴巴地跟在我後頭,就怕我討厭他。住在宮裏的那段日子,太子心計沉,三公主跋扈,其他人年幼無狀,唯一真心待我的也隻有他了,我們自小相處,是跟親兄弟一樣。”


    那真是比親兄弟還親兄弟......畢竟四皇子與真正血脈相連的親兄弟都反目了。柳容景忍不住在心裏咂舌。


    “這樣想來,皇上壓在四皇子身上的籌碼要比太子多啊......”陳筱艾想了想,指了下卓煜,“四皇子本身就與大人你交好,大人你可是能影響朝中格局的。現在又要許配馬統領的外孫女給他,連帶的人脈資源都不能小覷,我不知道太子的情況怎麽樣,但一旦四皇子封王,那太子的情況說實話會略遜一籌吧?”


    卓煜微微一笑,說道:“所以太子心裏著急,這不就在行動了?”


    柳容景突然意識到什麽,連忙問道:“等下,卓侯你的意思是,太子知道皇上想將馬統領外孫女指配給四皇子的?”


    “我能得到的消息,太子在東宮也不難得到。”


    “所以他才會私下通過成國公討好永勝伯夫人,他意圖與永勝伯夫人聯手,讓其女兒嫁給他!”


    柳容景倒吸一口氣,說道:“這也就是說,太子這是在與皇上對著幹,他在挑戰當今天子的權威?!”


    第199章 吐真劑


    陳筱艾直起身體,隱約這事情有些大條了,她皺眉道:“他才當上太子不久,應該是小心維持,四處鞏固的時候,哪來的膽子在明知皇上心意的情況做這樣等於違反皇命的事?”


    “東宮之位有主,第二件要緊事便是挑選太子妃,太子自然知道正妃對自己的重要性,聽說和皇後探討過許多,開春後不少世家子女都被皇後傳召宴請過,但太子本人最近卻是緩緩沉靜下來,我便猜到他打算私下運作。”


    東宮的動向和消息,卓煜從來沒有放過,他對陳筱艾說道:“太子一開始屬意的是,是杜蕾瑩。曾讓皇後親自宴請,他出麵示好。”


    想到明媚果敢的杜蕾瑩,陳筱艾大驚,再細想過來,便明白太子的目的,她說道:“杜大將軍手握兵權,杜少將軍未來不可限量,太子是看上他們杜家的門楣與能力,分明隻是把蕾瑩看成一件為自己添磚加瓦的物品罷了。”


    以太子的性情而言,是絕不可能喜歡杜蕾瑩這一類心性的女子的。


    但是杜蕾瑩若不與人定下婚約,以她的身份地位,在將來,她的名字可不止出現在太子的挑選名單上。


    陳筱艾擔心道:“蕾瑩怎麽樣了?對此杜家打算怎麽辦?”


    “不必擔心,杜小姐很聰明,不僅沒有提起杜家不能納妾這一家規,赴宴時反而喝了酒興致大發,提起長槍,連衣裙都沒換,當場就給皇後和太子掄了一套長槍舞,虎虎生風,鏗鏘有力,把太子的頭發都揚起不說,還不小心將皇後桌前的酒瓶刺碎。”


    陳筱艾和柳容景聽著目瞪口呆,一個身份尊貴的世家貴女在宮裏當場舞刀弄劍就已經很驚駭莫名了,居然還舞到皇後麵前去了?


    陳筱艾緊張的吞了吞口水:“然、然後呢?”


    “她當場滾到階下,披頭散發的磕頭表示自己喝醉了,她喝醉了就容易傷人,總之就是混言亂語一通,最後是被人扛出宮去的。第二日杜老將軍就進宮請罪,老淚縱橫的表示自從被燕家傷了心退婚之後,女兒的狀態就不太好,現如今關在家裏閉門思過,女兒的錯就由他這個老父來受吧。”


    陳筱艾扯了扯嘴角,沒忍住笑了起來,她都能想象到傅皇後和太子那仿佛吃了屎一樣的表情。


    杜家一家不僅是人精,還很豁得出去。


    “杜老將軍兢兢業業多年,這把年紀了也從不敷衍喊累,如今出了倚老賣老這一招,怕是皇上來也暫時無法,就別說皇後和根基不穩的太子了。”柳容景也感歎道,“隻是這一招雖解了燃眉之急,但到底會被太子記恨上吧?”


    “杜老將軍的身份地位在朝中堅如磐石,皇室更不敢輕易落了功勳老臣的顏麵。太子若想報複杜家,自然得找不輸於原先選擇的人。說實話,他會盯上皇上想許配給四皇子的永勝伯女兒,還私下聯合成國公運作,我也是沒想到他有這樣的膽子。”


    卓煜的眼神緩緩回到此刻恨不得遁地而去的福先生身上,說道:“福先生,你說這樣的消息若是讓皇上知道了,該如何是好?尤其是這消息,是從你這兒知道的,你的主子成國公和太子,又該如何相處呢?”


    福先生隻感覺額頭一陣陣的發暈昏沉,背後都被冷汗浸透了。


    該如何是好?他是罪魁禍首,從他輕視明衛,落入卓煜手中的那一瞬間,這些消息就絕對不可能瞞得住,一旦太子知道消息是從他這裏走漏,主子也斷不可能再容留他,他的身家性命,他的家人,他這麽多年來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財富,全部都會隨著他的頭點地而煙消雲散。


    福先生也不是沒有預想過自己的結局,隻是沒想到會來得如此輕易,今早起來晨冷但有陽光,妻子提醒他不要貪懶不穿厚衣,他原以為也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罷了,看在他忠心幾十年的份上,隻要他什麽都不說,還有心腹老父親做頂梁柱,想來主子不會為難他家中妻子幼兒,這條命遲早有一天也是要交出去的。


    福先生的眼神表情來回轉換間,陳筱艾就知道他在心裏打定主意了。


    或許有幾分忠心的原因在裏麵,但更是權衡利弊之後所選擇的最好的結果。


    但是他們並不是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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