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亮成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超兄知道你赴京上任,前前後後好一頓安排,不辭辛苦的為你辦接風宴,還提前在玉春樓定了個雛兒,專門留著第一晚給你......正是最鮮嫩,最值得好好憐愛一番的時候呢!”


    屋內,傅葉歌噴出一口酒,爬著就要來捂陳筱艾的耳朵。陳筱艾麵無表情,一手把他按了回去。卓煜擰了擰眉,將酒杯放下。


    “這、這不行!家母從不讓去那種地方,我不可違背母命.......”


    “什麽叫那種地方,亮成兄這句話是不把我們幾個當兄弟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放心吧亮成,就我們兄弟幾個,定不讓你母親和妻子知道。在場的哪個不是家裏有女人的,哪個像你這般乖慫!”


    “就是就是,走吧!”


    “今晚可要不醉不歸!”


    一群人終於散去,陳筱艾緩緩將目光移向傅葉歌:“我聽說.....你經常去花街?”


    “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傅葉歌連忙抹嘴解釋,“我的確經常去那逛,有時候是應酬,但隻是喝喝酒跟姑娘們聊天說話,我從來不在那過夜的!我爹知道肯定打斷我腿!”


    陳筱艾將信將疑,又問:“雖然花街哪都有,但這裏是金都,居然讓雛兒出來接客?”


    雛兒是指還未成年,但被當作青樓女子培養的女孩。明麵是做些端茶倒水灑掃侍奉的活,私底下再教導些琴棋書畫或是討好男人的東西。一旦有了些才藝,年齡t也足夠了,才會出來接客。若未成年是不被允許出來接客的,女孩甚至可以去報官。


    傅葉歌撓撓頭:“可能已經到歲數了吧。雛兒剛出來時定價高,有些男人就好那一口,還以第一晚.....為榮。”


    卓煜突然想到什麽,他問傅葉歌:“我記得,靈秀的妹妹就被送到了玉春樓裏。年歲是不是已經到了?”


    “啊?沒有吧?我沒有聽她說過啊。”


    卓煜一彈手指,窗戶突然被拉開,一個暗衛在陳筱艾錯愕的眼神中爬進來,在卓煜身後低頭站立,嘴裏道:“主子。”


    “當初靈秀來找老石借錢,此事是怎麽回事?”


    那暗衛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靈秀一直在找當初走失的妹妹,後來護衛傅公子到玉春樓時發現她妹妹被賣到玉春樓做雛兒,便找老石和其他兄弟借錢要為她妹妹贖身,誰知玉春樓的老鴇不講信用,直接將贖金翻了一倍有餘,說是靈秀妹妹長得美貌,以後接客能給她賺更多。”


    “這、靈秀怎麽沒跟我說啊?!”傅葉歌酒都灑了,“我都去多少次玉春樓了,她居然一字都沒有跟我透露過!我說呢,每次她都借口離開一會,我還以為是她臉薄呢,原來是見她妹妹去了,這多簡單一件事,跟我說不就完了!”


    暗衛低頭道:“靈秀說平日多有麻煩傅公子。再者她妹妹是被關在青樓裏,若傅公子出手相助,怕是......名聲有損。”


    傅葉歌一時啞然,他父親雖然對他來花街沒什麽意見,畢竟世家公子之間應酬玩樂也不外那幾個地方。但也明令禁止他,玩樂可以,絕不可跟青樓女子有過多的瓜葛。他是成國公嫡子,未來的世子,親姑姑還是當今皇後娘娘。盯著他的眼睛一點都不必卓煜少。


    “玉春樓的雛兒有多少?”卓煜問暗衛。


    “大約有十個。年紀在五歲到十三歲之間。”


    “有這麽多?”


    “不多哦。”陳筱艾開口說道,她挖了一口瓜肉進嘴,“花街雛兒都是買來的,女孩子們要不是被家裏賣出去,要不就是被人牙子拐賣,素質參差不齊,有些女孩因為家裏窮苦甚至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在接客之前,青樓還需要教導她們琴棋書畫和房中mi術......”說到這裏,傅葉歌又噴了一次酒。


    陳筱艾嫌棄地看他一眼,接著說道:“幾年培養下來,才藝有高有低,美貌又是不穩定因素,運氣好能培養出一個頭牌來,也有全部不中用的。因此隻能盡量多買些女孩培養。”


    傅葉歌慌亂地擦著下巴:“你、你怎麽知道這些啊?”


    陳筱艾沒回話,隻低頭挖瓜肉吃。卓煜在對麵看著她,轉頭問暗衛:“靈秀的妹妹成年了?”


    暗衛有些不確定:“應該沒有。”


    “若私底下給老鴇一些好處,雛兒不一定是到十六歲才放出去接客。”


    陳筱艾這話說得明白,傅葉歌唰得起身,急匆匆的就要出門:“梁超那家夥和玉春樓的瑚媽媽要好,他肯定私下花錢要雛兒了!我得去看看那人是不是靈秀的妹妹.......”


    暗衛趕上去將傅葉歌拖回來,卓煜道:“若是靈秀妹妹,那打算如何?”


    “肯定是救她啊!”


    “所以你打算在花街裏,大庭廣眾下,和梁超搶一個還是雛兒的姑娘?”


    “.......啊。”傅葉歌猛地反應過來,驚悚道,“......那我爹還不得殺了我。”


    卓煜點了點他,轉頭對暗衛說:“安排人前去探看是不是靈秀妹妹,若是便想辦法阻止。靈秀回來後讓她自己去支錢將她妹妹贖回來。”


    “煜哥,贖金我來準備吧。”傅葉歌悶悶道,“我欠靈秀一條命,就當還她了。”


    卓煜點點頭,對陳筱艾說:“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平王府。”


    “啊,我自己可以的!”


    “不行。這裏離平王府有三條街,路上恐有宵小。”卓煜不容拒絕。


    陳筱艾隻能應下好意,收拾東西跟卓煜下樓出門。傅葉歌要回去準備贖金,聽暗衛說那筆錢還不小,老鴇肯定是想趁機訛一筆。


    傅葉歌想起來就氣,又想起靈秀這半年來的隱忍不發,又覺得泄氣。


    卓煜與陳筱艾一前一後走在回去的路上,陳筱艾盯著卓煜衣擺上的金繡線發呆,走著走著冷不丁撞上什麽,一抬頭就看到卓煜停下腳步正看著她,她剛剛額頭撞到的就是卓煜的胸膛。


    怪不得硬邦邦的.......陳筱艾捂著額頭小聲問:“大人,怎麽了?”


    “看你難得發呆。”卓煜拿過她手上東西提著,轉身繼續走,陳筱艾連忙跟上去,“之前看你在誰跟前都十分警惕。”


    “那也要看誰嘛,跟著大人肯定沒有危險不是。”東西有人拿,陳筱艾背著手笑道,“其實我主要是有點吃困了......好久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了,還有人請客,回去就能上床睡覺。這樣的好日子以往可沒有,趁著還熱乎趕緊回去做個美夢。”


    “那你還是比較好伺候的。”卓煜垂眼哼笑,“你剛剛出鼎味樓時在看什麽?”


    “哦,我有點好奇您的暗衛。現在也跟著嗎?”


    卓煜示意她看一旁高高的屋簷,陳筱艾盯著看一會,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不過也是,暗中保護卓煜的肯定也是武藝高強的人物。


    “傅葉歌也有暗衛?那個你們剛剛說的靈秀?”


    “靈秀是護衛。她是女人,跟著葉歌比跟著我好。”


    也是,傅葉歌是個憐香惜玉的。


    “大人您對手底下每個人都這麽好嗎?”陳筱艾忍不住問。


    “你覺得好?”卓煜側頭看她。


    陳筱艾十分用力地點頭道:“當然好!您能記得手下人的情況,不僅親自過問還安排周到。二話不說直接給錢的樣子更是帥氣!您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他們為我賣命,能給的東西我不會吝嗇。”卓煜突然伸手將陳筱艾拉過去一點,陳筱艾抬頭,發現路邊鋪子的簷邊積了水,正滴滴答答往下漏。


    陳筱艾望著那漏水的屋簷眨眨眼,聽卓煜說道:“靈秀情況特殊。她是罪臣之女,她父親與我父親是舊識,原是南沙軍營的左護軍,後降罪入獄,家人都被貶做官奴。偶然被成國公府買去,葉歌將她救下交給老石,讓她自謀出路。”


    卓煜彈開袖上水漬,又道:“她為了找她妹妹,便留在京裏給傅葉歌做護衛。她是被她父親當兒子般教養的,身手不錯,偶爾也到我這兒來領些差事賺錢。”


    “那傅葉歌剛說欠她一條命是怎麽回事?”


    “今年剛開春,他和一群人去深山遊玩,被毒蛇咬了。所幸靈秀及時將毒吸出來,不然他就得一命嗚呼。”


    陳筱艾聽完一臉無奈:“這作大死的......”


    陸碧芯讓人留了平王府後門的小角門。卓煜將東西還給她,陳筱艾連忙躬身致謝:“多謝大人,您回去的路上當心。”


    卓煜輕輕點頭,看陳筱艾進門後,才轉身負手緩緩走遠。


    第29章 玉春樓


    陳筱艾在平王府安心準備回宮事宜,上午陪著陸碧芯吃飯說話,又和四小姐五小姐玩鬧了一會。下午便上街去買一早寫好單子的藥材,沒想到剛從一家老字號藥房裏出來,就被人攔住了。


    來人高挑,身型纖細,眉眼英氣俏麗,唇色微櫻,發絲紮成高高的馬尾,用紅色發呆束著,身著貼身黑紅色勁裝,腰間配劍。乍看之下是個是青澀俊朗的少年郎,但陳筱艾觀察其肩膀和腰身後很快確定——這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子!


    “你是......靈秀?”陳筱艾護著臂彎裝滿藥材的籃子,遲疑著問。


    文靈秀沒想到眼前少女居然認得自己,一時也愣了一下。


    陳筱艾看她無惡意,收起警惕的姿態問:“我昨晚聽說過你的事情了,你妹妹沒事吧?贖出來了嗎?”


    “......我就是為此事來找姑娘的。”文靈秀額間滿是汗水,麵帶焦急,“我妹妹在花街失蹤了!請姑娘幫幫我!”


    陳筱艾頓時沉下臉色。


    文靈秀說,她原本在城西執行差事,得到卓煜的命令後連夜趕回來,傅葉歌將準備好的贖金交給她,老鴇見她真多拿來了一倍的贖金,因此也不敢再小看,連忙賠笑著將雛兒們領出來給文靈秀一看,竟然沒有她妹妹的身影!


    那老鴇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說五天前有一次出外采買,人手不夠用,便讓年紀大些的雛兒跟著出去買東西,有一個雛兒趁機逃跑了,因著花街到處都是女孩子,好幾天了也沒找到,她都要放棄了。


    文靈秀不信,妹妹文靈菲年少經事多,性子沉靜,答應她會待在玉春樓好好照顧保護自己,等她攢夠了錢就贖她出來t。不可能會在沒有跟她通氣的情況下私自逃跑,花街那麽大,金都更大,她一個小姑娘能跑到哪裏去?


    “那老鴇怎麽說?”陳筱艾一路跟著文靈秀往花街方向跑。


    “她堅稱靈菲逃跑了,有當時跟著出門的龜公和另一個姑娘當人證。”文靈秀有些訝異她竟然能跟上自己的腳步。


    “若她有意藏著你妹妹,自然要事先跟他們統一說辭。”


    “陳姑娘也覺得她們將我妹妹藏起來嗎?”文靈秀覺得自己找到了主心骨。


    “叫我筱艾就行。”陳筱艾體力再好此刻也有點喘了,“那得你妹妹有什麽過人之處。少見的美貌,或是精通舞蹈樂理,再不然身段婀娜多姿什麽的......”


    “我妹妹的確美貌.......我不及她兩分。”文靈秀苦笑道,“家裏沒落難前對她多有寵愛,她最擅長彈琴,但她被賣入玉春樓後就一直藏拙,為此沒少挨打。”


    陳筱艾點點頭:“是個聰明的。”


    “筱艾姑娘......若我妹妹真的是被藏起來,我該如何是好?”


    “你也先別擔心,也有可能是那老鴇見你在短時間內便拿出這麽多錢,想要再訛上一筆罷了。玉春樓在哪?地方不大吧?咱們可以潛進去找找看.......”


    陳筱艾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就見還隔著一街開外就能看見玉春樓的招牌,身為花街最大最紅的青樓,它足足有四層高,紅磚綠瓦,碩大的朱紅燈籠,每扇窗戶上都糊了桃色紗窗,遠遠看過去若隱若現,引人遐想。


    文靈秀帶著陳筱艾先去了玉春樓隔壁的清吟坊,清吟坊的修飾就要素雅柔和得多,一樓有三個略高的台子,上麵擺了古琴與琵琶。


    一名綠衣白裙的女子將她們迎上二樓,推開一間雅間房門,就見卓煜坐在桌前,正低頭翻開手中書信。一名藍裙白紗女子正奉上茶水,聽到聲響後抬起頭來,是一個不算特別美貌,但氣質溫柔優雅的女人。


    “來了。”卓煜抬眼,放下手邊書信,對看著陳筱艾的眼神有些歉意,“看你之前對花街情況多有了解,隻能請你來幫忙想想辦法。”


    陳筱艾也隻能撓撓臉,道:“好人做到底嘛,我懂我懂。”


    那名女子微笑道:“小姑娘說話怪老成的。”


    “這位是清吟坊的頭牌清月姑娘。”文靈秀介紹道。


    清月矜持點頭,轉頭對卓煜笑道:“主子,用去年的冬露剛泡好的玉壺春,您嚐嚐。”


    “不用了。”卓煜冷淡拒絕,“下去告訴你手下人,如今收集信息越發懶怠了,京裏這幾宗少女失蹤案為何沒有及時告知?”


    “這.......這幾宗失蹤案的家人都有去順天府報案,而且京裏每年都這樣的案件發生,都是懸案吶。主子讓我們收集信息,小的們絕不敢懈怠,隻是這樣的信息沒必要.......”清月麵帶惶恐,一雙美目誠懇且楚楚動人。


    “我讓你們盡量收集有用的信息,不是讓你們自作主張挑選信息。”卓煜冷聲打斷她的話,“去年鹽商陳家的獨女被拐賣,所幸有人及時告知,才能全須全尾的找回來。我養你們那麽多人,就是讓你們對這些失蹤少女視而不見的嗎?”


    卓煜一臉寒霜,大有雷霆之怒的征兆。陳筱艾不禁縮了縮脖子,清月和文靈秀已經跪下了。


    “主子息怒!是清月的不是,清月一心想為主子清出一張高效有用的情報網,才本末倒置......”清月垂眉順眼,不敢為自己辯解一句。


    文靈秀輕聲道:”主子,年中剛放出去一批姑娘。如今坊裏的姑娘都是剛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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