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葉歌見小年子居然哄起這個丫頭來,頓時斥道:“本少爺叫你來是看得起你,你還有時間惦記其他?”


    陳筱艾麵無表情道:“奴婢是宮裏的奴婢,小侯爺委托雖不敢不上心,但奴婢也有自己的差事要做。不像傅少爺出身尊貴,有大把好春光可享受浪費。”


    意思就是說他無所事事咯?柳葉歌頓時橫眉豎眼,一擼袖子指著陳筱艾道:“哎,你竟敢這麽跟我說話?”


    我不僅敢,我還打過呢。陳筱艾在心裏腹誹,規規矩矩地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卑微,不知道哪句話說得不對,還請少爺指教。”


    怎麽指教?他的確是無所事事來的......要不然怎麽大老遠的跑到行宮裏來找一個小宮女麻煩。


    話說回來也是他的原因,在花街意外聽說意夢這個藥,重金買來送給煜哥,沒想到那商人竟敢蒙騙他,拿其他藥來頂替,害得煜哥那幾日因藥的關係頭疼了好幾日,更是夜不能寐,不僅沒辦成好事不說,惹得煜哥不許他再去花街教坊玩耍,不然就要告到他老爹那去!實在可惡!等他抓到那個黑心商人,定要狠狠揍上一頓!


    “本少爺大人有大量,不跟你這小丫頭計較。”傅葉歌一背手臂,哼道,“藥不是做好了嗎?拿來我看看。”


    藥在小年子手上,他一聽有些猶豫。這些年他受了小侯爺不少幫助,自然也知道這位傅小少爺是什麽德行,因著與小侯爺是發小,且也崇拜小侯爺武藝高強,他慣愛跟在小侯爺後邊嘰嘰喳喳的,品行雖不至於糟糕,但那些紈絝子弟的習氣毛病其實也不少,若不是小侯爺壓製著,教訓起來從不留手,怕也是要在金都裏惹是生非的。


    陳筱艾突然往袖裏一摸,摸出一個小白瓷瓶來,恭恭敬敬地呈給傅葉歌,轉身朝小年子使了個眼色。小年子微驚,把嘴裏的話咽下。


    “這什麽啊?一團粉末的。”傅葉歌打開瓷瓶聞了聞,無色無味的,他一說話,裏頭的粉末還吹出來一些,“你耍我呢吧,這怎麽可能是......哎,怎麽有點癢。”


    他撓了撓臉,覺得臉上刺癢,好似被蚊蟲叮咬了一樣,接著脖子跟手臂也發癢發燙,一撓皮膚便發紅發腫,起了一大片疹子起來。


    他驚叫道:“怎麽回事?怎麽那麽癢!”


    陳筱艾探頭看了一眼,跟著叫嚷起來:“哎呀!少爺您這是過敏了呀!瞧這皮膚紅得......快快,小年子快帶少爺去衝個冷水澡!洗去不幹淨的東西好止癢!”


    小年子一臉懵圈,陳筱艾拉過他,往他懷裏塞了東西又取了什麽,附耳小聲道:“給他衝上兩遍冷水,再吃這個就好了。省的在這裏煩我,趕緊帶走帶走。”


    小年子明白過來,嘴裏哦哦聲應道,連忙扶著不停撓癢麵紅耳赤的傅葉歌出門,不忘在走前朝陳筱艾比了個大拇指。


    陳筱艾將瓷瓶收回袖子裏,心滿意足,直道活該!


    “這是怎麽了?”卓煜的聲音傳來,聽起來有些困惑。


    陳筱艾連忙回頭,見卓煜身形筆直,正站在門外看著走廊方向,小年子正拖著幾哇亂叫的傅葉歌,疑惑道:“傅葉歌他做什麽了?怎麽連衣服都脫了,沒個規矩。”


    “......傅少爺身嬌肉貴,突發過敏引起皮膚發癢呢嗬嗬,”陳筱艾幹笑道,“夏日蚊蟲多,可能在哪被什麽蟄到了也說不定。”


    卓煜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


    “小年子應該與您說清楚了,這是當初我與我師父一起按意夢所研製的,”陳筱艾不敢廢話,將手中小盒打開,露出裏頭兩塊指甲大小的褐色香料。


    卓煜沒接,問:“為何又突然要幫我了?”


    “呃、奴婢膽子小,怕惹上事......幸好有小年子規勸。”


    “罷了,小年子看著年紀小,心裏卻是個有注意的,你在宮中若有什麽需求,一應找他便是。”卓煜輕捏起一塊端詳,陳筱艾注意到他手指修長,手掌上一片厚繭,掌背上還有隱約發白的傷痕,“為何做成香料?”


    “原打算還是做成藥丸,但我師父覺得是藥三分毒,若有不必服用的自然最好,因此製成香料用以熏香,藥效以香味緩慢釋放,更加簡單安t全。”


    “效果比起藥丸如何?”


    “起效自然慢一些,推薦您晚上入睡時使用。”


    卓煜將香料放回去,道:“不用晚上了。“


    “.......啊?”


    第85章 人情


    “去把香爐點上。”


    “您現在就用啊?”陳筱艾看了眼窗外,陽光熱烈,“這大晌午的,要是有什麽要事需要您處理的......”


    “今日我休沐。”卓煜說道,“別囉嗦。手腳麻利點。”


    陳筱艾哪敢耽擱,連忙取來香爐點燃炭火,又將香料細細磨碎。卓煜並未脫鞋襪,隻躺在正堂裏用來休憩的小臥榻裏,見陳筱艾端著香爐過來,便閉眼道:“撒吧。”


    將香末輕撒爐中,看用量差不多,隨著熱度上升,香味緩緩漫開。陳筱艾蓋上爐蓋,見卓煜閉著眼睛沒有其他吩咐,便放慢腳步打算退到屏風後,剛進屏風就被站在裏麵的男子嚇了一跳。


    男子身著勁裝,肩上覆著輕甲,身材高大健壯,皮膚黝黑,麵含煞氣,看裝束應該是卓煜的貼身侍衛。看到陳筱艾,男子挑起濃黑的粗眉,豎指示意輕聲,抱著劍並無二話。


    陳筱艾隻能站到一旁,垂手靜心等待。


    過了半個時辰,香爐中香料燃盡,香味並不濃厚,一股淡淡的藥味彌漫在空中。陳筱艾示意男子時間到了,兩人一同過去查看。卓煜和衣躺著,閉著眼睛麵目俊朗柔和,陳筱艾忍不住多看兩眼,這小侯爺清醒時看著正經又冷峻,這睡著的模樣倒是很平和。


    英俊的男子就是不一樣,睡著了依舊很有味道。


    男子探了探卓煜脈象,又見卓煜呼吸平穩均勻,心下放心,示意陳筱艾與他一同出門等待。陳筱艾點點頭,看到屋中角落冰盤,猶豫了一下還是取來薄被輕輕給卓煜蓋上。


    “在下石信飛,”出了門,男子抱拳道,“敢問姑娘,我家主子什麽時候可以醒來?”


    陳筱艾回了禮,道:“大約還有一個時辰左右。”


    “一個時辰......是不是有些短了?”


    “第一次用藥,不可太久。”陳筱艾搖搖頭,“而且.......”


    “姑娘但說無妨。”


    “敢問石大人,當年卓老侯爺與淑慧長公主過世時,小侯爺應該還很小吧?”


    石信飛道:“是的,主子他......當時不過四歲。”


    陳筱艾咬了咬唇:“四歲......即便早慧記事早,隨著長大也會慢慢模糊忘卻。雖然有意夢幫助,但恕我直言,小侯爺......能夢到的時間本就不長。”


    石信飛明白過來,麵露痛色:“主子......真是命苦。”


    但至少他出身世家,是皇親國戚,單是這一點就比多數人幸福了。陳筱艾心想,事無圓滿,她能幫忙做到的也就這樣了。


    石信飛本想說些什麽,回廊那卻突然闖出個人來,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傅葉歌,而且還衣衫不整,臉蛋跟泡過水的玉似的發白,麵無血色,一看到陳筱艾便怒了,指著便罵道:“臭丫頭!你剛剛給我聞得是什麽?!”顫著的手還往下滴水。


    看樣子小年子不止給衝了兩遍冷水呀。


    陳筱艾狀作驚恐道:“傅小少爺這是......奴婢可是做錯什麽事了?”


    “你還裝!你給我聞了那藥我便渾身發癢不止,又紅又腫!你看!”傅葉歌說著就要扯衣領,嚇得石信飛瞪大雙眼,連忙去攔。


    陳曉艾哎呀一聲,急急捂著臉轉過身去,跺腳道:“傅少爺這是做什麽!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親,您不要臉,奴婢來日可還要嫁人的!”


    “什麽什麽我不要臉.......你居然說我不要臉?明明是你陷害我!”傅葉歌氣急敗壞,話都喘不上來,“我這都撓出血了你還裝,你給我滾過來!”


    “您先把衣服穿好吧!我怕我長針眼!”


    “什麽你這個臭丫頭.......”


    陳筱艾裝傻到底:“真是好沒道理!少爺自己被蚊蟲蟄了起癢,如今卻怪到我身上來!等小侯爺睡醒了,定要他給我做主!”


    “煜哥來了也不管用!我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訓你......等下,煜哥跑去睡覺了?”傅葉歌一愣,轉頭看向幫他扯著衣領不露春光的石信飛,“老石,你家主子怎麽大中午的睡覺去了?”


    “主子用了意夢,正熟睡呢。”石信飛陪笑道,“睡得極好,估計在夢中與老侯爺和長公主團聚呢。”


    傅葉歌怔住,又急急問道:“真的嗎?煜哥真睡得好?”


    “小的許久沒看到主子睡得這麽好了,您也知道,主子沒有午休的習慣。”


    “我看看去,”傅葉歌連衣服都沒套好,也不敢貿貿然跑進去吵醒卓煜,趴在不遠的窗口上看了好一會才回來,“睡得真挺好......別說午休了,他之前連晚上都不太能睡好。我也知道他怕什麽,他有許久沒夢見老侯爺和長公主了,以往長公主總到夢裏見他的......”


    “不管怎麽樣,主子能睡好也是一件好事。您別跟陳姑娘過不去。”


    傅葉歌看了陳筱艾一眼,哼道:“居然還真有兩下子,看在煜哥的份上,本少爺先不懲治你了。”


    那還真是謝謝您了。陳筱艾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白眼。


    小年子抱著衣服,慌慌張張地從回廊處跑來:“小少爺!您怎麽突然跑了!哎喲我就拿個衣服的功夫.......您小心著涼!”


    “這大日頭底下的怎麽會著涼.......阿嚏!”


    小年子和石信飛趕忙給他裹上衣服,陳筱艾端來薑茶,這身嬌肉貴的小少爺咕嚕嚕地喝下去半壺。


    眾人在涼亭裏等著時間過,石信飛正指著陳筱艾跟小年子抱怨什麽,耳朵一動,回頭看向正緊閉的正堂大門,接著大門打開,卓煜迎著陽光緩步出來,眯著雙眼有些不適應。


    “煜哥煜哥!”傅葉歌一驚,指使陳筱艾剝得橘子也不吃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過去,“你你你你怎麽樣了?”


    “好好走路。”卓煜扶他一把。


    ”不是我就想問問......咋樣啊?”傅葉歌吸吸鼻子,唯恐觸及卓煜傷心事,不敢直問。


    卓煜看他一臉緊張兮兮的關切,嘴角多了一抹難得的笑意。


    此時夏日炎炎,毒辣的日頭讓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卓煜的神情卻在朦朧中生動起來,眼中笑意更加清楚。


    陳筱艾忍了忍,最終還是移開目光,哎喲美男子真的是......


    卓煜對傅葉歌說:“母親說你體質奇怪,愛在夏日著涼生病。”


    傅葉歌一聽,險些落下眼淚來:“嗚嗚嗚嗚小的時候長公主總是十分關心我......我也想她呢!”


    卓煜又道:“父親倒是訓斥了我,說我過於執念過往,該往前看才是。”


    “嗚嗚嗚嗚老侯爺說的對.......這是心疼煜哥你呢。”


    “哪有那麽容易呢......”卓煜輕歎。


    “主子得償所願,該如老侯爺所說,不要執念過多,該以身體為重。”石信飛勸慰道。


    “我明白。前不久母親生辰......我心思過重。此一夢如及時雨,對我而言已然足夠。”說罷,卓煜對陳筱艾說,“剩下的意夢你拿回去吧。”


    “您還是留著吧,”陳筱艾卻拒絕了,“若大人平時心情鬱悶無法排解,用一點即可,即便不做夢,也可以用來安眠熟睡。”


    見卓煜看著她沒說話,陳筱艾撓撓耳朵,誠懇勸道:“......大人沒必要對自己這麽嚴格,日子長著呢,悶在心裏發黴啊?人心裏頭的健康也是十分重要的。不然身體壯得跟牛似的,別人一戳心裏痛處就軟了,要幹什麽用。”


    石信飛聞言十分讚賞:“陳姑娘此言有理。”


    傅葉歌也附和道:“這丫頭幾句話倒是挺對。煜哥,你這半年來一直睡得不好,我知你從小習武身體撐得住,但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先留著吧。”


    “罷了。老石,你拿著鎖好就是了。”


    “是。”


    任務完成,陳筱艾鬆了一口氣,行禮道:“那奴婢的任務便完成了。晨妃娘娘那還有吩咐,奴婢先行告退了。”


    “此番多謝你。”卓煜看著她,語氣誠懇,“雖說是你與小年子的交易,但此次是我受惠,不該隨便應付你與小年子。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傅葉歌不願意了:“哎哎哎等等煜哥,這丫頭暗算我的帳還沒算呢......”


    “想要的東西沒有,您旁邊這位倒是挺聒噪。”陳筱艾故意瞄一眼傅葉歌。


    “哎喲我這暴脾氣........”傅葉歌說著就要擼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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