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任梵天宗掌門青蛾道君,登六道台,夜觀星象,但見東方烏雲遮太皞,紫薇震蕩,疑似皇室有?劫,妖孽作祟,遂派遣坐下弟子……前往槐京探明真相。】


    “咦?”喬胭輕輕詫異出聲。這位被派遣去?調查的弟子名字被一處髒汙塗掉了,隻?依稀得辨,似乎是一個謝姓弟子。


    此人?乃青蛾道君親傳弟子,身份必然不低,就能和她曾經在漱冰琴帶來的幻境對上了。


    流泉君確實有?一個師弟,且天資不凡,前途無量,深受師尊長輩欣賞認可。


    難道是很久之前就死掉了?青蛾道君為封存傷痛,特地令宗門上下避而不談,所以二十年後的今天,問起世人?,竟從?未有?人?知道這樣一位驚才絕豔的師叔存在。


    最令喬胭在意的是他的姓氏。可謝是個常見的姓氏,並?不能說明什麽。


    【……探查得知,當今大夔皇室乃上古朱雀後裔,有?著非人?血脈。人?皇乃人?族氣運之子,非人?稱帝,是為擾亂綱常,因此天道降罰,旱災連年。】


    【葵醜年,為救蒼生黎民,匡扶人?族正統,梵天仙宗攜手仙門各派設局槐京,請君入甕。】


    【朱雀皇室嫡係及旁支共一百零七口,盡數伏誅……自此天災終了,明光煌煌。】


    第59章 冰封書湖


    第60章


    除了這段結束內容外, 還有一些地方世家、風土人情的記載,總得來說,比起其他?國家的記載都要薄上很多。且她?翻遍十七樓所?有書架, 也隻有這一本有關大夔的記載。好歹是?二十年前東方最強盛的王朝, 這實在是?……


    好像冥冥中一雙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也遮住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真?相?。


    喬胭放下書,揉了揉眉心。不知不覺,窗外又開始下雪了,天地雪白一片。


    二十年前, 梵天宗誅滅大夔朱雀王裔。


    二十年前, 梵天宗所?在的雲水境遭遇赤淵襲擊,死傷慘重。


    二十年前,梵天宗上一代的掌門和長老們製造出了神劍天譴, 抵禦魔族。


    她?好似猜到了一些?, 卻缺乏一個?關鍵的線索將其串聯起來。思索了一會兒,她?忽然有些?怔然,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她?被漱冰幻境牽引至此, 但這些?過去的是?非,和她?分明沒什麽關係。她?應該按照自己預定的路線, 在梵天宗平靜低調地生活,當那場注定的浩劫來臨,就麻溜地收拾東西跑路。可?她?現?在卻越來越深入, 糾纏得越來越深。


    可?她?的指尖卻在書架上輕輕滑過,下意識找尋更多的記載。


    二十七重天是?一汪無邊無際的湖泊, 湖名萬卷, 湖心?有島,島名萬裏。島上設置結界, 禁止滯空和禦劍飛行,若想進藏書閣,隻能通過船翁搖槳而來。


    喬胭看著結冰的湖麵,開始苦惱起一會兒離島的事宜了。


    “小喬?”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喬胭轉頭,看見陸雲錚站在書樓的扶手處。


    “你在這兒做什麽?”溫和英俊的白衣青年無聲而笑,“這兒可?沒有你喜歡的話本子?。”


    北溟廣袤,且人煙稀少,城池寒肅,有趣程度遠遠不及南方諸州。從前喬胭還在鮫宮時,最大的樂趣就是?翻看陸雲錚每次來看望她?時帶來的話本,越扯淡的她?越喜歡。


    “我還以為有呢。”喬胭撇撇嘴,手上不動聲色地將書推回書架,“都是?些?看都看不懂的書,無聊死了。”


    陸雲錚是?常來藏書閣的,對這裏的分布比她?了解,對她?道:“人間的話本進不了藏書閣,這裏都是?記載仙門之事的書籍。不過九樓有藏書,記載各地奇聞軼事,那個?比較有趣。”


    喬胭點頭應了,又好奇:“師兄,你來藏書閣幹什麽?宗門大比快要?近了,你不用練劍嗎,我看玉師姐這幾日一直在準備呢。”


    她?在槐院病著的時候,陸雲錚來看望過許多次,還送了不少自己遊曆所?得的地寶靈芝。這行為其實是?不恰當的,無論他?和鮫宮的公主曾有什麽樣的情誼,現?在她?都已經是?自己師弟的妻子?,殷殷關切,卿卿叮囑,在旁人眼裏都失了分寸。


    這樣的做派,喬胭不太懂,也不想懂。後來他?再?來,她?就托玉疏窈幫忙回絕了。開玩笑,她?可?不想牽扯進男女主的感情瓜葛裏,那是?炮灰幹的事兒。


    她?就那麽正正好,站在一窗微藍的雪光裏,能看見臉頰上甜桃似的細細絨毛,睫毛鴉青,又沾著點室內熱氣氤氳出來的霧氣,像硯台中新鮮的墨汁揮筆畫就。


    陸雲錚情不自禁放輕了聲音:“修為需靠日複一日的堅持,而不是?短時間的突擊。我來此處,是?來找調整心?態的辦法。”


    原來是?學霸考試前緊張了。


    喬胭安慰:“沒關係啊陸師兄,以你的實力,肯定能脫穎而出的。”


    畢竟是?流泉君坐下親傳弟子?,原著男主,堂堂天選之子?。


    小喬以前都叫他?,雲錚哥哥。


    聽到這個?生分的稱呼,陸雲錚嘴唇微囁,最後還是?斂住了話頭,隻道:“不夠。”


    他?認真?道:“因為年齡限製,今年的宗門大比,是?我能參加的最後一次了。阿澤從不參加這種比試,所?以我隻脫穎而出,不夠,要?拔得頭籌,才能為師門爭光。”


    好勵誌的覺悟!不愧是?男主!看看小boss那擺爛勁兒,一比就差遠了。


    陸雲錚回憶道:“說來慚愧,三年前本該是?有這個?機會的,可?惜敗給了一位來自北溟的少年天驕。如?果?這次能見到那位名為司珩的少年,我還想與他?比試一次。”


    喬胭:“……”


    陸雲錚見她?神色有異,眨了眨眼:“說來鮫宮也在北溟,莫非這少年,小喬你也認識?”


    “不認識,不認識。”


    誰想認識這麽麻煩的人,攤上他?可?就倒大黴了。


    喬胭打了個?哈哈,剛要?敷衍過去,忽然聽到一聲暴喝:“喬胭!”


    這聲音來勢洶洶,蘊含了極大的怨氣,聽得喬胭一哆嗦,隻想一個?腳底抹油迅速溜走。


    薛昀腳步生風,腰間玉佩叮啷作?響,看了陸雲錚一眼,抓著喬胭手腕道:“流泉君找你,你亂跑什麽?”


    喬胭一頭霧水:“找我?”


    找她?幹什麽?她?這幾日安分呆著,也沒闖禍啊。


    陸雲錚的視線落在他?捉著喬胭的手上,輕輕蹙了眉,剛要?開口,薛昀朝他?敷衍地一拱手:“陸師兄失陪,流泉君找公主有急事。”


    說完不由分說地把喬胭拉走了。


    喬胭被他?拉到藏書閣樓下,抓住樓梯扶手才勉強刹住他?的腳步:“停,停!你先說清楚,掌門找我幹什麽?”


    如?果?是?挨罵,那她?就不去了。不過話說回來,她?最近那麽安分,人在槐院養病哪兒也沒溜達,應該惹不到流泉君頭上才對。


    “我怎麽知道。”薛昀道。


    喬胭瞪著眼睛:“不是?你說掌門找我?”


    “騙你的。而且你怎麽跟著我們掌門掌門地叫,那不是?你爹嗎?”


    喬胭無語極了,轉身要?往回走,卻被薛昀拉住。他?興致勃勃:“陪我玩遊戲。”


    在漱冰秘境裏,喬胭帶他?贏了老樹妖,像開啟了薛昀身上某個?開關似的。養病期間,此人屢次三番纏著她?玩遊戲,從象棋到搖骰到猜謎,她?試圖主動輸給他?結束遊戲,結果?這二百五還當真?了,大肆嘲笑她?玩得菜,贏過老樹妖隻是?走狗/屎運。


    喬胭能受這委屈?自然全?力贏過他?,不讓他?跪著認輸,她?就不姓喬!


    他?實在太聒噪了,喬胭被他?吵得有點頭暈。二人結伴離開藏書閣,撲麵而來一股寒氣,凍得她?清醒了不少。


    湖麵已經徹底結冰了,船翁坐在船頭喝酒,見人過來就擺擺手,意思是?今日過不了湖了。


    “喬胭。”薛昀嘰裏咕嚕地說完,又在喊她?,“三日之後宗門大比,你來崢然台看我比賽,行不行?”


    崢然台在第十重天,是?曆屆宗門大比的劍台,比試開始時,各宗掌門長老會坐在崢然台上,將比試一收眼底。同時點評交流,這家弟子?今年發憤圖強,長進不少,那家弟子?劍風磊落,有君子?風骨。最後的魁首一般就在三大仙宗裏輪流轉,梵天仙宗,北溟鮫宮、隱世佛國,當然,其中又以仙門之首,梵天仙宗的弟子?奪魁次數最多。


    喬胭感慨:“你真?是?屢敗屢戰,鍥而不舍啊。”


    薛昀臉開始漲紅:“你懂什麽,我還是?很?厲害的!我爹都說我算是?天賦拔尖的一群,隻是?、隻是?運氣不好,每次都抽中那小雜……”


    接收到喬胭的視線,他?及時收回都快脫口而出的雜種二字,道:“總之,你看著就好,我可?不是?浪得虛名。”


    藏書閣中走出的弟子?們,看著結冰的湖麵,小心?翼翼踏了上去。冰層深厚,足以承受住人們在上麵走動的重量。


    就在喬胭也在考慮要?不要?從冰麵上走上去時,遠遠的,看見湖心?處出現?一道玄衣人影。


    那人撐著傘,從風雪葳蕤處踏步而來,青色的傘麵潔淨澄澈,不見半點白雪堆積,傘緣卻有一圈濕漉,像是?雨痕。


    喬胭下意識盯著他?。


    漆黑腰帶收束著一截勁瘦的腰身,行走間,腰間玉環無聲而動。傘麵遮住了男人的麵孔,隻露出半個?線條流暢的下頜,下意識就覺得,模樣應該是?極好看的。


    噗通!


    有人掉進了湖水裏,被凍得尖叫連連,人們忙不迭地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道:“這湖怎麽在融化啊!”


    融化?


    喬胭感到一股熱氣拂麵,嚴雪寒冬,似有人擘著火把朝她?走來。連薛昀說了些?什麽,她?都聽不清了。


    “……這次我拉你一把,下回別怪我沒提醒,陸雲錚不是?個?好東西,你理他?遠點。”


    喬胭回神:“陸師兄怎麽了?”


    怎麽怎麽就不是?好東西了?你知道你在說的是?原著最光明磊落的君子?,堂堂男主嗎?


    薛昀露出無語的表情:“所?以你一點都沒聽?我是?說……”


    “喬胭。”


    有人叫她?的名字。


    陸雲錚是?溫柔的,小心?翼翼,似乎對一朵棲息在掌心?的蝴蝶說話;薛昀又是?直率的,大大咧咧,橫衝直撞。


    可?隻有這個?人,會用這樣的語氣喊她?。低低的,涼涼的,月光下平靜的湖麵,藏著未知又驚人的波瀾。


    ……是?了,像雪花。


    他?就像這天地中正簌簌而落的冰雪本身。


    在腳下最後一片冰層融化的那刻,他?登上了船頭。


    見到怔愣的她?,謝隱澤淡淡開口:“走了,回去了。”


    喬胭眨了眨眼,轉頭看向薛昀:“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船很?大,再?載一個?人過湖也不要?緊,但薛昀臉色很?臭,隻道:“不用。”


    他?抱著劍,轉身離開。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喬胭跳到船上,問道。


    豈料湖水一漾,起了波瀾,船身也隨之搖晃,喬胭腳下不穩,搖搖欲墜要?往湖中摔去,被一隻手拽住了。


    於是?猝不及防,跌進那人懷中。


    喬胭直起身子?,將碎發捋到耳後:“不好意思啊,我沒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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