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儀一時緘默不語,半晌方問道:“能怎麽幫?”


    貞筠一愣,她忙道:“姐姐,割雞焉用牛刀。我隻是想在夫人中探探消息而已。”


    婉儀的眉心一跳,又急道:“可這探聽了又有什麽用,我們又沒有渠道及時送過去。”


    貞筠聞言也是苦悶:“火燒眉毛,才知自己隻能在家幹著急。為什麽我隻能做一個內宅婦人呢?”她要是能像月池一樣,女扮男裝,做她的副手,該有多好。可惜她裹了一雙小腳,連路都走不快,根本瞞不住!


    婉儀聽了卻真正滿心不解,她是按女則女戒教導出的大家閨秀,從小被灌輸得就是主持中饋、打理家事。她喃喃問道:“不做內宅婦人,還能做什麽?”


    貞筠道:“巾幗英雄,不讓須眉。林下之風,詠絮之才。姐姐,咱們女人能做的事,還有很多啊。”


    婉儀隻覺每一寸肌膚都在發燙,不是為貞筠話中的意思,而是為她根本不明了貞筠的語義!她手心全部都是汗水,幸好有在宮裏的這段訓練,否則她根本把持不住。她勉強問道:“這些以前從未聽你說過,是李相公教你的嗎?”


    貞筠道:“是啊。她無一日不在督促我讀書。”


    婉儀一時心如擂鼓,她是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教養長大,在上次貞筠相勸之前,一直都是懵懵懂懂,腹中空空地過日子。在固化思維下,她便理所當然以為貞筠所讀之書,隻是由女則女誡變成了賢女傳而已,可直到今天,她才發覺,是她大大想錯了。她問道:“他像教男人一樣教你讀書嗎?”


    貞筠恍然大悟:“正是。她說,世上有一眾無能之輩,自己不求明達,便隻能靠阻斷妻子的上進之路來維持男尊女卑。女子不讀書,便不能明理,不明理便始終懵懂,懵懂便任人操縱,長此以往便為提線木偶。不想做木頭樁子,就隻能做個掃眉才子。”


    這一番話之離經叛道,不啻於五雷轟頂。在婉儀心中,自幼的耳濡目染與對心上人觀念的信賴在不斷的廝殺。即便到了她回宮後,她還是處於糾結和疑惑中,再加上對月池遠行的擔憂,讓她一直輾轉反側,難以安寢。


    香蕙還以為她是出去之後又得罪了皇爺,害怕擔憂之餘,便不住地旁敲側擊。誰知,婉儀卻來了一句:“香蕙,你說,女子是讀書好,還是不讀書好?”


    香蕙被問得一愣,隨即眼珠子一轉,答道:“啟稟娘娘,那要看皇爺的喜好,若是皇爺喜歡才女,娘娘就當讀書,若是皇爺喜歡女子安分守己,娘娘就該不讀。”


    婉儀被噎得無言以對,她心知從這丫頭口中是問不出什麽了,她忽而心念一動:“宮中可有有學問的先生?”


    香蕙道:“啟稟娘娘,若說有學問,自然是外頭那些相公們最有學問,可惜外男不得入內宮,不過,幸好,宮裏也有女學士。”


    婉儀一驚:“女學士,這是何人?“


    香蕙答道:“是女官沈瓊蓮。”


    沈瓊蓮在弘治初年就應召入宮。孝宗皇帝為考較女官們的才華,親自出題名曰《守宮論》。沈瓊蓮開篇就寫道:“甚矣!秦之無道也,宮豈必守哉!”即認為對無德之君,不必守宮。孝宗見此之語,非但不怪罪,反而擢居第一。沈瓊蓮自此一直留在宮中,到了正德天子登基之後,她已經由一個妙齡少女,變成了中年婦人。


    婉儀第一次見到她,就為她的風姿所攝。她並不算貌美,可舉手投足之間卻自有一番氣韻,就是這種瀟灑自然的氣韻,讓她不同常人。婉儀不由更加客氣起來,她先請教何為“林下之風,詠絮之才”


    沈瓊蓮語聲和緩地為婉儀講解了東晉大才女謝道蘊的少時詠雪和晚年於亂世保護家族的功績。


    婉儀聽罷若有所思,又問了她同樣的問題:“沈學士,你說,女子是讀書好,還是不讀書好?”


    沈瓊蓮冷靜自持的麵容被這句話擊碎,她顯然沒想到,皇後居然會問她這麽一個問題,她思索良久,方對婉儀苦笑道:“讀書有讀書的好處,不讀書有不讀書的好處。”


    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顯然不能讓婉儀滿意,她不斷地追問,沈瓊蓮無奈,又不好直言,便給她講了一個故事:“北海之中有一條名叫鯤的大魚,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當其化為鳥時,就叫做鵬。鵬每年都會向南海遷徙,它一振翅就能飛上九萬裏的高空,大千世界,盡在其腳下。可地上矮草之中的斑鳩卻不住地譏笑鵬,它說:‘我振翅而飛,碰到榆樹檀樹就到了盡頭,有時甚至連樹梢都飛不上去,那時再落下也就是了。為何要徒勞地飛九萬裏到南海去呢?’【2】”


    “它總是如此諷刺鵬,終有一日將鵬惹怒了。於是,鵬就從天上降下來,用它的爪子將斑鳩帶上了蒼穹。這隻目光短淺的鳥兒,直到這一日才真正跳出了它所住的草叢,看到了乾坤之浩大,日月之昭昭,山川之秀麗,滄海之渺渺。時至今日,它才知道自己過去是何等的無知愚蠢。可在明白了一切之後,它卻被鵬放回了草叢之中。可對此刻的斑鳩而言,它已經見過了真正的天地,又如何能忍受這般的狹隘貧乏。於是,它開始奮力掙紮,希望逃離這裏。可直到死的那一天,它還是沒能離開這裏半步,最後隻能像幹屍一樣,掛在樹梢。無法合攏的雙眼,還在癡癡地望著天空,就像望著一個永遠無法觸及的夢。”


    婉儀聽得不由眉頭深蹙,心下酸楚,接著,她就聽見沈瓊蓮問她:“娘娘,您以為,對斑鳩來說,它是上天好,還是不上天好呢?”


    這一言,猶如當頭棒喝。婉儀愕然抬頭,她在這位風度嫻雅的女學士眼中,看到了無盡的痛苦與壓抑。她終於明白了,女子就是斑鳩,書就是鵬鳥,女子能夠憑借鵬鳥直到九霄之上,看到了天地的浩大與無盡的智慧,可這些無法改變她們的命運。斑鳩最終要回到草叢中,正如女子最終要嫁人,回歸內宅一樣。這時,曾經遨遊天際的快樂,就成為了催命符。她們隻能在四四方方的院子裏,在理想和現實的拉扯中,悲哀地度過餘生。這就是才女的孤獨,才女的絕望。


    沈瓊蓮歎道:“既然無法離開草叢,不如抱樸守拙,也許還會收獲快樂。”


    婉儀卻在沉吟片刻問道:“那您是後悔了嗎?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您還會讀書識字嗎?”


    沈瓊蓮又是一震,她從十五歲時就入宮,在這冰冷的紫禁城裏消磨了十餘年的光陰。她滿腹才學,隻能用來供上位者偶爾取樂。她以為她會成為謝道蘊、李清照那樣名垂青史的大才女,最後卻發現自己隻是皇城裏的一個幽魂。她有俸祿、有名譽、有地位,無數宮人都羨慕她的生活,可她卻覺痛苦不堪。有時她也想過,或許不該讀書,或許就該懵懵懂懂地過日子,那麽現在,一點錢一點讚譽就足夠讓她飄飄然了,哪裏會去思考什麽雄心壯誌,徒增煩惱。


    可在皇後明澈如水的目光中,她卻緩緩搖頭,釋然一笑:“啟稟娘娘,臣會。癡愚之樂,不如明悟之痛。我寧願在追尋至道的路途上疲憊至死,也不願在蓬蒿中了此殘生。”


    第151章 郎意好似秋雲薄


    說什麽情深似海,還不是利字當頭。


    婉儀長到這般年歲, 所見的女子皆是在內宅中打轉,喜怒哀樂皆可用兩個字道盡,那就是“夫家”。她第一次見到如沈瓊蓮一般, 堅定不移, 隻為自己的目標而活的女人。她在欽佩之餘,又開始由人思己。她來到這世上, 是為做什麽?


    她沒有堅定不移的理想,也沒有什麽雄心壯誌,如今身為皇後,後半輩子的命數不出意外也早已定下。若按她一直以來的打算,在宮裏得過且過, 渾渾噩噩,說不定還過得舒坦些, 但是,她又遇見了李相公……他幫了她那麽多,她至少應該回報他!婉儀從軟榻上霍然起身,在輾轉反側後,又一次召見了沈瓊蓮。


    沈瓊蓮對皇後要求攻書的想法並不意外,但她不明的是,皇後是為何要這麽做。婉儀斟酌片刻, 含蓄地說出心裏話:“不求有詠絮之才,但求有一二分護人之力。不知學士, 可願教我?”


    沈瓊蓮在宮中呆了十餘年,早已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她這段日子,對皇後的行止也有所了解, 所以才敢在她麵前直抒胸臆, 而直抒胸臆的目的, 就是為了教導她。她初入宮時,孝宗皇帝曾經也命她陪伴張太後讀書,然而,因為她正值妙齡,又得過孝宗爺幾次賞賜,所以很快就被妒忌心起的張太後趕離身邊。孝宗爺希望國母通文達禮的願望就這般付諸東流。而後來,一個才小卻謀多的女君所能造成的亂子,世人都有目共睹了。


    沈瓊蓮深受孝宗皇帝的恩惠,當年雖管不了他肆意妄為的媳婦,如今卻可管管他心思純良的兒媳婦。國母賢德,說近了是闔宮女眷之福,說遠了就是天下之幸。如能為皇後之師,也是青史留名的功業,也不枉她在宮中蹉跎這些年。因著這樣的想法,兩人立刻就開始教學相長。


    宮中沒有秘密,很快太皇太後與張太後就知悉此事。一日婉儀去請安,太皇太後便問起。婉儀按照沈瓊蓮教得說法,躬身答道:“啟稟皇祖母,兒臣因才疏學淺,自進宮來,每每與萬歲相見,卻都拙嘴笨舌,所以兒臣想、想長些見識,日後見了萬歲,也不至於……”


    說到最後,她就兩頰緋紅,不過不是羞的,而是尬的。太皇太後和張太後卻信了個十成十。張太後翻了個白眼道:“不去好好修飾容貌體態,卻在這裏舍本逐末。”


    太皇太後不讚同道:“以貌侍君,是婢妾之流才做的事,身為皇後,就該賢良淑德,為天下表率。皇後做得很好。”


    語罷,她還賜了婉儀一套禦製新書和兩匣寶墨,又賜了沈瓊蓮五錠“八寶聯春”的金錁,言說是給先生的束脩。這事就此過了明路。沈瓊蓮就此成了坤寧宮第一女官。


    內宮中的動靜,朱厚照並無心關切,他在為東官廳忙得焦頭爛額之餘,又開始後悔不迭。他既不想讓月池走,又拉不下臉對她說別走,便讓謝丕和穀大用等人去對月池旁敲側擊。月池既拿了金口玉言,又哪裏會管這些,一律裝聾作啞糊弄過去,就這般耽擱到她走的那天。


    京中相熟的友人如楊慎、李夢陽,都在京城外的長亭折柳送別。此時已是初冬了,月池接過光禿禿的柳枝,不由失笑。謝丕又一次逮住機會勸她:“李賢弟,何必如此行色匆匆,至少要等萬壽節過了再走啊。”


    月池不由莞爾:“隻怕過了萬壽節,謝兄又會勸我明年開春再行了。聖旨已下,愚弟豈敢怠慢。”


    謝丕一時無語,心道,他是沒法子了,總不能勸李越抗旨吧,要怪就怪皇上自個兒,動輒變卦。月池對眾人拱手一禮道:“有勞諸位相送,還請早些回去吧,我們後會有期。”


    語罷,她就上馬,和時春並她的師父一道打馬而去。李夢陽望著她的背影,歎道:“我為官數年,還從未見過如此輕騎簡從的巡按禦史。”


    楊慎道:“李兄之清正廉潔,自然是那些人不能比的。”


    謝丕也道:“李賢弟真是視富貴如浮雲之人呐。”


    幾人正感慨間,耳畔忽然又傳來馬蹄聲。他們一愣,不由齊齊一望,就見朱厚照一身紫花罩甲,騎著棗紅馬,帶著十幾個隨從飛馳而去。長亭裏的人在吃了一嘴的灰後,麵麵相覷。


    董玘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戳了戳謝丕:“以中兄,剛剛過去的那是?”


    謝丕僵硬地開口道:“是皇上吧?”


    穆孔暉猶疑道:“不會吧,獻吉兄,你為官這些年,見過這麽簡單的天子儀仗嗎?”


    李夢陽一時無言以對,他半晌方道:“別說我了,就是我爺爺,也沒見過在官道上疾馳的大明天子!”


    朱厚照一行人騎得都是百裏挑一的良駒,不出一炷香就把月池等人團團圍住。月池嚇了一跳,連忙急拉韁繩。


    時春的師傅鄧桂饒是老江湖,也一時慌了神,這穿著打扮,明顯不是土匪,那就是仇人來尋仇?他不由看向時春,時春忙對他道:“師傅,快下馬叩見皇上!”


    鄧桂一時瞠目結舌,他忙和時春一齊跪在塵土中。月池萬不曾想到,他居然敢就這麽追上來,而且還就帶了這麽幾個人。她沒好氣道:“看來,皇上是嫌龍案上的奏本還不夠多!”


    朱厚照也是怒氣衝衝:“你李相公都豁出去了,朕還怕什麽。走,立刻跟朕回京!”


    說著,他就要彎腰拽月池上馬,然後就尷尬地發現,拽不動……他的眼睛瞪得溜圓,顯然不明白,為何錦衣衛拖人上馬那般輕鬆,到他這裏就是紋絲不動。


    月池被他連扯幾下,帽子都掉了,既好氣又好笑:“您這花架子,怎麽和人家比。”


    朱厚照鬆開手,立時反唇相譏:“你這紙燈籠,不也想著做包青天嗎?”


    月池仰頭看他:“您下來,把馬牽到路邊,別擋著道。”


    朱厚照回頭看到幾個行人遠遠望著這邊,不敢過來。他一時臉上發燒,初來時的氣勢已跑到爪哇國去了。他和一眾人牽馬進了林子,隨從們都遠遠站開,月池和他立在大鬆樹下說話。


    月池道:“您是天子,怎可出爾反爾?”


    朱厚照哼了一聲:“天子出爾反爾的多了去了。”


    月池被噎得一窒:“您不是一直說自己是金口玉言嗎?”


    朱厚照更加光棍道:“那都是騙你們的,朕經常食言而肥,隻是史官不敢記而已。”


    這才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月池也懶得繞圈子了:“我不想回去。”


    朱厚照聞言勃然變色,月池本以為他又要大發雷霆,誰知他居然生生把火氣忍了下去,咬牙切齒道:“那件事,咱們可以暫時不提。”


    月池一愣,隨即心道,信你這個色胚就有鬼了。她諷刺他:“可是,您不是經常食言而肥嗎?”


    朱厚照冷不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時被堵得麵紅頸赤。月池見他如此,心知他快到臨界點了,忙見好就收,封建時代的社畜就是這麽無奈。她道:“行了行了,臣隻是一句玩笑話。萬歲寬宏大量,想來不會和臣一般見識,對不對。”


    朱厚照悶聲道:“你跟我回去,我就不和你一般見識。”


    這下又像隻大橘了,月池開始哄寶寶:“臣也想回去,可是,時勢不允許啊。財政危機,必須要想法子解決,否則一切規劃,都是癡人說夢。”


    朱厚照道:“朕已經讓劉瑾去斂財……”


    月池打斷他:“可那不是長久之道,您總不能一直靠內庫的銀兩來養軍隊。大明的賦稅製度也需要改革。”


    朱厚照緘默不語,當他再開口時,他又從一個少年,變成了一個精明的帝王:“這暫時不可行,一則遠水解不了近渴,二則賦稅的根本就是田賦,這是在從天下官吏口中奪食。我們沒有軍隊做後盾,不可如此妄動。”


    月池道:“您說得是,田稅雖動不得,可還有商稅。不說別的,兩淮鹽商,富可敵國,難道不該榨些油出來嗎?”


    朱厚照一愣,他道:“朕的確有清理鹽政的打算。可惜,鹽政中裹挾的勢力,也不容小覷。”


    月池道:“那就讓臣先去探探底吧。即便不成,也可以去藩王和商人處打秋風回來孝敬您。待到東官廳成型,萬歲手握重兵,就是我們磨刀霍霍向豬羊之時了。”


    朱厚照道:“你就不能幫朕把東官廳安定下來之後再走嗎?”


    月池道:“東官廳的安定與否,關鍵要看您的荷包是否充盈。否則,戶部隻需要扣著軍餉,就足夠轄製您了。”


    朱厚照默了默:“你們隻有三人,如何能攜帶大批財物。這樣,朕再派五個人跟著你。留三個保護你的安全,另外兩個負責運輸。”


    月池暗自咋舌,這變得可真是快啊,說什麽情深似海,還不是利字當頭。


    月池一麵謝恩,一麵道:“那您可得給我派幾個可靠之人。如此機密之事,臣死了不足惜,可若是走漏了消息,會壞了您的大事。”


    朱厚照道:“你放心,你若有任何閃失,朕必誅他們九族,噢,還要再算上劉瑾。”


    月池不由莞爾:“劉公公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啊。”


    朱厚照也失笑:“朕的官,本就不是那麽好做。”


    兩人就此分別,朱厚照回宮就召見了劉瑾。當朱厚照允準月池外放的那一刻起,劉公公就開始緊鑼密鼓地布置暗殺和嫁禍計劃,一逮著機會,立刻手起刀落。誰知,朱厚照來了這一出。


    劉瑾撲通一聲跪在金磚上,地龍裏熱氣不住升騰而上,但他卻出了一身冷汗。他還以為是自己的計劃被朱厚照察覺了,連忙撇清:“爺,您何出此言,就是借奴才一個熊心豹子膽,奴才也不敢去加害李相公啊。奴才雖然與李相公有些小過節,但那都是陳年往事了。如今我們一同為爺辦事,奴才即便有些小心思,也不敢壞了您的大事啊。”


    朱厚照本來也沒抓住把柄,不過是敲打他幾句:“是嗎?你記得就好。朕不僅是要你不去加害李越,更是要你護他周全。若他有什麽閃失……”


    朱厚照輕笑一聲:“他要是傷了一根手指,朕就剁了你全家的指頭,他傷了一條腿,朕就打斷你滿門的狗腿。總之,他有所損傷,你就要十倍百倍來償還。你明白了嗎!”


    劉瑾一時渾身發麻,汗如雨下,他磕頭如山響:“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朱厚照又親自扶起他:“老劉,朕知道你素來忠心,可也知道,你那點小算盤。按理說,你勤勉為朕做事,朕應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有的事,朕可以當沒看到,有的事,卻萬萬不能。但萬萬不能的事,畢竟是少數,要你及時收手,應當不難吧?”


    這一番連唬帶嚇,把劉瑾魂都嚇散了,隻得唯唯而已。朱厚照卻還給了他賞賜。劉瑾出了乾清宮時,捧著沉甸甸的金子,已然雙腿發軟。他在路上時,正碰見了大太監李榮。李榮見他如此模樣,忙上前去見他,邀他去司禮監衙門小坐。劉瑾剛剛耗盡了神思,哪有空和他虛以委蛇,是以連連推辭。


    李榮是人老成精的人,哪裏會看不出劉瑾的忌憚。他嗬嗬笑道:“都是一家人,何至於如此。說不定,老朽還能幫你出出主意呢。”


    劉瑾一震,不由看向他,李榮眯成一條縫的眼裏精光四射。他心念一動,便真跟著李榮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貴極人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姽嫿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姽嫿娘並收藏貴極人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