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子爺仰著頭,換了第三個布球時, 血可算是止住了。他忿忿地將鼻孔裏塞得東西丟出來,一把推開葛太醫, 大步流星地上前,揪住月池的衣領。月池此刻已然將眼淚都笑出來了。


    朱厚照嚷道:“孤說別笑了!”


    月池掩住口,眼波瀲灩:“您這樣, 更像小孩子了。”


    朱厚照隻覺熱血哄轟得一聲湧上了頭, 燒得他發暈, 他口不擇言道:“胡說八道!孤、孤已經有……宮女了。”


    月池懷疑地看著他:“真的嗎?您要是真……為何還是如此?”


    朱厚照放下手,他同樣猶疑地看向月池:“為何你講得和她們做得都不一樣?孤和她們,其實平平無奇,難道你那個……很高興?”


    月池眉心一跳,難道高估了古人的保守程度,不小心說過了頭。正在她苦思冥想如何忽悠太子時,救星就來了——弘治帝駕到。作為愛子如命的父親,兒子掉一根頭發都會心痛不已,更何況這次流了這麽多血。原本來下榻都困難的弘治帝,立刻掙紮著起身,坐著龍輦趕到。


    這是月池回京之後第二次見到弘治帝。失去了被褥的遮掩,月池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消瘦。這位斯文俊秀的帝王,如今卻成了寬大龍袍下裹著得一具骷髏。他的兩頰凹陷,更顯得顴骨凸起,而顴骨上得鮮紅是那般的觸目驚心。他連走路都是搖搖晃晃,可卻不顧一切地拉住他唯一的孩子,查探他的身體狀況:“照兒,咳咳,你、你……怎麽了?”


    朱厚照一時心如火焚,忙將他扶到內室:“父皇,父皇,兒臣沒事,隻是秋燥,流了些鼻血罷了。您怎麽親自過來了呢!葛太醫,還不快來看看!”


    葛林忙奔上來,替弘治帝號脈,又察看他的雙眼和舌苔,一時變貌失色:“萬歲在發熱,臣醫術淺薄,請再召太醫來一同會診,製定藥方。”


    朱厚照暴喝道:“那還不快去!”


    太醫們幾乎是飛奔著衝進文華殿,而此刻躺在錦帳裏的弘治帝已然昏迷過去。眾太醫的麵色凝重,一麵命太監以溫水擦拭弘治帝頸部和四肢、手腳心,一麵急急定下方子,使人熬藥給弘治帝灌下去。服了藥的弘治帝終於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作為外臣的月池無詔不能入內,隻能候在門外。朱厚照麵色凝重地出來時,她正在費盡心思壓榨她前世那為數不多的曆史知識,弘治帝到底是哪一年駕崩來著?他可千萬不能就這樣龍馭賓天,這樣一個幅員遼闊,卻又內憂外患的帝國交到一個十四歲中二少年手中,會是什麽境況,她簡直不敢想。


    因而,朱厚照一出來,她就急切地看著他。朱厚照朗聲道:“萬歲雖受了風寒,幸得救治及時,並無大礙,爾等務必小心伺候,若有差錯或是讓孤聽到外麵傳出半點風言風語,小心你們的項上人頭!”


    裏裏外外的宮人齊齊跪下稱是。張皇後也在此刻趕到了。朱厚照隻得陪著再進去一次,張皇後瞧著麵如金紙的弘治帝一時淚如雨下。眾人好一陣寬慰,才讓她退了出來。她倚在小桌上低泣:“好端端的,萬歲又出來作甚!你們是怎麽伺候的!”


    王嶽等人此刻哪敢做聲,朱厚照躬身道:“是兒臣流了些鼻血,父皇一時擔憂,這才出了乾清宮……”


    自三年前的那些事後,母子之間的感情降到了冰點,即便由於弘治帝的逼迫,二人之間亦隻能維持麵子情。張皇後由於對朱厚照的寒心,益發將弘治帝看做此生唯一的依靠。聽到是這樣的理由後,她又是失望又是怨懟道:“不過是些小事,有你父皇的身子重要嗎。你身為人子,就是這麽孝順君父的嗎?”


    此言更是戳了朱厚照的肺管子,他心如刀絞,掀袍跪下竟無一句反駁之語。


    大明以孝治天下,如今正宮皇後竟然公然指責太子不孝,萬一弘治帝熬不過去,朱厚照不是要背著害死父親的惡名登上皇位?決不能讓這樣的話流傳出去。月池顧不得身份,當即道:“娘娘必是憂心過度了。父慈子孝,君仁臣忠,此乃人義。萬歲探子本是出自一片拳拳愛子之心。殿下平日事父極孝,突患小疾又非殿下所願。此事怎能怪到殿下身上呢?娘娘一時心急,故而口不擇言,可聽到外人口中,恐對殿下威信不利。臣鬥膽,還請娘娘收回此不當之語。”


    蕭敬道:“李越所言甚是,說到底都是下仆妄自驚動的緣故。老奴請旨,將那個來乾清宮報信的太監拖下去重罰。”


    王嶽看著麵如死灰的劉瑾道:“還得拷問出幕後主使來。”


    張皇後這才回過神,急急扶起朱厚照:“是母後失言,錯怪了你。”


    朱厚照道:“兒臣明白。還請母後在此看顧父皇,兒臣再與太醫商議。”


    張皇後魂不守舍離開之後。朱厚照屏退閑雜人等,葛林這才哆哆嗦嗦道:“啟奏殿下,皇上纏綿病榻日久,此次又受驚受寒,臣等恐……”


    朱厚照將桌上的瓷器全部掃到地上:“孤告訴你們,皇上若有三長兩短,孤就讓太醫院一同陪葬。”


    這一件件瓷器的粉身碎骨讓太醫們情不自禁地聯想到了自己一片灰暗的未來,當下叩首哀求不斷。朱厚照聽得心煩,讓他們滾到偏殿去商量對策。他自己則坐在座中一言不發。月池正在心底打鼓時,就聽他道:“若是父皇真的不起,我該怎麽辦,……”


    月池低頭看著他,天之驕子一向是明亮恣意的,他素來極有主見,何曾這般無助彷徨。劉瑾膝行到他麵前:“萬歲洪福齊天,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您可千萬要保重自己啊。”


    月池接口道:“殿下已然成人,更要擔起自己的責任來。”


    朱厚照抬眼看她,月池繼續道:“好教聖上安心養病,不必分神操心國事。”


    朱厚照默了默:“你是說,正式監國?”


    月池道:“聖上命您看奏疏,便是早有鍛煉您之心。天下政務繁多,聖上養病之日,難道要悉數交托司禮監嗎?”


    這自然是不成的。晚間弘治帝清醒過後,朱厚照就去請旨。天家父子爭權奪位的情況在他們身上決計不可能出現。對於兒子的體貼上進,弘治帝既欣慰又感動,立刻下聖旨到內閣——朕養病之日,一切軍國大事,悉托皇太子。太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樣的旨意下發到內閣及六科審議,大家自然都不會有什麽意見,隻是心裏難免嘀咕,難不成這大明的天,就要變了?


    而沒了父皇遮風避雨的太子,監國後麵臨的第一個難題,還是財政危機。戶部尚書侶鍾上書:“在內在外一歲所入俱不足供一歲所出……今太倉無數年之積,而冗食日加於前,內帑缺見年之用而給費日加於後。”欠官員們的工資,總不能一直欠著。而官俸支出,就占全年財政收入的十分之二。這筆錢一支,太倉又快空了。


    文華殿內的寶座上,朱厚照大筆一揮就要罷經筵,裁汰冗員。鮮紅的朱批眼瞅就要落上奏章,月池忙阻止他:“您且慢,太快了。您不能這樣性急,還沒建立威信,一上台卻和文官們對著幹。”


    朱厚照皺眉:“匪患和災情十萬火急,那你倒是給孤找一個弄錢的法子來。”


    月池道:“臣以為,可先從宮廷內庫出一部分銀兩……”


    一語未盡,朱厚照就打斷:“你開什麽玩笑,自古還沒有這樣的成例,居然從內庫出錢。憑什麽,絕對不行。”


    月池道:“您先別急。君憂則臣辱,君辱則臣死。您為了災情不惜動用皇家私產,滿朝文武,特別是勳貴世家,難道還能袖手旁觀嗎?那時再提出暫停經筵,裁汰所有傳奉官,清查各省鎮守太監,就會有說服力的多。再說了,您以為,宮裏開支真需要那麽多銀兩嗎,您信不信,隻消一半的錢,他們一樣能將諸位服侍得妥妥當當。”


    朱厚照看著她:“你是說,宮中內官貪汙?”


    第84章 幼主秉國先立威


    咱們是打小兒的情分。


    月池重重地點頭。朱厚照卻嗤笑一聲。他今日著大紅色的交領直身, 前後及兩肩都有一隻張牙舞爪的金織蟠龍,愈發顯得唇紅齒白,眉清目朗。他微微揚了揚眉, 星目中盡是調侃:“多新鮮呐, 你不會今兒才知道吧,這天下哪有不貪的官, 非但宦官,文臣武將皆是如此。貪官汙吏,是殺不盡的。”


    月池不以為忤,問道:“可若是他們每年貪了至少五十萬兩白銀呢?”


    朱厚照麵上的笑意凝固下來,他遲疑了片刻, 放下手中的象牙管紫毫筆,爾頃皺眉看向月池:“開什麽玩笑, 難不成你查了曆年了賬目?”


    月池搖搖頭:“無詔誰會將這些給臣看,不過,即便不看賬目,也能明了。”


    朱厚照瞧著她成竹在胸的模樣,不由撲哧一笑:“難不成你不習儒,轉修玄了?”


    月池卻沒有玩笑的興致,歎道:“不需玄, 隻消估算便可知。‘英宗皇帝時,每年供給光祿寺的雞鴨鵝不過三四萬頭, 迄今卻增長了將近五倍。同時果品、物料歲耗有一百二十六萬五千餘斤,較現代增加了四分之一。光祿寺的廚役在仁宗朝時有六千多名,迄今卻有八千餘人。人員擴張, 物料耗費的結果, 就是開國時, 光祿寺每年隻需花十二萬白銀,如今卻花到了三十萬猶嫌不足。還有柴炭,洪武爺規矩,宮中每歲耗用的炭不得超過兩千萬斤,可您知道,如今宮中用了多少嗎,整整四千萬斤,翻了整整兩倍。’此外,開國時,南直隸常州府歲進宮廷茶葉一百斤。到如今,茶葉進貢數量竟增至三十萬斤。”


    月池說到此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三十萬斤就是一百五十多噸,就是拿茶水喂豬也不至於用這麽多吧!她接著又道:“臣還看到了黃蠟。宮中每年用得黃蠟多達二十萬斤。可宣宗年間,一年隻需三萬斤。若是宮中主子多,這些也就罷了,可因為萬歲弱水三千,隻取一瓢,宮中貴人不過陛下、娘娘和您而已,堪稱曆代最少。這多得錢去了何處,還消說嗎?”


    朱厚照霍然起身。男孩子到了這個年紀,身量就同春筍一般猛長。月池竟然有些壓迫感,忙倒退一步,隻聽他問:“這是會典中記錄的?”


    月池躬身道:“正是。”他們所說的是《大明會典》,弘治十年時,弘治帝命大學士徐溥、劉健、楊廷和等人進行編纂,其中不僅記載了大明所有的行政法規和典章製度,還有曆年的各類統計收據。因迄今尚未完全修成,因而也未刊行。月池自然是走老師後門拿到的初稿。


    朱厚照咬牙,他開始在暖閣中來回踱步,他一發愁就有這麽個毛病:“劉大夏不是曾整治過光祿寺嗎?”


    月池歎道:“壞得根子在宮中內官,劉尚書縱有滔天本事,也不能靠修剪枝葉來力挽狂瀾。”


    朱厚照的腳步一頓,抬頭望過來,目光如炬:“為何往年都無大臣上奏?”


    月池垂眸,長睫微動,如蝴蝶抖動翅膀:“試問哪個外官敢將手伸到內廷來。再者,他們也懼奸宦近水樓台,積毀銷骨。”


    朱厚照掀袍坐下:“難不成你就不怕了?”


    月池道:“怕,但是如果連我都不開口的話,您八成一生都不會知道此事了。”


    她現在是一介白身,不論說什麽,都無插手之力,這樣反而顯得她一心為公。若是等到她有了功名再這般直言不諱,難保朱厚照心裏不會覺得她僭越。


    朱厚照聞言拍拍她的肩膀:“你到底和旁人不一樣,咱們是打小兒的情分。這宮中是該好生整治了。”


    太子爺連牙縫裏漏出得都是森森的殺氣,不過列舉些許幾樣,估計就有五十萬兩白銀的侵吞,若是全部查出來,八成有上百萬之數,全部進了這些閹奴的腰包!


    他端起青花茶花紋碗,灌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方道:“不過,你還是太單純。內庫不能開。財政之事,鬧了這麽些年。按往年的慣例,一年國家收支都是在年終時由戶部尚書匯報。可現今才九月,他居然就把奏章遞了上來,擺明是衝著孤來。”


    月池一驚:“您是說,他們想通過您對這些事的處理,來試試您的斤兩。”


    朱厚照微微頜首:“孤監國的第一樁要務若退了,日後就再難立起來。必得讓這群老東西知道孤的厲害,才不敢作妖。”


    月池微微蹙眉:“可剛上來就劍拔弩張,於為政亦無好處。”


    朱厚照雙手抱胸:“兩害相權,取其輕。非要在害怕和敬愛中二選一,孤寧願選害怕。”


    月池沉吟片刻道:“或許,您可以二者得兼。”


    朱厚照笑著遞給她一塊棗泥糕:“又說傻話了不是。”


    月池咬了一口,甜蜜鬆軟的糕點在嘴裏卻泛出了苦味:“這可不是傻話。對裁汰的冗員,如無違法亂紀者,何不給他們一點路費和養老錢,表達您希望他們滾好的衷心祝願。”


    朱厚照眼前一亮,大笑道:“哈哈哈,這倒是個好辦法。”


    眼見他高興了,月池這才順勢說出另一條:“可惜,依現在的情形,隻能先動內廷,待到災害過後,方能抽出手來對朝堂下手。民間已然禍亂紛紛,若是內外朝同時大變,恐朝野動蕩。”


    朱厚照的臉色又沉下來,他雖然極想做出一番大事業,但到底知道輕重緩急:“就依你。來人,叫劉瑾過來。”


    月池聞言失笑,劉公公當真是塊磚,哪裏需要往哪裏搬。她拱手道:“臣領命,先行告退了。”


    朱厚照看她:“孤還沒說完呢,你領哪門子命?”


    月池莞爾:“臣領得是隔山打牛之命。”


    居然隻聽他召劉瑾,便猜到他的全盤打算,朱厚照看著她苗條的背影,嘀咕道:“難不成,這就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剛一動念,就覺渾身不自在,忙移開目光。此刻,劉瑾也到了。劉太監戰戰兢兢地跪下,誰知不出三炷香,便又歡天喜地地出去。文華殿中小太監和小宮女,幾乎都得了他一個笑臉。大家毛骨悚然之餘,都暗自嘀咕,他是又撞上什麽好事了?當然好事,城府之深如劉瑾都按捺不住分享的心情,他立刻找到魏彬,欣喜若狂道:“天大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呐。蒼天有眼,老子總算時來運轉了!”


    被提溜過來的魏彬聽得雲裏霧裏,忙腆著臉問道:“劉哥,你說清楚些,是啥好事啊。”


    劉瑾誌得意滿道:“爺打算讓我入內官監了。還是僅次於掌印的監丞!”


    魏彬聽得難掩豔羨嫉妒之色,宮中二十四衙門,雖說掌印太監都是正六品銜,可那管洗澡水的混堂司和司禮監能一樣嘛!宮中的一把手管批紅是司禮監,二把手就是管任命的內官監,劉瑾如今成了內官監的二把手,那就真是扶搖直上,成了人人都得點頭哈腰的大太監了。


    魏彬笑道:“恭喜劉哥,賀喜劉哥,小弟我一定唯劉哥馬首是瞻,隻求劉哥日後有肉吃,給兄弟一口湯解解饞就夠了。”


    劉瑾道:“彬兒,你放心。你出頭的機會多著呢,隻要咱們替爺把這趟差事辦好,空出來的位置,隻怕一抓一大把!”


    魏彬聽得一驚:“難不成爺要換掉二十四衙門裏的人手……可是萬歲還在呢,這是不是……”


    劉瑾給了他一下:“瞎咧咧些什麽!爺是要整治貪汙,太倉已經空了,都是現在這些太監貪汙的。咱們就要把那些人弄下來,換廉潔得上去!”


    魏彬隻覺牙酸,劉瑾也好意思說整治貪汙,再說了,他小聲道:“世上還有廉潔的太監?”


    劉瑾呸道:“看著廉潔的就成!”


    朝野內外,都對太子監國的第一道命令拭目以待,誰知,他居然一上來就提拔了自己的貼身太監!一時文官中不滿聲四起。月池下學後剛一出宮門,就被吏部尚書梁儲堵在了路口。梁先生誠懇地邀請她去吃飯。對著這個曾把手都打腫的先生,月池哪敢說自己已經在端本宮吃過了,隻得跟著走。


    兩人乘馬車來到燈市口的鴻慶樓。燈市口顧名思義,因每年農曆正月初八至十八朝廷在此設燈市而聞名。這是條當道的街,雖沒到燈市的時節,倒也熱鬧。他們在店小二的引領下進了二樓的包間,月池環顧四周典雅古樸的裝潢,不由道:“這麽好的酒樓,想必花費不少,您當真舍得在這裏請我?”


    梁儲還未開口,一旁的店小二就笑道:“少爺這話可問錯了,瞧老爺這身上的錦雞補子,堂堂二品大員,莫說是請一頓飯,就是把咱這小店都包下了也綽綽有餘呐。”


    梁儲沉下臉道:“本官靠俸祿過活,可沒那麽多閑錢。快點菜!”


    他多年宦海沉浮,一肅容威嚴非比尋常,當即唬得那小二不敢吱聲。月池倒是坦然自若,點了水晶肴蹄與大煮幹絲。


    梁儲見她就點兩道,倒有些不好意思,胡須抖動又補充道:“本官雖然靠俸祿過活,但多年積蓄也薄有資產。”


    月池不由莞爾:“您老兩袖清風,學生是知道的。今兒就來試試菜,若味道好,下次讓爺來請客。”


    梁儲自然知道,爺是指太子爺,他皺眉道:“怎麽你們經常出宮廝混嗎?”


    月池輕咳兩聲:“偶爾,偶爾。咱們還是說正事。”


    小二頗有眼色,忙退了出去。掌櫃的見他忙催:“還不快去後廚報菜名,萬一耽擱了,咱可吃罪不起。”


    小二翻了個白眼:“就兩道菜,能怎麽耽擱,官位這麽高的鐵公雞,咱還是第一回 見呢。其他人來,哪個不是山珍海味的。”


    雅間裏的兩人渾然不知這些人背後的閑話。梁儲質問道:“你從老夫這裏拿走了《大明會典》的初稿,言說要以此勸誡殿下整頓內宮,你就是這麽勸誡的?”


    月池夾了一塊晶瑩剔透,紅潤鮮亮的水晶肴肉,粘上薑絲香醋:“先生,冷靜些。看人看事,總不能隻瞧表麵吧。”


    梁儲抿了一口碗中的幹絲湯,豆腐做成的幹絲細若毫發,正因如此,火腿蝦仁的鮮味才能完全滲透其中,再配上雞湯的醇厚,滋味當真妙不可言。不過即便是這樣的佳肴,也不能阻止梁尚書的炮火。他嗤笑一聲:“難不成,你要說,劉瑾是外奸內忠,奸猾之相下藏著一顆好似這肴肉一般鮮紅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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