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衛國公痛恨的六公主,卻並不是外人所想過的那般自由自在。


    這處尼姑庵建設的很好,還曾有太妃在此安度晚年,所以宅院總是修繕,不會風吹日曬。


    但,這遠遠無法和皇宮相比,甚至讓六公主覺得,宮裏的冷宮,都比這裏要好。


    穿的衣裳也不是她喜歡的柔軟料子,粗糙的布料磨的她肌膚疼,而且顏色暗沉,穿著就像是個老人似的。


    再有,吃食也不盡人意,全是素菜不說,甚至連油水都寡淡,和水煮菜沒什麽區別。


    來到這裏後,她迅速的消瘦,照鏡子的時候,隻覺得臉頰凹陷,變醜了許多。


    見六公主還在邊照鏡子邊皺眉,跟著一起來的兩個侍女忙勸解。是的,宮裏隻讓兩個宮女來,完全不是公主的儀仗。


    但六公主什麽都說不了,父皇甚至不見她。


    “你們說,我的頭發多久才能長出來?”


    這裏條件艱苦,蠟燭甚至都不夠用,隻能點上兩盞燈。鏡子裏,明明是花樣少女,但頭腦光禿禿的,醜的驚人。


    “公主,您別多想了,睡覺吧。”


    進了這裏,還盼著頭發長出來?怎麽可能,長出來也要被剃掉。


    “按理說可以帶發修行,可是父皇不允。”


    聽說朝中大臣因為此事對太子頗有微詞,隻因她是太子的胞妹。在六公主看來,她不過是一個犧牲品罷了,為了太子的臉麵和皇家的臉麵,就可以隨意的犧牲她。


    就像是當時去獵場一樣,明知道那麽危險,可皇帝還是堅持讓她去,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這就是父母的愛嗎?


    鏡子裏,女子的表情變得猙獰,眼裏恨意濃的似能滴落出來。


    等宮女去休息了,六公主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床榻硬的像是地麵,住了幾個晚上但她依舊無法適應,而且被褥料子都不好,紮的她身上難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六公主迷迷糊糊的聽見屋裏有動靜。


    她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床邊站了一個人。


    驚嚇過度的時候,會讓人說不出話,所以不待六公主反應過來,嘴巴就被捂住,然後那人道:


    “我是來幫的。”


    角落裏,蠟燭晃動了幾下,最後被一陣風熄滅,冒出一股青煙。風一吹,煙就散開,消失不見。


    今夜的風好像也比往日更大,也冷了不少。


    當蘇子燁拽住琳琅,說不要出去的時候,琳琅是不同意的。但蘇子燁堅持道:


    “阿玉,你聽我說,現在他們肯定在找你,你還帶著我,出去和自投羅網沒什麽區別。阿玉,我們今夜就在此地,好嗎?”


    蘇子燁的手越發的燙人,他眼皮沉重,強撐著自己說出這段話,然後又暈了過去。


    琳琅一顆心狂跳,在走和留之間猶豫了。


    過了一會,她反思自己,覺得大人說的對。如果被抓到,說不定他們還要對大人不利。


    將蘇子燁放在一旁,琳琅摸索著地麵,把稻草重新歸整一番,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袍鋪在上麵,最後讓蘇子燁躺下。


    這麽燒下去不是辦法,琳琅起身,朝著外麵去了。


    沒過一會,琳琅手裏拎著破損的水桶,裏麵有半桶水。也是他們幸運,這處院子雖然破爛,竟然有水井。


    琳琅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打了這麽一桶水,不過桶壞了,回來的路上漏出去一半,將她的衣衫和褲子都打濕了。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琳琅將水桶放下,用幹淨帕子沾濕,再替他擦臉和手心。最後,將沾濕的帕子放在他的額頭。


    摸了摸他的臉,發現擦拭完好多了,但還是很燙。無法,琳琅隻能一直用水擦,連著換了幾桶水。


    換到第四桶的時候,琳琅累的胳膊沒力氣,不過還是努力將水桶拎了回去。


    水桶被她刷過幾次,因為看不清楚,所以刷的次數多,格外的幹淨。琳琅怕出什麽岔子,還先喝了一口,確定沒有異味水質正常,她才打算給蘇子燁喝。


    但問題來了,他現在暈著,該如何喂水?


    高熱中的人腦子也是迷糊的,興許是因為連日趕路,到了之後又沒好好休息的緣故。就像是星星之火,點燃了病灶,一發不可收拾。


    可還沒找到人,所以蘇子燁靠一口氣撐著自己,不讓自己倒下。但人已經在身邊了,他就鬆懈下來,病症越發的嚴重。


    他全身都熱的難受,迷糊之中,察覺到唇上微涼,很是舒適,於是張口嘴。


    。


    下半夜的時候,蘇子燁總算是沒那麽熱了,琳琅鬆了口氣。但聽見他肚子咕嚕嚕的叫,琳琅詫異。


    難道他出門時壓根就沒吃東西?


    幸好她留下兩塊牛舌餅,現在派上了用場。琳琅淨手之後,將糕點掰成小塊,一點點的給他喂下去。喂的時候還小聲的在他耳邊說道:“大人,吃點東西。”


    似是聽見了她的聲音,亦或者是本能反應,他咀嚼幾下咽了下去。


    費力的吃了一塊牛舌餅,琳琅累的渾身脫力,再也動彈不得。


    茅草席子就那麽大,琳琅縮在他身側,閉上眼睛。


    隻是她睡了一會,聽見耳邊有聲音。細聽之下,是蘇子燁在無意識的喊冷。


    伸手將他額頭上的濕帕子取下,琳琅確定他身上還是熱的,但他依舊喊冷。想都不想,琳琅上前將人抱住。


    能察覺到他渾身在戰栗,似是冷極了,甚至牙關都在打顫。得到她這麽個熱源,長臂伸展,下意識的將她往懷裏攬。


    琳琅沒反抗,甚至在他埋頭於她脖頸處,汲取熱意的時候,她也隻是紅了臉。半響之後,喃喃道:


    “果然是病了。”


    。


    翌日天沒亮,蘇子燁覺得胸口處悶悶的,似有重物。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隻穿裏一的少女趴在自己身上,睡的正香。


    睡相其實不大好,頭發散亂的不成樣子,嘴邊還似乎留了口水。


    但蘇子燁靜靜的打量,怎麽看都覺得可愛至極。


    “唔……”睡的不舒服的琳琅吭嘰了兩聲,腦袋抬起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然後道:


    “大人,你醒了。”


    蘇子燁眼睛睜大,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阿玉,你能看見了?”


    “大人!我能看見了!”


    倆人同時說話,隨即相視一笑。


    一個晚上過去,蘇子燁高熱已經退了,就是嗓子啞的不像樣子。他問完囚她院子的大體位置後,就讓琳琅在此等候,自己出去安排。


    很快,他就帶著飛揚來了。飛揚還拎著一個包裹,表情奇怪的看著琳琅,似乎想說什麽憋著說不出。


    “怎麽了?”琳琅問他。


    飛揚:……


    一男一女共處一室過了一晚上,怎麽倆人都如此淡定?


    罷了,這也不是他該操心的。


    “裏麵是幹淨衣物,你換好我們就走。”


    出了宅院直接上了馬車,到地方後發現是處住宅。


    “住在這安全一些。”蘇子燁道。


    下車入了院子,琳琅驚訝的發現,雲奇和古雨柔竟然都在!


    “你可算回來了,琳琅,你沒事吧?”倆人湊上來,古雨柔先開口說話,雲奇則是抿著唇,似是不敢直視琳琅。


    “我沒事,進屋說吧。”


    蘇子燁應當是安排抓亂黨的事情,隻吩咐了幾句便離開,所以屋裏就隻剩下琳琅他們幾個。


    “幸好你沒事,真是老天保佑。”古雨柔說著說著,都要哭了。


    “我沒事,你別哭。”古雨柔點頭,“對了,你餓了吧,我去給你煮碗麵。”


    等古雨柔離開後,雲奇依舊垂著腦袋不吭聲。往日裏他最愛說話,話癆的很,今天卻出奇的安靜。


    琳琅敲了敲桌麵,問他:“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他站起來直接朝著琳琅鞠躬道歉。


    “行了,這事是他的計,故意用你引我過去,不說這個,我來問你,你確定每次你父親給你寫的信上都有淡淡的檀香氣?”


    她不怪他,讓雲奇欣喜不已,當即坐下,又恢複了往日那個活力少年。


    “真的,我騙你做什麽,怎麽了?”


    琳琅將在和尚的事情說了,雲奇目瞪口呆。琳琅接著道:


    “天色太暗,加之我眼睛沒好,所以沒看清對方的長相,但按照所掌握的線索來看,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和尚?


    雲奇口舌發幹,隻覺得事情越發的讓他迷惑。


    他爹,是和尚?!


    “和尚不是不能娶妻生子嗎?”雲奇緩過神來,問琳琅。


    “我也想到這個了,但你都這麽大了,不排除是對方在生你之後才皈依佛門。等大人回來我讓他幫忙查一下靈雲寺,看有誰不在就知道了。”


    雲奇點頭,也隻能這樣了。


    為了確定一番,琳琅還問了古雨柔,讓她詳細說明救他們村子的恩人到底什麽樣子,是否是和尚。


    古雨柔搖頭:“他將自己包裹的嚴實,看不出有沒有頭發,不過他身上確實有一股檀香氣。”


    琳琅和雲奇對視一眼。


    雲奇說著說著就說漏了嘴,念叨了一句,如果他真是我爹,去你們村子幹什麽?


    說完意識到不對,趕緊看向古雨柔。不過轉念一想,這也不是什麽機密的事情,說漏就說漏吧。


    倒是古雨柔,沉思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問琳琅:“對方,是你父親嗎?”


    不等琳琅作答,雲奇先點頭,古雨柔道:“怪不得。”


    雲奇追問:“怪不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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