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樣貌,印記都和那人一模一樣,那毫無疑問,二者是同一個人。


    琳琅心裏升起惱怒,覺得孟旭升做事竟如此不顧女子的情麵。


    若是蘇大人,定不會如此。


    車內雖然寬闊,但那隻是相對於坐下而言。此刻一男一女倆人鬥在一起,車廂晃悠,車夫嚇的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街上出現了熟悉的身影,車夫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趕緊跑了過去,氣喘籲籲的道:


    “大人,您快去瞧瞧吧,有個錦衣衛和琳琅姑娘打起來了!”


    府裏的仆從慣會看人眼色,雖說琳琅頂著一個侍女的名頭,但府裏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從來不用幹活。


    在有些人的眼裏,琳琅已經是被大少爺收入房裏的了,老爺沒有納妾,那大少爺自然也不會。


    這位姑娘將來說不定要當少夫人的。


    所以馬夫稱呼一聲姑娘,給琳琅尊重。


    蘇子燁沒工夫去琢磨馬夫的想法,他步伐加快朝著馬車去,身後的飛揚都跟不上了。


    “大人,您等等我啊。”


    等快到馬車前,飛揚才追上自家大人,然後看見往日泰山崩於前神色淡定的男人匆忙出手,直接將身上帶的小機關朝著孟旭升投擲出去。


    琳琅眼尖,看見蘇子燁了,於是她一腳將孟旭升踹了出去,導致他躲避不及,被蘇子燁的網罩個正著,琳琅也趁機往他身上扔了一個,孟旭升隻覺得臉上被灑了什麽粉末,辣的他眼睛疼。


    “你沒事吧?”


    蘇子燁顧不上其他,一步跨上馬車,將孟旭升直接踹了下去,然後去上下打量琳琅,見她發鬢歪了,他伸手輕輕扶了一下。


    琳琅搖頭:“我沒事,大人你怎麽過來了。”


    蘇子燁沒回答,目光放在琳琅的耳朵上。圓潤飽滿的耳垂空蕩蕩的,上頭還沾著芝麻大小的血點子,一隻墜子不知掉在了哪裏。


    “我耳朵,怎麽了?”


    琳琅說著,下意識的要摸耳朵,被蘇子燁攔住,他拿出自己的帕子,輕輕的給她擦拭了一下。


    見擦拭過後甚至看不出傷口,蘇子燁鬆了口氣。


    飛揚站在車廂門口,臉上表情呆滯。


    他家大人,一個文官!竟然一腳將讓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指揮使踹下馬車了?!


    飛揚揉了一把眼睛,看見孟旭升掏出匕首將網破開,麵色陰沉的站起來,他才相信方才發生的不是幻覺。


    “大人,大人您先解決一下外麵的情況吧!”


    飛揚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別噓寒問暖了,琳琅麵色紅潤瞧著也不像受欺負了啊。趕緊應付了錦衣衛才是大事啊!


    得罪誰不好,得罪錦衣衛!


    怕是睡覺睡到半夜,就被他們抄了家啊!


    蘇子燁從車廂裏出來,將簾子好好的放下擋住車內的情況,長腿邁下馬車,和孟旭升對立著。


    “蘇大人,好大的膽子!”


    孟旭升麵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冷的嚇人。


    朝堂之上,誰見了錦衣衛指揮使都要客客氣氣,即便是太子也得給孟旭升幾分薄麵。


    蘇子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飛揚朝著蘇子燁走了一步,他家大人不會功夫,若是孟旭升當街動手,他還能上前抵擋住,讓大人先跑。


    飛揚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嘴裏不知道嘀咕著什麽給自己壯膽子。


    蘇子燁微微一笑:“這話我還要同孟大人說,不知孟大人因何故當街對我的侍女動手?她隻是個弱女子,孟大人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孟旭升後背兩個地方作痛,一處是被車裏的弱女子踹的,一處是被蘇子燁踹的。


    他冷聲道:“不知蘇大人在說什麽,車裏,明明就是我的人。”


    方才和車裏的女子交手,發現對方用的套路和林良不一樣,但林良武功雜糅,說不定她是裝的。


    現在確認她的身份隻有一個方法,那便是看她胳膊上的痕跡。


    他曾記得小時候一次打架,她被旁人劃傷了胳膊,上藥的時候他闖了進去,看見那個印記了。


    孟旭升觀察著蘇子燁的神色,想從他這裏探出來一些端倪。


    可惜,蘇子燁溫和的笑了一下:“我不知孟大人喝了多少酒水,若是需要的話,我可以讓仆從送孟大人回府,飛揚,送人。”


    這話便是趕人的意思了。


    孟旭升掃了一眼四周,已經有百姓交頭接耳了,若是再在街上對峙,說不定會被更多的人知道。


    他不想讓旁人知道林良的事情,所以他選擇離開。不過上馬之後,孟旭升壓低了聲音,小聲的對著蘇子燁道:


    “我的東西,我定然是要取回來的,你叫她老實等我。”


    孟旭升眼裏帶著堅定和勢在必得,說出來的話卻讓蘇子燁十分不悅。


    “孟大人用‘東西’和‘取’這個字,是對人的不尊重,”溫潤的青年長身玉立,仰頭和馬上的孟旭升說話,不卑不亢。


    他聲音比平日裏冷了一些,道:“還有,她是我的人,她叫琳琅,孟大人慎言。”


    倆人對視片刻,孟旭升先收回目光扯了一下唇角,什麽都沒說便駕馬離開了。


    上了馬車之後,蘇子燁又過來問琳琅:“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蘇子燁猜測孟旭升是為了試探琳琅才動手,應當不會下重手,但他還是不放心,總要問過才好。


    琳琅搖頭:“放心吧大人,我沒吃虧。”


    說著,她看向手心裏的墜子,好好的玉墜子斷了。


    “就是可惜墜子了。”


    方才打起來沒顧得上,此刻琳琅心疼的不行,用帕子好好的將墜子包起來,打算想辦法修複上。


    她臉上帶了痛色,在蘇子燁看來,她的情緒便是因著孟旭升。


    青年眼裏閃過落寞。


    怪不得孟旭升勢在必得,多年的情分,如何能在一朝一夕之間舍去。


    他捏著袖子僵在那,一時無話。


    馬車動了,往回府的路上走。


    飛揚坐在外麵有心想要說什麽,但想了想還是閉上嘴。


    自家大人有分寸,罷了,他還是別說了。


    “大人,你怎麽過來了?”琳琅將帕子好好的放在懷裏,抬眼問蘇子燁,見他垂眸抿唇,似乎有些不高興。


    琳琅轉念一想,便明白他為何如此了。


    這馬車上頭有府裏的標記,孟旭升當街如此,怕是讓蘇大人落了麵子。


    雖說蘇大人脾氣溫和,但也不是沒脾氣。


    “大人,我明白你為何不高興。”


    車簾被風吹的發出簌簌聲,寒意順著衣領往人的身上鑽,明明方才還覺得冷意讓人難受,可她這句話讓蘇子燁覺得風都變暖了,就好像——


    春天來了。


    “你知道?”


    蘇子燁抬起眼簾,溫柔的眸子凝視著琳琅,聲音也是輕輕的,帶了點不為人知的驚喜和緊張。


    不過琳琅卻什麽都沒察覺到,她笑的像是小狐狸似的,狡黠的眨眨眼:


    “大人放心,想必百姓們明天就忘了此事,不會傳出什麽流言蜚語,再者,大人深得民心,就算討論也隻會罵錦衣衛那群人。”


    見蘇大人麵色沒有好轉,琳琅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勸他了。


    原來,蘇大人也是如此愛麵子之人啊。


    到了府裏,琳琅下車,蘇子燁卻沒動。


    “大人,正好是晌午,不回府裏用膳嗎?”


    蘇子燁一隻手還撩著車簾,定定的看著她許久,最後車簾合上,隔開了她的目光。


    “不了。”


    。


    孟旭升回去之後就將自己關在房裏,外頭的田潤等人腦皮發麻,總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田潤小聲的和同僚道:“今天指揮使不是去縣主的生辰宴嗎?”


    本來沒打算去,是忠遠侯那邊來人,讓孟旭升去一趟。旁人不明白為何,田潤多少猜測到一些。


    無非是想讓孟旭升扮演一個好的未婚夫角色,給是平頭百姓的李四小姐撐腰。


    同僚點頭:“是啊,但是這也沒去多久,怎麽突然回來了。”


    田潤皺眉想了一會,也想不明白。這時候,屋裏傳來孟旭升的聲音。


    “田潤,進來。”


    同僚給了田潤一個鼓勵的眼神,田潤應了一聲,視死如歸的推門而入。


    屋裏的孟旭升在回來的路上便想了許多,細想之後,他甚至不用看她身上的印記,便能肯定她是林良。


    從未見過蘇子燁身邊出現過侍女,這位女子是在昌州第一次現身。


    那時候他就沒看清她的臉,被蘇子燁擋住了。


    現在想想,他應該是故意不讓自己看見,免得認出人。


    但為何,林良主動留在蘇子燁身邊,且不和自己相認?


    孟旭升堅信,這裏麵定然有什麽緣由,否則林良不會如此。這麽多年的情分,她為了自己甚至命都可以不要。


    她怎麽會故意不認他?


    “大人,”田潤走進來,行禮道:“可是有事吩咐屬下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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