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會讓一切越來越清楚,曆史將會就孰是孰非作出公正的評判。


    短短幾年過去,當齊國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受到列國諸侯的尊重與支持,以齊國為首的中原諸侯聯盟越來越在國際事務中發揮重要作用時,魯莊公也好,魯國當時大大小小的公卿大夫們也好,都想起柳下惠來了。


    是的,任何一個諸侯國家,信義無價!


    魯莊公歎息著。看來,當年真不應該懲罰子禽!那就繼續把他召回來吧,仍舊當他的士師。


    公元前672年春,柳下惠又當官了,還是士師。


    自從公元前693年柳下惠擔任士師以來,至今21年過去了,沒有任何提拔過。


    士師還是士師,但柳下惠已經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柳下惠了。


    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柳下惠,一心想著通過當官以光宗耀祖。


    如今的柳下惠,一心想著堅守自己的道以振興展氏家族,當不當官無所謂。


    心中有了道,一切都簡單了。


    這個道,就是信義!


    大家都來祝賀柳下惠,柳下惠卻淡淡一笑,對家人道:“好好打理獲的書房,說不定獲很快又回來了。”


    在眾皆不解的目光中,柳下惠上任了。


    柳下惠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勸諫魯莊公,收回大赦詔令!


    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去年的時候,魯國太後文薑去世。


    文薑就是春秋四大美女之一的魯桓公夫人,雖有過一些為人所不齒的曆史,但她確實為魯國作出過巨大貢獻,有效維護了齊魯關係,並積極與莒、杞、邾等國加強聯係,為魯國獲得了一個穩定平和的發展環境。


    不但如此,文薑還輔佐魯莊公加強內政管理,輕賦利民,起用人才,強化法治等。


    魯國這一段時期可謂政通人和,氣象更新,國內各項事業蒸蒸日上。


    正因為如此,魯莊公對母親文薑的去世非常悲傷。


    雖然,文薑為魯國的作出的貢獻有目共睹,但是魯國仍舊有人以文薑必須得為當年魯桓公猝死於齊國一事負責為由,提出了降低葬禮規格的意見,甚至還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也就是說,文薑對魯國來講,是曾經有罪的。


    既然有罪,自然得降低喪葬規格。


    但魯莊公下達了一個命令:全國大赦。


    魯國曆史上算是最有作為之一的國君魯莊公輕輕一招,就解決了這個問題。


    大赦就可以免除所有的人罪了,更何況是太後文薑,而且還是三十多年前的罪?


    正因為全國大赦,所以柳下惠曾經犯過的錯也免除了。


    故有人提到柳下惠時,魯莊公第一時間就作出了重新啟用柳下惠這位大人才的決定。


    柳下惠卻認為,不到萬不得已,全國是不能實施大赦這種政令的。


    柳下惠對魯莊公道:“主公,所有犯罪的人,都需要依法按律接受懲罰,這是自古以來的治國之道,也是國家對人民的信義。


    除非發生國家重大變故,如遭遇重大災禍等,一般情況下不宜大赦。


    如今,魯國政通人和,國君擅行大赦。罪犯會因此而感激主公,但受害者定怨恨主公。


    國家對民人失去信義,勢必導致民心生變,於國於民不利啊。臣勸主公,務必收回詔令。”


    魯莊公一聽就火大了,你小子知道寡人的用意麽?


    寡人絞盡腦汁才想出這麽個妙招,通過全國大赦,以赦免犯過罪的人,主要是為了母後!


    你季禽腦子進水了啊,不理解寡人,啊?!


    你季禽不也是因為這個大赦才讓你官複原職的麽?


    既然跟寡人不是同一條心,那寡人用你作甚?


    魯莊公勃然大怒,下令免去柳下惠職務。


    哈,上任不到一個月,柳下惠又下崗了!


    柳下惠一點也不鬱悶,早就說過,當不當這個官,他根本無所謂。


    其實他對文薑也是感佩的,他並非是針對文薑,他需要的是魯國對全體魯國人民的一個信義,犯了罪理應受到懲罰的信義。


    大家看到柳下惠哼著小調回來了,幫他掰著指頭一數,柳下惠已經是四次當官,四次被罷官了。


    此時的柳下惠已經49歲了。


    都快到退休年齡了,看來這位大賢才是得不到國君重用了。


    柳下惠好友張三憤憤不平,他拎了一壺酒來見柳下惠,看來是想安慰安慰自己的好友了。


    但到了展府,卻見柳下惠一付悠閑自得的樣子。


    張三納悶道:“夫子怎麽還如此悠哉遊哉?夫子高才,卻連遭罷官,幾次了?四次了吧?


    兄弟看著是寒心哇。唉,夫子欲一展平生之誌,看來是沒機會了。”


    柳下惠也不作解釋,呤詩而歌道:“春風鼓,百草敷蔚,吾不知其茂;秋霜降,百草零落,吾不知其枯。枯茂非四時之悲欣,榮辱豈吾心之憂喜?”


    是的,草有榮亦有枯,人有榮亦有辱,何必因辱而暗自神傷,又何必因榮而自鳴得意?


    張三歎了口氣道:“夫子所言誠然無錯,但據兄弟所知,列國諸侯已經不少有高薪聘請夫子任職,夫子既然在魯國不得誌,何不去其他國家呢?


    憑夫子之才,一定可以幹出一番大事業來。”


    柳下惠微微一笑,對張三道:“獲以為,以正道事人,以正道立身,以正道處世,乃人格也。


    行直道,必定會有挫折,在魯國如此,到其他國家也是如此。


    既然到其他國家也是如此,那又何必離開魯國,離開自己的祖宗父母之國呢?”


    已是五十的人了,應該要知天命。


    什麽是天命?


    就是當不當官無所謂,發不發財也無所謂。


    有所謂的,是堅持自己的人格,走正道!


    現在既然不當官了,那就做點自己擅長又熱愛的事吧。


    公元前667年,柳下惠開始招收弟子,教育門人,成了一位專職老師。


    當然,柳下惠不知道的是,他成了魯國曆史上第一位嚴格意義上的老師,為後世的孔子作出了表率,為魯國的教育事業作出了引領性的貢獻。


    鄉裏鄉外很多人慕名前來學習,大家都很喜歡展老師,尤其是聽他談古論今,講述做人務必做到正、信、直、智、明、仁、公、孝等道理。


    而且,柳下惠在與大家交談時,無論對方是大夫級別的,還是士一級的,或者普通平民中的農工商人,他都以禮相待,平易近人,謙遜可親。


    由於柳下惠學問很深,往往等到柳下惠講完了準備告辭,大家還戀戀不舍,請求他多講一些。


    柳下惠也一定會遂人所願,留下來繼續為大家講授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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