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一晚上的男女混合教訓,回到家躺在床上時才覺得身心俱疲,明明啥都沒聽進去,卻還是傷身,真是可怕至極。


    我故意沒有理會清和的信息和電話,悶頭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陽光透光窗簾灑進來,很好,又是新的一天。


    做我該做的事情,收拾屋子,給大黃梳毛,挑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午飯,然後準點去上班。


    孫老師還是那樣,坐在老地方,喝著茶,翻看著記錄表,老袁拎著琴箱進來,依然一臉疲態,都過去快十天了,還沒從過年的痛苦狀態中調整出來。


    “今天可巧,你倆都隻有一節課了。”


    “怎地,不年不節的,都請什麽假啊?”


    “明天開學了,都在家補作業呢。”


    我們仨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看來又是萬家燈火不眠不休的一夜啊。


    “我說老袁,你的靈魂還在路上麽?什麽時候完全歸位。”


    老袁深深的歎了口氣,“回不來了,被掏空了。”


    “掏空好啊,正好注入新的靈魂。”


    “然後中秋節再掏空一次是麽?別了,就空著得了。”


    孫老師看著我倆,無奈搖了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相親就相唄,也就見見麵說幾句話,不行就算,哪就要死要活的。”


    “要是隻相親,也就好了,總還有無窮無盡的雜事,家裏介紹的,人情來往少不了,行不行的,都要廢好多心思。還有我媽,人家覺得不行的,她要數落我不好,我覺得不行的,她嫌我事兒多。搞的我現在一聽相親就渾身不得勁兒,不行,我焦慮症都要犯了,你看我這心率。”說著舉起手腕向我們展示他不停震動的運動手環。


    “哎呀袁老師,你這樣不行,要生病的,這心率也太高了,快快,喝點水平靜一下。”孫老師忙把老袁拉到凳子跟前坐下,遞上一杯水。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


    “打住,你少挖苦我,這話用在這兒,大了。”


    “振作精神吧,想想這高低熬過了一大波攻擊,能清閑一陣子。再說,說不定明天就能遇到個喜歡的姑娘呢,你這樣的狀態會嚇壞人家的。”我拍了拍老袁的肩膀,以示安慰。


    “別了,還是讓我孤獨終老吧。”老袁拎著琴箱向教室走去。


    “安老師。”稚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親愛的學生也到了。


    “呀,小豆子今天來的這麽早,走,咱們上課去。”


    小家夥今年上二年級,是個超級可愛的男孩子,他從幼兒園中班開始跟我學,悟性好,樂感佳,上課總是順利的,快快樂樂來,高高興興走,正處於對世界充滿無限好奇的年紀,所以有問不完的問題,就比如現在。


    “老師,你說貝多芬為什麽那麽厲害,眼睛看不見還能寫那麽多曲子。”


    “豆子,貝多芬是聾了,不是瞎了。”


    “你騙人,他聾了怎麽寫曲子。”


    “孩子,他也不是天生聾了的呀,是後來生病才聾的,聾了以後寫了我認為他最偉大的作品,第九交響曲。”


    我看他一臉懵懂的樣子,就又跟一句,“你最喜歡的歡樂頌,就是第九交響曲裏的。”


    “哇,他好厲害,我最喜歡貝多芬。”


    你看,孩子總是好簡單就能喜歡一樣東西,但是想讓這份喜歡持續延展,卻是個麻煩事。


    “嗯,老師也很喜歡他,我來問你一個問題呀,一個兩百多年前的作曲家寫的音樂還能被你聽到,並且喜歡,這說明什麽?”


    “老師,這個答案我說過了,說明他厲害呀。”


    “不僅僅是他厲害,是每一個欣賞他,並將他的音樂傳承下去的人都很厲害,這裏麵也包括你,所以你也很厲害。”


    他看著我從困惑到眼睛一亮,隻用了三秒鍾的時間,對於我來說,這三秒是非常珍貴的瞬間。


    當然,以後他會有更多的想法,甚至忘記今天的對話,可我相信這個瞬間會成為他心中璀璨星空的一個光點,哪怕是最微弱的一點,對我來說,也是有意義的。


    “老師。”


    “嗯?”稚嫩的聲音把我拉回到現實。


    “我要先說一下,這個曲子我沒彈好。”


    “為啥?這可不是新曲子了。”


    “這兩天出去玩了,練的少了點。”


    好吧,回到現實,我那些關於音樂的天馬行空還是放到一邊的好,平日裏多的是雞飛狗跳,上下翻飛的手爪子,和永遠糾正不完的錯音。


    誰在乎呢,我的學生每一個都在閃閃發光,不同的光。


    下課打開手機,深吸一口氣點開清和的信息,他說他在書店等我,我不去他就不離開。


    我想了下,好像心裏已經沒那麽忐忑了,去見他吧,總要見的。


    他還是那樣幹淨的男孩子,坐在熟悉的窗邊,低頭看著書,我徑直走到他對麵坐下,書店放著溫柔的情歌,頂燈給出溫暖的光,桌上的鮮花散發著淡淡香味,讓此刻的會麵看起來非常的美好。


    “你來了。”清和合上書,看向我,沙啞的聲音配著黑黑的眼圈盡顯疲態。


    我點點頭沒說話。


    “我應該在你住進來之前就在那了,有一天忙到很晚,第二天上午昏昏沉沉的起來,聽到有鋼琴聲,沒記錯的話,你當時應該彈的是《月光》第一樂章,我剛開始以為是誰家放的音樂,後來聽到有錯的停頓,才知道是你在彈,我很喜歡很喜歡那首曲子,常聽的,所以印象深刻,後來在電梯裏遇到過,我雖然不能確定,但猜想是你,或者,我希望是你,後來,在這個地方我們相遇,我發誓,絕不是可以安排,你對於我來說太重要,我害怕會產生什麽不必要的誤解,於是編造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可是,你的謊話太爛了。”


    “是的,爛到我自己也圓不了,可是我控製不了我自己,總是慣性說出不該說的話。”


    “別遮掩,你那就是慣性說謊。但凡坦然一點,也不至於此。”


    “安歌,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我不想聽這個,話誰都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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