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宮無慮請安磐石之心;烏畢伏誅已成內亂之勢。”


    這是杜方檸在馬上草就的向東宮太子報喜的話。一篇密奏寫得簡短有力杜方檸心中得意拿給韓鍔看韓鍔沒有什麽半晌才道:“羌戎王不是我殺的。”


    “那是誰殺的?”杜方檸回臉奇道。


    韓鍔沒有答話——他答應過不就不能的。


    沉默半晌他才道:“洛陽韋家在長安城中也有分支吧?當年送韋果兒入宮也是韋杜兩家長輩商量過的吧?”


    他一句問罷杜方檸忽然閉嘴。兩人自從遊騎極北、圖獵天驕以來還是頭一次彼此間突然升起如此冰冷如冬霧的冷峻氣息。杜方檸的臉色白了白韓鍔的臉色卻是鐵青的。


    ※※※


    那封奏折卻是托李長申帶回去的。羌戎已亂人人都道是左賢王部下刺殺了烏畢汗左右賢王與二十餘部族為複仇為爭位已殺得極為慘烈。青草湖畔屍橫遍野。韓鍔目睹那刀兵忽起心中不由感慨:難道——難道為了漢家的安寧就一定要如此陰險地陷羌戎之民於萬劫之中嗎?杜方檸也知韓鍔心中的感歎可她也無力勸解隻道:“畢竟咱們是功成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韓鍔默然頭什麽也沒隻是身形間透出一股杜方檸從認識他以來還從沒有見過的疲憊。


    可他們還有些大事要做。逢到做事時韓鍔還是顯得如平常一般的龍精虎猛隻是變得更沉默了。他們先連夜把李長申送到了安全所在回朝複命。第二日一早又把李長申部從趁羌戎人大亂中開撥了出來。


    李長申亂軍得全對他二人自是感激不盡。兼之又知道了他倆兒的身份心中更是感佩。


    送走李長申後韓鍔與杜方檸還留下來半個月默查羌戎形勢。左賢王的位置已由其弟圖肅暫代。他手下兵勢強盛但右賢王極怒他們刺殺羌戎王與左賢王已成勢不兩立之局。韓鍔與杜方檸趁夜曾前去與右賢王一會——此時正是時機介入羌戎內亂兵不血刃就可以平定邊塞之事。不幾日青草湖羌戎聚集之勢已散:有的是不願趟這趟混水有的則是引兵遠去、靜觀其變還有的是為了蓄勢而。一時局麵看似平靜了但更多的動亂已經開了頭。


    辦理好了這些大事韓鍔與杜方檸才踏上了回伊吾的路途。


    歸去的路卻仿佛隻嫌太短了。韓鍔與杜方檸都知道這一回去對他二人究竟意味著什麽:驕龍套索彩鳳歸籠。但即已苟全性命於漠北還有好多事等在那裏不由得他們不回去麵對的。


    天很冷冷得就是如何濃情熾烈的夜晚那一熱情也隻能縮在一個的帳蓬之內了。外麵就是一整個肅殺的冬有時甚或讓韓鍔覺得就這麽彼此抱著縮在彼此的懷裏過上一生一世也就很好了。


    可是可是他們的心是不一樣的。經過了這些事韓鍔隻覺得十分倦怠自己的心都象是老了、累了。杜方檸卻較他興頭得多。她雖也沒什麽但這天驕之獵分明給她杜家、韋家在政治上又添上了好大的資本她是絕對不會浪費的。有一天她對韓鍔笑道:“獨立三邊靜輕生一劍知——鍔就憑你這輕生一刺那北庭都護府的帥帳該你坐定了。”


    韓鍔沒有話他知道在杜方檸的內心有她自己的秩序她是很想把自己也納入她的秩序的。然後對她而言一切就都安穩了。


    她杜方檸並不怕什麽偷歡也不怕秘情更不懼流言並不顧忌所謂道德。她隻要隻要自己能聽她安排走她安排好的路。


    方檸陪著自己舍生忘死起來天下女子還有誰肯對自己如此?似乎也應該順著她些了。但他控製不住自己那顆縱橫馳騁不耐控搏的心。他知道那些秩序的存在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但一成必需就有妥協;即有妥協就有汙濁。他如何能耐著性子如她所願甘心俯低眉沉身於百僚之中著自己不願的話做著自己不願做的事?


    他愛她但如果為她有損本性有違己心那連自己都沒有了還以什麽來愛她呢?


    杜方檸還在一臉容光地和他著些這人世裏的道理隻聽她溫柔地絮絮道:“鍔我知道你是一個堅挺的男人。男人的心都是永遠向往著那向外的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開拓的。但你開拓出邊野後還是要給人生活的呀。不能不低下頭來做那些細碎之事的。人生的快樂不也就在這些細碎的事嗎?為政者不過就是料理別人的**也料理自己的**。你那總渴望神遊八極縱橫荒野的心也不是一生一世的大計。它不可行因為沒有皈依。這個人間並不完美但它是我們所有人的家。無論怎麽打怎麽鬧怎麽卑鄙怎麽自私大家還是都離不了它的。幾千年的規則就定在那裏了我們老祖宗早就把‘人’這個字看透了知道他們隻能擁有什麽。你不要老想著拋開這個現實的世界獨造一世界。你知不知道你所渴望的自由是汗漫無依的它讓人感覺到恐懼。安下心來過日子吧雖然你不屑但這個人世隻有權名、利益還能讓人感到一的成就與安穩的。而且……”


    “這個人世再怎麽不好畢竟還有我還有……”


    她抬起眼:“我愛你。”


    這也許是她所能吐出的最軟弱的話了。韓鍔的心中也有一絲感動他伸臂抱住了她——他也不是不喜歡這個人世但那裏的人太多了**塞途你隻要稍存個性稍逞恣肆就會無意間撞碎碰壞好多好多。他不想為了自己的無忌撞碎和碰壞別人的生活所以他才逃世。


    他不能象方檸一樣為要自己想要的一定全力索取無論殺生斬命凡是阻礙她的她都會下手除去且不愧疚。


    她她喜歡這個人世但隻要不有違她價值觀念中的根本秩序她對這個人世中的人是無所體恤的。而自己號稱厭世——起初幼稚弱時還有著不想在其中碰得一身是傷的軟弱之念;但漸漸長大後現自己已足夠堅強足夠果勇足夠有能力傷人後他不想碰傷的隻是別人而不是自己。


    他沒有什麽因為知道這樣的日子已不多了。在這樣餘日無多的默契與溫存裏他不想與杜方檸爭吵。杜方檸感受到了他的臂膀中的力氣想起那日居延城外自己在落日下看到他瘦韌的胳膊上那為落日鍍上一層微微金光的汗毛時心裏是如何的突生焦渴與衝動。那種感覺就是最本源處生的渴望相伴的愛吧?但——豈無一時好不久當如何?在阻礙太多的塵世在本已相違的心思中再深的渴望也隻能成就一時之好吧?


    韓鍔沒話但她已明白——她的眼睫垂下有如夜冷鬆針輕輕顫了顫卻不再去想它安心地放任自己暫且踏實地偎在這個男人懷裏。如果就這麽一生遊牧塞外隻有天、地、草、水馬、羊、帳、奶……那樣會不會好呢好不好呢?……沒有別的隻有彼此。


    有時半夜她會猛然覺得韓鍔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她睜開眼隻要身子輕輕向他身上一偎他的手就會好猛烈地揉弄起她的肌膚。她在暗夜裏看著他的眼窄的帳蓬好冷的冬日他的火在燒那火會從指尖燒到心脈從尾閭燒到湧泉然後在蜷縮的、扭異的糾纏中一直升到百會滿心滿肺的亂滿心滿肺的絲癢撩起你最細微的觸覺不甘心地在這寂天寞地裏證求著一個“生”的存在。


    然後冰山裂了雪崩一刻大士瓶傾銀河倒瀉然後一息之間什麽都靜了。本沒有蟲鳴鳥吟的冬的夜顯得更靜了本隻空白得隻有雪的四野都不存在。兩人虛乏在一個如此空漠的時空裏:星乏宇寂汗漫無依覺得漏*過後洗得重又稚嫩如初的靈魂在這無依的闊大裏飄呀飄。


    那時——真的感覺自己是真的真的需要彼此。她知道那是韓鍔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訴他舍不得自己需要自己。那時的韓鍔已不再會飛——如他慣有的姿式——而隻會飄如同沒有翅膀的鳥兒:身子已虛化為精靈沒有了雙足隻有一對翅膀的飄。……她終於知道了他除了人前一振而飛的姿態外還會飄於無形知道他疲憊無依時是個什麽形態了。


    可人世先賢生生代代之力已建構起好大一片堅實的土地你為什麽不能停下來落下地安安生生一些呢?自從鯀盜“息壤”之後你就覺得這世上土地太多疊床架屋的建構太多了嗎?你渴望那百川灌河全無定勢的汗漫無依嗎?


    杜方檸恨韓鍔心中那幾乎足以淹沒她的汗漫她象那一隻溺斃後還魂的鳥想一根樹枝一根石塊的一地銜來一實在填平它充滿它。她不要現在這一種相伴。


    她不要現在這一種相伴那分明就是“繞樹三匝何枝可棲?”她是一隻精衛她是一隻精衛在初見汗漫之海時以為可以自由遊嬉一不心卻溺斃了自己。隻是一生理構造的不同嗎?你一的傾注可以成就我的飽滿?我的了承納卻無法涵住你的驕傲?為何這一的損失卻造成了你的虛靡?女人是“有”的實證因為我要孕育;而你們男人無論憑著身上一如何的驕傲堅挺卻難以掩盡那後麵“無”的汗漫。


    杜方檸心裏思來想去然後有些怨有些愛、有些厭有些戀地伸手把韓鍔抱在了臂裏。


    ※※※


    磨磨蹭蹭一個多月以後他二人才回到了伊吾。古卓的北庭都護府就暫時籌建在伊吾。


    兩人一到伊吾古卓聞訊就遣人來請盛情難卻兩人風塵未洗匆匆淨了麵就隻有前去赴會。朝廷已建北庭都護的編製。都護府中已很委任了幾個官員都是從長安來的。韓鍔俱都不識隻是見到杜方檸見到他們後她雖已易做男裝還是有意與自己保持疏遠些想來這些人都是她的舊識了——就是不認識彼此肯定也是知道的。


    他看著杜方檸的神色就猜知那北庭都護府中的諸官多半就是出自“仆射堂”門下。他們與杜方檸間保持著一種很冷淡的客氣——倒也是杜方檸雖在塞外用事卻原非朝廷委派大家也都知道她是個女子且根脈不同實不好太過親熱的。


    可古卓對韓鍔卻大是熱情想來知道他雖與方檸交好實際卻非東宮一派。自己仆射堂縱算拉攏不來這個人起碼也要保持住一份交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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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這些心底的算盤在場麵一時頗為微妙。入座後斟起酒來隻聽古卓道:“承韓兄奠定基業兄弟這次北庭都護府的籌建卻也還算順利。這數月以來也一直沒有羌戎人搔擾。隻是十數日前伊吾城北據探馬來報忽現羌戎左賢王遊騎這卻不知是什麽原因了。兄弟印象中以為羌戎王所劃分的勢力這西北一帶該是右賢王的勢力所罩呀。”


    韓鍔還沒有開口——他一見古卓就知他在猜測自己突然出行數月又突然而回的目的。他走之前雖與古卓麵談過卻沒有告訴他自己此行的打算。古卓心中隻以為韓鍔是見邊塞之事日益規整朝中又有舊識來不便再與杜方檸再在一起加上也深知他的野性兒才突然這麽掛冠而去的。但為安民心他一直沒有對外透露韓鍔已走更沒有上報朝廷不想以朝中爭鬥幹擾韓鍔之離去這也算他做為一個朋友的一心意——卻聽杜方檸已悠悠接口道:“那是因為左賢王現在已不受羌戎王控製而且左賢王之位已經易人是前王之弟圖肅。”


    滿座一驚大家都知道羌戎王烏畢汗雄才大略所謀也大怎麽左賢王會已脫其控製?


    古卓也吃了一驚沉吟道:“杜副使這消息卻是從哪兒來有何根據?這事很大卻不知左賢王為何易人?又為何脫出的羌戎王控製?”


    杜方檸遊目一顧掃過滿座之人臉上淡淡道:“我這次隨韓宣撫使驥尾秘而不宣直奔漠北就是為羌戎王正招集眾部齊集青青湖以平左右賢王之爭。韓宣撫使心懷大略不欲先招揚為人所知。他圖謀刺殺羌戎王以解邊塞燃眉之急——如烏必汗一死羌戎必內亂。而羌戎之亂本除烏畢汗外無人可以壓服住。所以隻要烏畢汗一死羌戎便無足慮。我們剛從青草湖回來。所以這消息算是我親身打探來的。”


    她一言即出已是滿座皆驚連古卓也是大驚。人人盯向韓鍔與杜方檸隻見韓鍔木然無語似是不願自矜其功一般也不知他們這一次冒險刺殺是何結果便人人盯向杜方檸的朱唇之上。


    杜方檸淡然一笑:“我隨韓宣撫使這一行的結果就是:烏畢汗伏誅羌戎已經內亂不可收拾;左右賢王已公開反目青草湖上屍橫遍野;其餘二十餘部族倉惶無主。因左賢王圖肅勢盛且為人生性剽悍難治我們已與右賢王密會訂得密約彼此不犯且暗助他對抗左賢王圖魯。各位大人邊塞雖苦諸位卻自此可以安了。”


    烏畢汗已死?羌戎王伏誅?——滿座官員都驚得合不攏嘴巴來。古卓卻猛地望了韓鍔一眼——長庚一出當真無比之利!有此一劍天下又誰敢爭鋒?


    韓鍔卻依舊默默地木然無語。古卓忽端起一杯酒站起身敬向韓鍔道:“韓兄在下無話可!你舍身赴險親曆萬難卻不知成全了天下多少人的性命更不知遭遇了多少磨難。來來來我古卓敬你一杯!”完他一仰脖一杯酒就已喝下。韓鍔見狀也自忙忙站起端起一杯酒。他本不善言詞但有古卓這一句也就夠了起碼可以免卻些許他為陷羌戎之民於水深火熱中的自責。他也仰脖一飲而下。


    古卓哈哈大笑又衝杜方檸勸酒道:“杜副使果然巾幗……”到這兒他想起朝廷體製與漢人規範——杜方檸女扮男裝這一層卻不好破一笑住口又仰盡了一杯。


    他們彼此雖派別不同心存睚眥但古卓為人坦蕩來也還至誠。杜方檸微微一笑側目看了韓鍔一眼。她雖一向好強卻也無跟韓鍔爭功之念。心中忽生感慨如果鍔他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夫君自己千裏從夫以謀功業麵對這眾人仰慕那種坦蕩感覺該會是多好?


    這幾乎還是她有生以來頭一次起了“出嫁從夫”的念頭可是……她心中微微一歎喝下了這一杯酒把那一苦澀也埋在了酒杯裏。


    這件大事一經宣布滿座皆歡。強敵已去大家一時也忘卻了自彼此間的恩怨爾汝不由一時開懷起來。那是壓在心頭生命之上的重厄一旦解脫後的輕鬆。杜方檸笑向韓鍔道:“韓宣撫使咱們這就傳命叫宣撫司的衙門並托古兄的北庭都護府衙門聯名榜宣告下這個消息吧叫十五城中的百姓也開心一下。”


    她笑意淺淺大是溫柔。韓鍔也覺心中一蕩了頭臉上綻開一絲笑意。杜方檸知此時正是揚威立名之機當即吩咐手下去辦理。不一時伊吾王來賀樸厄緋的使者卻也在伊吾城中也來相賀加上十五城中不少城都有使者在伊吾也都來道賀。


    此外官商縉紳人人來賀一時滿城喧騰城中街上更有百姓開了酒甕載歌載舞。——白骨之上滿歡顏韓鍔與古卓走到門口杜方檸也跟了上來。古卓知機退開兩人看著滿城歡慶的氣氛隻覺自己輕生搏命而求得的一擊卻也不虛了。


    兩人心意相通相視一笑隻是大庭廣眾中縱再心意相通韓鍔卻無法輕輕一牽杜方檸的手。此時雖快樂滿胸卻更覺手心空空的一缺撼是那麽的明顯那麽的無奈。


    韓鍔不愛熱鬧虛文可酒筵之後來的貼子好多接下來的怕就是宴請不斷。杜方檸一力操持著似乎滿心快樂。韓鍔也情知這一番熱鬧在漢家朝廷對十五城中人的政治策略中也是不可免的無奈他就是無心與會——這裏麵似乎還有一層別的原因因為他的快樂並非杜方檸的快樂:他們的快樂是不一樣的。他不願感受到這一回去接待了一回道賀的人後不及洗浴他就對杜方檸道:“我想到連城騎那邊看一看。”


    杜方檸一愕眉間升起一抹輕愁但轉瞬不見。她跟韓鍔的性子是太不同了沉吟了下也不好攔他頭然後展顏一笑:“去去也好我們走得時間也長了我剛回來一時也不方便問不過以我所料咱們不在的這段時間隻怕古卓一定沒少花力氣想把連城騎收歸他的麾下。”


    著她一揚頭:“不過你一回嘿嘿我不信他的工夫就不白費。”韓鍔怔怔地望著她心中也知她的多半是真的但……他不想去想這些也不想敗壞方檸難得的興致扯淡笑道:“你就當我有這麽大的本事?”


    杜方檸飛快地掃了他一眼已感覺到他剛才一怔的心思卻也不願提起也岔話笑道:“我們韓宣撫使百戰功成在軍中聲望有如神靈那隻怕可不是吹的了。”兩人雖還笑著卻也覺得那彼此間同心協力所想所思俱無間隔的時光已一去不可返了。


    ※※※


    韓鍔放馬出了城門。


    才一出城擺脫開喧囂他的心境就開闊起來。長了這麽大他還是不習慣別人對他當麵的誇讚哪怕那還算是由衷的。他的心已飛了起來因為可以見到……計了!


    他唇角微微一咧自己也不覺得的就咧開了一抹笑意。心想:那臭子不知可又長高了些沒有?自己留書而別被他罵死了沒有?還有他肯定擔心自己這麽多天不知身子擔心得瘦了沒有……


    他在心頭亂猜著不知不覺就馳騁了一夜。早上天明時他已到了石板井地界遠遠可以看到連城騎的帳蓬了。他一抬眼隻見晨光熙微中遠遠的路旁似乎倚馬而待的有一個人。其實還看不清身形可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計。


    他也不知猜得是不是卻打定主意要跟計開個玩笑一翻身就下了馬把斑騅岔在路邊讓它伏下自己卻大大地兜了個圈子從後邊繞上。


    他躡手躡腳晨光還不太明近到百步之內時才現那路邊的人果是計。——他是在等自己嗎?韓鍔微微一笑悄悄從他身後靠近。隻見餘計騎在馬上還欠起身子手搭眼眶上向前眺望。他保持這個姿式半站在馬蹬上想來不會舒服卻半天都沒動。好久他才頹然坐到鞍上嘴裏嘟囊道:“剛才好象還看見有馬怎麽不見了?難道我的眼花了?”


    他著似乎就大是喪氣悶頭悶腦的坐在鞍上不吭氣嘴裏嚼著個草根兒恨恨的好半晌才自語道:“鍔哥哪裏這麽快就會來的城裏不知有多少絆腳的事呢……”著他的口氣懨懨的韓鍔還是頭一次在他的話裏聽到些哀愁心裏隱隱一陣心疼。他把手放在草根的雪上弄得冰涼然後輕身竄起在計脖梗後就輕輕一貼。


    餘計大驚回身喝道:“誰?”


    韓鍔在他回頭時早轉入了他馬腹之下餘計看不到他以為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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