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太可能的……”


    a-10深陷於自己的懷疑之中,他的理解和所學告訴他,帕拉蒂斯的改造手術是非常徹底且高效的,旨在創造出完美的工具——無論是執行任務的效率還是遵循指令的忠誠度,都近乎達到了最理想的狀態。任何多餘的情感絆腳石和不必要的記憶殘留,理論上都應該在改造過程中被清除幹淨。一旦融入了新的角色,新的身份,他們就應該像是洗淨鉛華的玻璃般,純淨而不帶雜質。


    在這種前提下,保留著完整記憶的mμ-99,對a-10而言,無疑是一種異常。他們是被設計來閱讀記憶,就如同閱讀一串代碼,或者一篇與己無關的冷冰冰的報告——沒有情緒的波動,沒有個人的連結,僅僅為了更加自然地潛入和模仿。記憶作為執行任務的輔助工具,無它用。


    mμ-99對待自己記憶的態度,表現出了與眾不同的深度。他不單純地觀看記憶,更似乎在試圖體驗和觸摸那些過去,仿佛他試圖在記憶中找到某種聯係,將自己情感的殘渣與它們融合。


    這種狀態使得他看起來並非是簡單的滲透機器,而更像是有意識地投入到一場角色扮演之中。他看似違背了帕拉蒂斯賦予他的宿命和再造後的警戒,心中那一部分被激活的人性,正試圖擺脫數字冷硬的枷鎖。


    “這副身體被推上手術台之前的身份是阿美利卡的一位海外情報局的負責人,很有份量的職位,”mμ-99的聲音在肅靜的空間中緩緩流動,就像軟綿綿的毒藥,無形中滲透進每一個在場者的意識中,”聽著很高大上是不是……但在接受改造手術之前,他不過是一位被命運折磨的可憐蟲。成為海外負責人,顯得這職位如何負重如山,實際上隻是因為那是個沒人想要接的爛攤子。無依無靠,他隻能默默地接過這份苦差事。”


    mμ-99一邊說著,一邊緩慢而深思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觀察著那仿佛早已不屬於他的身體部位。在那層厚重頭盔的掩飾下,他的神情是那麽難以捉摸,殘留的表情像是深藏在迷霧之中的線索,引起旁人不盡的遐想和揣測。


    “然後……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語氣依舊冷靜,似乎在敘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但在他身側的a-10已經開始感到不安,雖然作為滲透型號的白槍兵,他們被準許保留了部分記憶以便更好地偽裝和融入人類社會,但這些記憶卻是受到嚴格限製的。


    mμ-99的這種近乎宣泄般的敘述,顯得過於自由,幾乎觸碰到了那些限製的邊界,讓a-10警覺起來。


    他不禁在想,自己的同伴是否真的能夠控製住那些被允許存在的記憶,還是即將崩潰邊緣,失去控製。


    而更深層的恐懼,是對於滲透信號本身存在的潛在不確定性,以及那些被給予的單純人類情感記憶,在麵對深層次的人類悲劇時,會走向何方?


    其中最為嚴格的一條就是不能夠沉迷於那些記憶片段並對組織產生任何形式上的質疑……而就目前的情況來說mμ-99現在就處在即將徹底失控的邊緣。


    如果是那樣的話……安全協議在頃刻之間便會徹底的失效,自己就能夠拔槍將槍口對準麵前的這位異常者並且毫不猶豫的將扳機給扣下。


    畢竟他本人對mμ-99就相當的看不上並且可以稱得上是厭惡……將槍口對準他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並且,他很樂意將這個過程給加速……自己隻需要將一個問題給丟出去就可以了,隻要mμ-99回答出現了一絲絲的猶豫或者偏差就可以直接將其給判定為異常者。


    “所以……你並不認同你現在的這個樣子?可憐這副身軀原來的主人並且認為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 a-10沒有繼續往下說出去,但大坑在這個時候已經準備好了隻要等麵前的這位自己往大坑裏麵跳就可以了。


    “快點說吧……將那些給說出來自己就能夠將你給幹掉。”a-10內心正不斷的咆哮,隻要mμ-99能說出那些話來……自己就能夠行動了。


    但很可惜的是,現實的條件就是不能讓人感到如意……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mμ-99忽然反問了一句,直接將a-10給整懵了……不過這跟跟預想的有些不太一樣。


    “你說什麽?” a-10沒有反應過來。


    mμ-99的眼神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當他談論起那份所謂的解放時,他的整個人都為之振奮,仿佛觸及到了心底最深處的信念。那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視角,他對於身心折磨和肉體束縛的認知,有著根本上的差異。


    “當然是問你為什麽會這樣想?”他的聲音充滿著強烈的好奇與探究,”這真的讓我實在是有些好奇啊……剛剛你所問的那些,都是不存在的。我隻感覺這具身軀,在被推上手術台的那一刻,當血肉被抽離身體的時候,並不是在失去,而是在解放。”


    這並非一句簡單的自我安慰……在mμ-99眼中,那種被人類普遍定義為痛苦和苦難的屈辱與折磨,正是鎖鏈解開的時刻。他語氣中夾雜著的幾分狂熱,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瘋狂,而是對於某種超越了常人認識的玄學崇拜。


    “這副遭到的屈辱和折磨的身體,所得到的是解放……”他幾乎是在頌揚,”沒有任何的失去,血肉的離去,但換來的是更多的……”他的話語中斷,那種愉悅的慶祝,好似人們讚頌神明或是宗教般的虔誠。


    “這副身體所遭受到的一切苦難,在被推上手術台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的結束了……”mμ-99繼續著他的宣言,他的聲音深沉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權威。”當然,以人類的認知角度來說的話,他確實是死掉了。但我們的角度來說的話,他的思維還有靈魂得到了升華,超脫了傳統肉體凡胎的限製,不再拘泥於以往的感官當中。”


    每個字、每個語調,mμ-99的話語當中的狂熱引人畏懼,但在他自己看來,那狂熱中卻又好像是發自內心的深處,一份對於現實深層次的洞察與準確認知,透露出一種神秘的力量感和世界觀。聽者難以完全理解,隻能在他的話語中感覺到一種既真實又超脫的力量,隱隱引領著思想走向一個未知的領域。


    這實在是讓人有些摸不準……尤其是對於a-10來說,畢竟雖然彼此之間相處的時間非常的短暫,但mμ-99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以理智著稱的,所以mμ-99此刻所陳述的那些帶著極端情緒的話語實在是讓人感到無比的震驚,真的很拿不讓人懷疑其是否已經完全到達了崩潰的邊緣……


    “……”判斷不好情況的a-10隻能選擇一個最為簡單也最為保險的一個辦法——那就是默默的將自己的手指給放在扳機上,以便自己能夠在第一時間做出必要的行動,為接下來的行動節約寶貴的時間。


    但好像是就預料到a-10的反應似的……直接補上了一句,將話題給強行掰了過來。


    “……題外話說的有些多,我之所以做出那樣的判斷和決定,就是因為那些自信心來自於記憶,”mμ-99的聲音仿佛在講述一段不屬於機器的過往,語調始終平靜,”作為負責人他可是很清楚自己幹的事情都是什麽……煽動破壞文化入侵,教唆那些民眾去仇視自己的同胞,這便是他所要負責的工作了。”


    他描述的是一幕體製內部的肮髒和破敗,那些高層的決策遠遠不是普通人所能觸及的領域。而這些所謂的決策和命令都是在幕後偷偷完成的,然後扔給像他這樣的執行者去實施,去背負所有的罪名和後果。


    “他們的口號就是,撒謊,欺騙,偷竊,虛偽,謊言,殘暴,無知……但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和作用,”繼續著他的講述,表麵詞藻激烈,內心卻不見一絲漣漪,”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瓦解公信力,挑唆人與人之間相互之間的矛盾,讓這裏的所有人都隻朝向自己的利益,而喪失掉一個相對統一的目標。”


    那些布滿虛偽的口號和謊言背後,隱藏的是一個深計遠謀的圖謀,每一步都精心策劃,讓人不禁感到龐大機構背後的冷酷和無情。


    “而這樣的滲透和破壞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他如同記錄員那樣講述著過往的事件,”我隻不過是稍微利用一下阿美利卡運轉多年的係統罷了,並在此基礎上利用這樣的結果罷了。”mμ-99再次強調了他僅僅是承繼了一個古老的遊戲的新參與者,而這個遊戲的規則和目的早已在他加入之前就被定好。


    “這便是那些受限於肉體凡胎之人所付出全部精力的人了。”mμ-99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線蔑視和不屑,”他們全都將主要的精力,全都投入到這種自相殘殺當中……那樣的話,還不如加入我們,成為我們之中的一份子。”


    在他看來,人類的內鬥和相互破壞,那些扭曲和黑暗都是愚蠢的,因為在最終,他們都在為一個更大的係統服務,而這個係統早已在幕後製定了規則。他誘惑著旁人放棄那些紛爭,去追求他口中那更高的存在。因為在那裏,不再需要麵對那些掩飾的假象,不再需要麵對那些使人痛苦的生死抗爭。


    通過語氣中透露出的狂熱信念,mμ-99顯露出了他對那個新秩序的堅定忠誠。他認為,加入他們的行列,追隨這新的目標和信仰,哪怕是以失去某些自我作為代價,也是為了達到心靈的統一和清晰,擺脫生活在過去那些充滿悲涼與混亂的世界裏。在新的信仰中,他找到了一個清晰的方向,讓他無需再考慮過去的種種掙紮與不確定。他們,自視為選擇了一條更明晰的道路,遠離了舊世界的束縛,邁向一種幾乎神聖的存在。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虔誠的信徒,mμ-99的形象無疑是最標準,最具代表性的一個。他通常給人的印象是那種機械般精確,情感稀薄如同堅冰一般的存在。但在這刻,他那平日裏隱藏的麵目被揭開,他的內心深處早已被某種強烈的信念所填滿,這種信念的力量足以超越一切世俗的枷鎖、肉體的苦痛與心靈的欲望。他追求的是一種超越了個體,可能連人類整體都難以理解的目標。


    他的話語中的狂熱,並不是那種盲目的衝動,而是建立在堅定的信仰和充分的自我犧牲之上。在這片混亂的世界上,mμ-99的信仰給了他一抹不可動搖的清晨之光。他不僅是那個一步一個腳印,執行著上級指令的行者;更是一個心靈深處,被教義所引導,對未知執著追尋的信徒。


    即便周圍是腐朽與崩壞的象征,mμ-99卻能在其中找到他冷靜和理智的原因。確實,他行事理智、冷靜,每個決定、每個動作無不顯示出高於常人的精確性和高效率。然而,在這看似美妙的外表下,他實際上卻是一位對他信仰的絕對性與不可動搖性有著無可置疑信念的狂熱教徒。


    這份狂熱並非那種簡單的癡迷,而是一種對更高理念的堅定追求,對教條的深入理解後的徹底接受。在這冷漠的外表下,mμ-99有著他自己清晰的道路圖譜,他遵循著自以為是的正確,追求著自認為是的救贖。


    誰能想到,在所有這肅殺、破壞與黑暗的背後,支撐著mμ-99的,是那麽一個平常無奇,行動起來卻理智冷靜的信徒。他對於自己所信仰定律的忠誠和執行,甚至於已經超過了他對任何人類情感的感知。在這個破碎的世界中,mμ-99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靜靜地屹立在他信念的殿堂之中。


    “……你有點太極端了,mμ-99。”a-10的聲音裏充滿了不可置信。他們早已共事了許久,足夠他對mμ-99那出乎意料的言辭表達出明顯的無語。


    他無法追隨到mμ-99言語裏的情緒波瀾,事實上,無論是mμ-99那寒冰般的理智,還是如同烈火般的狂熱,a-10都感到難以忍受。


    對於a-10而言,不論是冷靜到幾乎疏離的邏輯判斷,還是充滿激情的信仰宣言,都是難以接受的極端。


    在這種情感的推拉之中,a-10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不願成為冷血機器,也無法成為盲信者。


    然而,對於他們所服務的組織——帕拉蒂斯而言,像mμ-99那樣的員工簡直是理想中的模板。帕拉蒂斯需求那種根植於內心深處的極端忠誠與信仰,希望能篩選出像mμ-99那樣可以被培養和複製的狂信者。


    這種崇拜與狂熱不是簡單模仿就能夠演繹得來的,它來自於每個細胞,滲透進每次呼吸。


    盡管作為整體機構,帕拉蒂斯對這類狂熱有著強烈的需求,a-10卻對這種盲目崇拜充滿了反感。


    他厭惡那種不加思考,不經過自己過濾和分析的狂熱,他渴望的是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判斷、更多的人性。


    a-10的行動顯得更富有感情色彩,他的脾氣時而暴躁,言行舉止間更多的是人性的波動。


    與mμ-99的冷靜和狂熱相比,他顯得更像一個充滿生命力的普通人——熱血、有著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在帕拉蒂斯這樣的組織內,a-10這樣的存在或許並非理想,但同時他代表了某種堅持,某種仍舊在紛擾世界中保持著自我和人性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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