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經曆過戰場的人對於槍械往往越發的敏感,當安潔將自己槍從槍套當中拔出並且當著所有人的麵上膛的時候,毫無疑問的撥動了在場所有人的神經線。


    “你要做什麽?”


    赫麗安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安潔是帶著槍進來的,指揮室的重要性就意味著這裏的麵任何人都絕對不能攜帶任何的武器,負責安檢的人呢?!


    “我並不是打算用這個來做什麽,我隻是想……”安潔也說不準自己為什麽要忽然將槍給拔出來,就好像身體的一種本能反應一樣。


    不……剛才好像感覺到了什麽,是目光還是……


    “這裏的人絕對都沒有問題,你不要衝動!這也許僅僅隻是一次信息積壓和處理不當。”赫麗安此刻才注意到安潔之前的平淡並不是冷靜,而是情緒達到了頂點之後……


    “這裏的技術人員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直麵過戰爭,單單隻是處理龐雜的信息對於他們來說便已經是一個考驗了。”赫麗安正在努力的安撫著安潔的情緒,但周圍的無論是葉卡捷琳娜還是葉菲姆都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或者說……他們兩個並沒有認為安潔會失控。


    雖然說安潔直接將槍掏出來確實讓他們感到一激靈,畢竟就這麽大點地方的話安潔要是真的情緒失控胡亂射擊的話,搞不好還真的會出事情。


    但安潔現在的狀態給他們的感覺卻並不是即將失控的樣子,而是……極端的冷靜。


    “塔台那邊的事情已經教會了我在這裏誰都不可靠……現在能夠相信的也就僅僅隻有……那個接線員現在跑哪裏去了?我很好奇。”安潔默默的看著赫麗安而後者則是臉色一變然後順著記錄的信息看過去,但那裏原本的接線員此刻已經被替換了根據工位上的信息,在五分鍾前剛剛完成了交班。


    “該死……怎麽可能。”赫麗安立刻根據接線員在格裏芬的登記信息通過監控以及麵部識別開始在格裏芬展開了全方位的搜索,然後……


    還真的就給找到了……


    “休息室?這家夥怎麽還在休息室……”看著監控上對方的行為赫麗安第一的反應是有些懵圈,本來以為對方會想盡辦法逃離,但看上去怎麽就跟沒事人一樣。


    但就在眾人將目光都鎖定在那個人身上的時候,安潔卻是默默的將頭歪到了一邊……偏向了耳麥的方向……


    “vsk-94……你去把這個接線員給帶到審訊室當中,給我看好他。”不過既然對方的位置都清楚了,那麽隻需要按照位置將人給抓走就行了,再怎麽說這裏都是他們自己的地盤,對方還能翻了天不成。


    “是。”vsk-94立刻就收到了那名接線員的身份和工號以及現在所在的具體位置。


    “我需要去冷靜一下……”安潔這個時候也默默的走了出去是和vsk-94完全相反的方向。


    “不對勁……”而目送著安潔離開的葉卡捷琳娜卻感到了一絲的不對勁……莫名的第六感告訴她事情沒有那麽的簡單,安潔的情緒波動很不正常但此刻的她卻也追不上去,這裏還有很多的事情等著她忙呢。


    “她是想自己來解決……”葉卡捷琳娜忽然看向了監控,而監控上當中的安潔此刻正在通過無線電聯係著什麽。


    “……”葉卡捷琳娜默默的切換了畫麵,而這個小動作卻被一直在角落裏坐著的葉菲姆看在眼裏。


    “那姑娘……好像是安全局的人來著。算了,還是不摻和年輕人的事情了。”葉菲姆默默的觀察起了周圍。


    確實……按照那位安全局小姑娘的說法來看的話,鐵血一切的行動變得合理了,用大部隊來掩蓋尖刀部隊的斬首和滲透行動,傳統但卻是非常有效的做法,並且從戰術上來講無疑是是相當成功的。


    但葉菲姆現在唯一需要考慮的既不是那些怪物也不是鐵血或是叛軍的威脅……


    …………


    急救室之內……


    哢~哢~哢~


    鋒利的剪刀在衣服上快速的滑動著,原本應該柔軟的衣物此刻卻因為凝結而變的堅硬,握住剪刀的手必須用力才能將其剪斷,而隨著布料的剪斷,一股血腥味瞬間彌漫了開來僅僅隻是衣服的斷麵就有著刺鼻的味道,即便是帶著口罩也讓人不由得抽動著鼻子。


    “病人現在已經進入到昏迷狀態當中……必須立刻縫合傷口……天哪這是怎麽搞的?”隨著衣物被剪開,體表的傷口此刻也被在探照燈的照射下顯得一覽無餘。


    “看上去像是撞擊導致的或者……有人拿著他的腦袋上牆角撞。”一旁的助手在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傷口之後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有貫穿傷……沒有大出血看上去傷的不深但傷口太多太多了,x光機那邊還沒有好嗎?”在沒有x光片的情況即便是在怎麽豐富的主刀醫生都不敢從傷口的外形來判斷內部的情況,尤其是這種因為彈片而造成的創傷。


    “現在暫時拍不出來,哪裏遭受到了進攻線路的搶修還需要至少半小時,但根據當時搶救的名單來看的話,彈片進入的不深用金屬探測器就能直接探測出來,稍微淺些的甚至能直接用電磁鐵給吸出來。”


    “……”負責的主刀醫生沒有說話,眼下的情況真的沒有那樣的富餘。


    “咱們做的算是半個戰地手術,隻能先暫時這麽做了,不然話開大刀的話至少需要他躺上整整一個月才能勉強下地。”


    “將傷口全都縫合住呢?”一名助手提議道。


    “不行……就單獨一個碎片還行,但這光肉眼能看到的傷口就至少有幾十個,誰知道他的體內現在有多少的碎片……僅僅一次手術恐怕不行,生命體征如何?血壓,體溫如何?”用酒精將體表進行了一頓的擦拭,將體表的血汙完全的清理幹淨之後。


    細細小小的傷口也得以完全呈現出來……在場的醫生和助理無不感到一陣的棘手。


    “太多了……簡直比之前那位還要麻煩一些,傷口實在是太多。”助手用鑷子一點一點的將創口撐開仔細的觀察著具體的情況。


    “簡直比之前的那位還要麻煩……”助手在仔細的觀察了傷口之後說道但主刀醫生卻是不悅了起來。


    “做醫生不能嫌棄麻煩這一說而且之前那位是已經有人幫忙處理了,不然的話他根本就活不到手術台上。”主刀醫生訓斥道而被如此訓斥的助手也是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原本到嘴邊的話立刻被其給咽了回去。


    “創口不大,彈片不深可以直接拔出……唉,也隻能如此了,先讓他活下來再說吧。”在權衡了一下之後主刀醫生開始用鑷子一點一點的將傷口當中的彈片夾出……


    “至少將傷口全都縫合後他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來三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助手此刻也是正式進入到了狀態當中。


    噔~


    隨著第一枚彈片的落入到早已準備號的鹽水當中,這場手術也才算是正式的開始了……


    嘀嗒~嘀嗒~嘀嗒~


    儀器陣陣的嘀嗒聲就好像是某種計時器但有好像某種催眠的搖籃曲……默默的將人原本緊張的神經一點一點的將其拉伸了下來。


    一直拉入到了夢境當中……


    ……………………


    被爆炸與槍炮所摧毀的廢墟當中,總是殘存著那麽一絲頑強生存的生命,在城市,在荒野,在廢墟當中,在森林的小屋當中,田野的農舍當中,總是存在這樣的頑強想要生存下去的生命。


    畢竟當那龐大到不可違抗的力量摧毀賴以生存的族群之時,首先摧毀的將族群賴以生存的環境,先是所有生命都必須需要的食物和水源,想要摧毀這些僅僅隻需要一邊燃燒著的柴火,隨後便是依靠著的大地,所有的生命想要生存都必然是需要依賴一個能夠支撐他們的支點的。


    廣袤的大地田野,繁茂的森林亦或是堅固的小屋甚至是堅牆壁壘……


    但這些在麵對無可違抗的災難之時,被完全的摧毀都隻是時間上的問題,相互依靠的族群被大規模的摧毀,與族群的聯係在瞬息的時候被切斷,原本熟悉的環境在頃刻之間就變的天翻地覆,變得如此陌生,變得如此不在適合生存……


    但活下去是一切生命的本能,幸運或者說其中跑的快的個體脫離了天災前進的方向,依靠在沒有被點燃的那一小片的土地當中,暫時遠離了火焰的焚燒與咆哮的爪牙,依偎在那一小片的土地上。


    但這樣依然是活不下去的,很困難的畢竟從一開始的時候,這個個體本身也是依賴於集體才能夠活下去的……但就在這個時候上天往往好像會展現出來他那位數不多的仁慈,另一個幸運兒也逃到了這片沒有被焚燒的伊甸園。


    兩個彼此之間完全陌生的個體,對於彼此之間的了解完全就是零……但為了能夠活下去,兩者選擇了相互依靠和交流。


    相互依靠的身形,彼此之間的鼓勵,隆隆的槍炮聲,躲避起來的兩人……他們或者是她們,年老的或者年輕的,強壯的或是瘦弱的,甚至有可能是說著不用語言的兩人。


    這種類似的場景好像以前也發生過……應該說是見過嗎?


    太多了記不清了……兩個相互依靠的少年,躺在千裏戰場上誰都不在意的一角,相互激勵的鼓勵對方活下去,他們的身邊沒有什麽敵人隻有殘破的廢墟,戰場好像距離他們相當的遠,炮彈槍聲這些距離他們都相當的遠。


    他們所麵臨的問題好像僅僅隻是食物和溫度……彼此之間交換一下巧克力,糖果甚至是餅幹與甜果醬,一切好像都在慢慢的變好……


    但這隻不過是兩個少年在炮彈落下之前的幻想罷了……陳樹生忽然想起來了,在曾經的開始與最後的時刻,他見到過不少的這樣的僅限。


    炮彈並不因為農舍下邊有兩個孩子或是嗷嗷待哺的孩童而偏離方向,相反的的,在一條的鄉間土路上,那種路邊的農舍都是雙方小股部隊最先爭奪的目標,不是為了農場上的牛羊也不是為了後院奶牛新鮮擠出來的鮮活牛奶,而是因為農舍靠近公路可以用來當作一個檢查哨也可以當作臨時的據點,但更多的……


    是用來當作機槍的陣地,建築的窗口對準著公路用來隱藏機槍真的是在合適不過了……無論是攻守雙方,在看到農舍的時候都會優先照顧,有時候甚至都不直接派遣士兵去偵察,而是直接呼叫後方的炮兵直接來上兩輪炮彈。


    通常的情況下這都能夠直接報銷隱藏起來敵人,但有的時候……隨著硝煙和火焰消散,灰燼飄散在空中,往往能翻出一兩副燒焦的身體……很矮很瘦,而兩人之間甚至能夠找到一副空空的糖果盒……


    哢嚓~


    已經碳化了的橫梁在此刻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質量,將其掰斷或是搬開甚至都不需要吹灰之力,但此刻圍在其身邊的士兵們對其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稍微用力一些就會將其弄斷。


    因為就在那橫梁的下麵,兩條生命正在走完最後的旅程……他們本不應該被打擾的。


    “長官,我們……”掰斷周圍燒焦的廢墟,敲碎已經碳化的木梁,士兵們紛紛看向了他們的長官,而長官則是低著頭默默的看向了眼前被橫梁掩埋住的兩道身形。


    究竟是烈火的炙烤還是原本兩人就這麽平躺著,亦或是之前的炮擊產生的破片……現在都已經不那麽的重要了,已經完全碳化的軀體想要將其分開都已經是不可能了,但這兩幅身軀都是那麽的小。


    小到甚至不能單獨的拿起幹草叉,小到隻能兩個一同用雙臂環繞才堪堪能夠抱住一個糖果盒,共同蜷縮著躺著這麽小的一片不大的木板上。


    “這裏沒有敵人,你們繼續前進。”長官沒有多少什麽,甚至都沒有多看兩眼而是直接看向偵察小隊的小隊長,目光所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不要因為這個而停下你們的腳步,你們的任務是找到這片區域隱藏起來的敵人,隨後將坐標匯報給我,其他的都不是你們應該考慮的事情,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是你們應該去考慮的。


    但卻是我應該考慮的……


    “是……”小隊長沒有說話最後看了一眼灰燼堆當中的身影,將自己的頭盔往下拉了拉之後,繼續帶著小隊往前走了。


    “……”長官目送著小隊的離開,隨後看著眼前被燒黑了的糖果盒,默默的將其從滾燙的灰燼堆當中拿起,上麵還殘留著燃燒之後的餘溫,但隨著一陣風的卷起,這些參與的溫度立刻就消散了。


    吱~!


    長官默默的將其打開,但裏麵什麽都沒有,空蕩蕩的隨著風飄散出來了不少灰燼,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分辨出來這是因為高溫而將裏麵的物件給烤成了灰燼還是其他什麽的……


    “……”長官依然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的看著兩個蜷縮的身形,隨後在身上摸了摸轉身向自己的下屬要了兩塊黑麵包外加兩顆糖果隨後鄭重的放入到了糖果盒當中。


    他並不了解這個糖果盒對於這兩人的意義或許是他們的父母在臨別之前約定好的信物,但或許也是其他的,或許他們約定好槍炮結束之後,一起享用的甜點……


    “至少現在有了……”長官用自己的袖子和衣服盡力的將糖果盒擦得幹淨一些,隨後默默得將其放了回去。


    嗒~嗒~嗒~


    一個身影緩緩走到了長官的身邊,從領口上的肩章上來看的話這是一位相當高級別的長官,


    “記住這一次吧……接下來還會有很多的。”對方緩緩說道,隨後默默的看向了更遠處的田野平原,這樣的農舍在這片大地上有多少?


    數不清……


    “我……”長官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從莫斯科到勒熱夫,在從勒熱夫轉進到斯大林格勒,在從斯大林格勒到現在,麵對長官的是時候他都下意識的選擇去聆聽而不是多說什麽。


    或許自從得知自己叔叔犧牲的消息之後,他就不再是曾經的那個少年男孩而是一名戰士了。


    “你的判斷沒有任何的錯,伊凡。”長官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一路走來不都是這樣的嗎?但我想要你記住這一切,等我們到了柏林之後我需要你依然記住今天以及自從1941 年6月22日之後在這大地上所發生的一切,明白嗎?”


    “明白。”


    陳樹生抬起腦袋與伊凡掃視著整個平原,最後他們的目光都無限的眺望著遠方的無邊的地平線,而那裏……


    是柏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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