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941年11月24日


    地點:莫斯科郊外


    人員:近衛軍中校——陳樹生


    呼~呼~呼!


    呼嘯而過的冰峰摩擦著士兵的臉頰,在臉頰上麵留下了淡淡的疼痛,僅僅隻是一個並沒有什麽問題,但成千上萬的冰峰則是可以直接將人的皮膚割開……


    十一月份的莫斯科氣溫早就降低到了極寒,這個溫度之下的動物都不會出來活動,因為不會有任何的食物能夠在這個溫度下出現。


    但此刻就在在這種極寒的天氣下,陳樹生以及戰友正在蹲在戰壕當中等待著敵人的進攻,這場拉鋸戰以及持續了好幾個月了,他們在這個戰壕在這片陣地上也堅守很久很久了,但是他們不能歇息,因為敵人也沒有歇息。


    “達瓦裏氏,我們現在的食物還有多少?”地下指揮室內陳樹生向著副營長問道。


    “還有一些,足夠我們堅持下去了。”副營長回答道。


    “我的意思是等人員補充上之後還能堅持多久?”陳樹生又問道但這次副營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副營長沒有說話隻是低下了頭而陳樹生隻是默默的歎了口氣之後便沒有繼續說話了。


    他的營作戰很勇猛,他的戰士們無比的勇敢,他們從莫斯科城當中遵循著上級的命令一路殺了出來,像一把最鋒利的鋼刀一般刺破了敵人的封鎖線,然後便一直駐紮在這裏,堅守在這裏……


    但勇敢並不能免除掉犧牲,在這裏他們每堅守一分鍾就會多幾名戰士付出自己的寶貴的生命,他們都是老兵,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


    他們是無可替代的戰士。


    而現在……整個營現在隻剩下三分之一了……


    剛開始的話他們還擔心自己往前突進那麽多後方的補給是否能夠安全的送到,但現在看來的話……不用擔心這個了,人太少了……少到原本不足補給現在已經變的有些富裕了……


    “聯絡員還是沒有回來嗎?”陳樹生又問道,在一小時之前他們就已經將現在為數不多的聯絡員給派遣出去了,按道理來說現在應該已經回來了才對。


    路上出了意外……這是所有人的第一想法,但大家又想把這個想法給剔除掉。


    “電線那邊還是沒有修好……”政委同誌說出了一個不好的消息,他們的電線在昨天晚上的炮擊當中被炸斷了,昨晚的炮擊一直到今天淩晨的時候才堪堪停止,但陳樹生誰都直到炮擊結束之後敵人應該就會摸上來了,這也是他們唯一能夠擁有的窗口期。


    “但至少這些擦屁股紙還夠我們用來燒爐子的。”政委同誌一邊說著一邊往爐子裏加了一把火。


    “我知道了……接下來我們就準備——”就在陳樹生即將下達作戰指令的時候,警衛員這個時候從外邊闖了進來。


    “營長,聯絡員同誌回來了……”這本來是一個好消息隻要人能夠活著回來對於眾人來說就是一個好消息。


    但眾人都能看的出來,警衛員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笑容……


    “回來便好,其他的已經不重要了。”陳樹生比誰都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麽的艱辛,沒能夠完成通訊的修補也沒有什麽事情,反正他這邊的電話打過去之後上級也不會回應他什麽,火炮什麽的……不會有的……


    “營長,有一件事您需要知道……”警衛員還想繼續說些什麽,但不知道如何開口。


    “放輕鬆,現在沒有什麽更糟糕的事情了。”陳樹生一邊說著一邊抓起了勸降的傳單丟入到了身旁的火爐當中,也算是讓整個小屋變的暖和了一些。


    “線路現在已經搶修好了而且遇到了前來給我們提供補給的隊伍。”警衛員緩緩說道。


    “這是好事情啊,為什麽愁眉苦臉的?”雖然這麽說但陳樹生的內心其實已經有了答案,補給……現在連棉衣都很難擠的出來了……


    “隻,隻有一個人……後麵隻給我送過來了一個士兵,而且……”警衛員還想繼續說什麽,但被陳樹生打斷了。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畢竟我們算是擅自脫離大部隊,能給我送人就不錯了。”


    陳樹生自嘲的說了兩句,但在場的人誰都知道他們現在像一根釘子釘在這裏是因為什麽,是為了能夠堅守命令,人後方現在送不上來,槍現在也送不上來……但隻要他們在這裏,敵人的補給線就要麵臨巨大的壓力,敵人就會分出兵力來不惜一切殲滅他們。


    大部隊在同一時間就能少一些壓力……


    “沒事,現在的一切困難都可以理解,你先下去歇息吧。”陳樹生安慰著,但這並不是他的錯,誰的錯都不是,但眾人的臉上都是內疚的表情。


    “你們辛苦了,把這些分發下去吧。” 陳樹生從桌子上抓起了一盒煙草熟練的用勸降單將其卷起來了幾根旱煙遞給了警衛員。


    “抽完了之後就準備戰鬥吧,敵人估計很快就會發動進攻了,叫大家把槍擦好。”陳樹生一邊說著一邊抓起了一旁的鋼盔而警衛員這個時候卻說了一句陳樹生沒有預料到的話。


    “長官,來的那名士兵還……還是一個小子。”


    “什麽?”陳樹生二話不說便走出了屋子,副營長和政委緊隨其後的跟著。


    “天哪……”陳樹生一出門便看到了那個孩子,紅紅的臉頰上還淌著被凍出來的鼻涕,一見到陳樹生出來便想將自己的腰背挺的筆直一些,但稍微刮大一些的風便能直接將他的手腳乃至腦袋全都給吹回去,但他不想就這麽認輸還想繼續,身上有一種身為高中生的氣質,不服輸但眼神很彌漫,


    陳樹生已經看夠了……


    他就像是這生長在這片戰場上的麥杆子一樣,他不該長在這裏,這裏不是麥田,麥田在城市裏麵,在實驗室在研究院裏麵,可以長在窗台上,可以長在電線杆下,但就是不該長在這曾經的農田當中,不該的……


    “這是謀殺!”陳樹生直接轉身又走向了地下指揮室,他真的受夠了這樣的了,完完全全的受夠了!


    “你們兩個跟過去,我來跟那個孩子談談。”政委同誌整理整理了自己的帽子隨後走向了那名新兵,而陳樹生已經大步流星的邁向了指揮室,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電話,直接撥打給了自己的上級。


    “為什麽?!為什麽把一個孩子送到我的陣地上來?!”電話一撥通陳樹生便大聲的質問著自己的上級,周圍的人都不敢說話,即便是有暖爐此刻的問題卻比屋外更低,他們是近衛軍,這代表著他們彼此的階級更加的嚴明膽敢頂撞上級的後果是很恐怖的。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良久之後才緩緩響起了一個聲音。


    “現在後方已經沒有人了,那個孩子是主動申請到你所在的部隊當中的,他想成為像你一樣的英雄,達瓦裏氏。”麵對陳樹生的咆哮上級的語氣異常的冷靜好像對此早有預料一般。


    “他應該先去後方訓練,你有看看那個孩子的相貌嗎?你有嗎?他應該去後方!”


    “他是我的侄子!他的臉長什麽樣子我都記得!如果我的手還在的話,我一定會用我的雙手撫摸著他的臉,然後直接用一團泥巴捏出來!”


    “……”


    “……”


    兩人都陷入到了沉默當中,他們誰不想讓在外的受凍的孩子能被送到後方接受訓練呢?但時間已經沒有任何的機會了……


    良久還是上級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英雄……達瓦裏氏,你比我更加優秀比我們都要更加明白,你可以成為一個師長,一個優秀的軍長甚至是元帥,不要讓我還有我的侄子因為這件事影響到你的前途了……你來教教他什麽叫做勇氣,什麽叫做英雄,什麽叫做團結……我沒能照顧好他,他的名字叫做,伊凡。”


    “他是因為羨慕你來而主動要求的……”


    恍惚之間上級好像蒼老了不少,語氣當中好像充滿了疲憊。


    “……這種事情等打完仗之後你自己來。”


    “恐怕不能了……”


    “為什麽?”


    “我的所在的部隊要在承擔今晚的阻擊任務為大部隊的轉移爭取時間,爭取到明天的太陽升起。”


    “……”


    “拜托你了……我是一個不合格的叔叔,我已經對不起我哥了。”


    哢~


    陳樹生有些粗暴的掛斷了電話,後邊的話他都不想再聽下去了,不想了……


    “當不好一個叔叔在我這邊發什麽牢騷……自己去啊,自己看好自己的侄子啊……”陳樹生一臉苦悶的坐到了椅子上。


    “長官。”副營長這個把另一位通訊兵給拉了過來,“這是手下最好的通訊兵,把他再派遣到後方去問問吧,哪怕多為我們爭取兩個手榴彈也可以啊。”


    副營長的意思很明確了,但陳樹生此刻卻有了些其他的想法……


    “我先去看看那個孩子再說……”陳樹生即刻站起了身體走向了室外,此刻的政委同誌正在給這位新兵做著教育工作。


    “長官。”一見到陳樹生走過來,坑道裏的士兵全都想站起來敬禮,這並不是陳樹生要求的而是大家想主動這麽做,因為他們能為營長做的事情也就隻有這一些了。


    “都坐下吧,不要浪費體力了,對麵森林裏應該還有該死的狙擊手,都坐好了。”陳樹生伸手示意眾人都快些坐下不要有這種浪費體力沒有意義的事情。


    陳樹生快步的走到了那個孩子的麵前,就那麽靜靜的看著他,那個孩子顯然非常的興奮,他是真的崇拜自己……


    陳樹生本想張開嘴問問他有多少歲,但轉念一想知道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自己當初比他都年輕,當然現在一樣就是,沒老……也不年輕了……


    “站在這裏,拿起槍。”陳樹生下達了命令而麵前的孩子手腳也算是利落,立刻把槍端在了自己的麵前,動作雖然非常的生疏但以新手的角度來說,很標準……


    “上膛,瞄準對麵的叢林。”陳樹生下達了自己的第二道命令。


    哢嚓!


    男孩果斷的將自己的槍拉栓上膛瞄準了遠處的山林,動作還算是標準而陳樹生則是在瞥了一眼森林之後又問道。


    “叫什麽名字?”


    “伊凡,長官。”男孩依然保持著端槍瞄準的姿勢,但陳樹生能夠感覺到男孩很高興,那是一種能夠跟自己仰慕崇拜的英雄並肩作戰甚至能聽從對方命令的興奮。


    然後陳樹生就一腳將他給踹飛了。


    砰!


    就在陳樹生將伊凡踹飛後一枚子彈精準無誤的擊中了伊凡剛才腦袋後邊的石頭上飛濺的碎片甚至割傷了伊凡的臉頰。


    而後將近一秒鍾之後眾人才聽到了槍聲……


    “所有人!趴下!”副營長和政委即刻大喊道但陳樹生用更大的聲音蓋住了他們兩人的聲音。


    “不用驚慌,那名狙擊手能擊中的地方隻有這裏,也別浪費彈藥了。”


    而老兵們一聽陳樹生這麽說也就沒有動彈,將手放在袖子當中就當作養精蓄銳了,而政委和副營長同誌一聽陳樹生這麽說,也自然是全都明白了過來同時目光也不由得看向了此刻躺倒在地上得伊凡。


    “呼~呼~呼~”重重的喘息聲讓伊凡的胸膛止不住的顫抖,他剛剛絕對是跟死神打了聲招呼,過於震驚的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臉頰此刻已經被碎石劃傷了。


    “剛才那名狙擊手距離這裏有多遠?”陳樹生蹲下身體又問道而伊凡顯然還在處在剛才的驚嚇當中,被震驚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啪!


    陳樹生一巴掌抽在了伊凡的臉上。


    “你的營長!你的長官!現在!正在問你話呢!”陳樹生抓住伊凡的領子,“副營長!回答我!剛才的狙擊手距離這裏有多遠?!”


    “八百米左右!距離我們現在八百米左右的樹林是最佳的狙擊地點!”副營長立刻回答道。


    “很好。”陳樹生隨後又看向了伊凡,“我剛剛給了你至少三次機會解決那個狙擊手,我提醒你拿起槍,瞄準,甚至提醒你拉栓上膛!但結果呢?你做了什麽?!”陳樹生一把鬆開了伊凡的領子。


    “列兵伊凡,你現在已經死了,是徹徹底底的死人了,死人是沒法戰鬥的……現在唯一能證明你活著的機會就是跟我一塊出去,去把那個狙擊手的腦袋給剁下來!用他的鋼盔!用他的槍托活活敲碎他的腦袋!來證明是你殺死了他!是你活了下來!”


    “副營長,現在開始隊伍交給你來指揮,我帶這個家夥出去透透氣,一個小時之後沒有回來的話你就是營長了!”


    “是!”


    “又來了……”一旁的政委無奈的歎了口氣但一旁的老兵卻對此卻隻是笑了笑。


    “擔心什麽?營長都親自去了還用擔心?”


    “也對……但我擔心時間上有些來不及……”政委說出了自己擔憂。


    老兵低頭看了看時間……


    “現在距離開飯時間……嘖嘖,看來這次不到半小時就能解決了。”


    “我不是說開飯時間……”政委被整無語了,但老兵卻拍了拍政委的肩膀表示沒有任何的問題,能耽誤長官中午開飯的敵人還不存在呢。


    “親愛的政委達瓦裏氏,你來我們這裏也有段時間了,你見過那次行動營長又耽誤我們午餐時間的?”老兵問道。


    “這個……”政委細細的想了想也確實不存在隨後便笑了笑。


    “想當初我被派過來還是來監督你們的來著但現在……我都得攔著他點……”政委自嘲得笑了笑,他被派遣到這裏的任務本來的凝聚軍心以及防止軍紀渙散的,但就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的話。


    這位營長自己就能起到非常良好的帶頭作用,平日閑暇的時候甚至集體教授大家如何寫字識字偶爾也把自己抓過來讓他來教授大家怎麽寫字,甚至讓自己當著全營的麵一起朗誦,契柯夫他老人家的文章。


    當然,這項指令最開始政委先生是拒絕的,但奈何這位營長在為自己的士兵謀福利的方麵上有著異乎尋常的執著,自己實在是頂不住才答應的。


    不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之後,他對這位營長也就沒有了任何的意見了,這位營長平易近人絲毫沒有什麽長官的架子,對同僚對下屬對自己的上級都很不錯。


    唯一不好的就是戰鬥時過於彪悍了……


    這導致了所謂的警衛員還有自己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擺設,完全沒法履行自己的本職工作。


    “改天好好練習槍法吧……不得不說跟這樣的人一起戰鬥……真特娘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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