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的直播一直到淩晨一點鍾半才結束。等到八點鍾的太陽透過窗戶照到床上的時候,曾衛國才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急忙爬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八姐,她臉上有點蒼白,眯著眼睛睡得正香。一隻手放在被子外麵,下意識地護在胸前,手腕處繩子勒痕已經平複。他掀開被子的一角,八姐光滑白皙的腿上、微微有點發福的肚子上紫色隆起的鞭痕已經褪去,毛細血管破裂形成的紫色恐怕要半個月了才能褪去……昨天晚上最高在線觀看的人數有五萬……曾衛國明白人們的獵奇心理,皮鞭打在皮膚上的劈啪聲音、女人痛苦的尖叫聲,繩子束縛的肢體以及女人因為疼痛扭動的身體所帶來的感官體驗,促使大腦分泌多巴胺、內啡肽和腎上腺素,使人興奮、莫名其妙的快感……人們願意為此付出……昨天晚上收到的打賞有二萬三千多……太出乎意料了。


    曾衛國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掖好,輕手輕腳走出房間。


    太陽高高地掛在對麵的山頂上,林中傳來布穀鳥的叫聲。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太太手扶欄杆正在向山下眺望。聽到響聲回頭我了一眼曾衛國。


    熟悉的麵孔,想不起來了。


    “你是小曾吧?”老太太試探地問。


    她的聲音和遺傳給筱雨一樣漂亮的麵孔叫曾衛國想起來了,她是筱雨的母親,教護士班的李老師。


    “李老師!”曾衛國叫了起來,“沒想到……多少年沒見了,您還是沒變……一點都不老……”


    “老了!”李老師歎氣道,“不中用了……你爸身體還好嗎?”


    “八零年就走了……”


    “老曾身體不是很好嗎?”


    “冠心病,兩條血管堵塞了,一條上了支架,另一條是直角,支架沒法上,在人民醫院請上海的專家過來做搭橋,手術做完人就不行了……心衰,沒兩個月就走了。”


    “唉……手術沒成功。走穴的都是二流醫生。好醫生做手術都來不及呢,哪有功夫走穴?……怎麽不到上海去做?”


    “哪懂啊!”


    “我老頭也是心髒病走的……唉……”


    “有四十多年沒見了,”曾衛國見李老師唉聲歎氣,連忙轉移話題,“我還記得您當年學英語,唱紅樓夢歌的樣子……那年我十八歲……”


    曾衛國之所以還清晰的記得,是因為筱雨的緣故,那是他的初戀啊!怎麽能忘記呢?


    “你們都退休了,我們怎麽能不老呢?”


    “筱雨還好嗎?”曾衛國小心翼翼地問。


    “她呀?還好吧?我也不太知道……都說養孩子防老,一點都指望不上。”


    “我記得您還有個兒子。”


    “兒子?別提了!”李老師直搖頭,“藏老婆褲襠裏做人,一點都沒出息。本來我住的老房子好好的,兒子想換大一點房子,鼓動我也把房子賣了,換大房子和他們同住,互相也有個照顧。想想也是不錯的。住了兩年沒到,兒媳婦就嫌棄我了。表麵不說,兒子也不敢提,結果丈母娘出來提,叫我搬到養老院去!”


    “沒道理啊!”


    “現在哪有道理可講?天天看他們吵,天天看他們臉色。丈母娘吹陰風。我都八十五了,還能活幾年?”


    “兒子應該站在您這邊……”


    “天生的軟骨頭,被老婆拿捏的死死的。找老婆千萬別找太強勢的。婉芬說你這裏好,送我過來散散心……你這裏還真不錯,安靜,空氣好,挺適合養老的。”


    “您要是願意就長住,有什麽需要就盡管說。”曾衛國誠摯的說道,“這裏離城裏遠,就怕您不習慣。”


    “我這把年紀了,沒什麽奢望,也沒什麽愛好,無聊的很,到哪都一樣。”


    李老師說話慢斯條理,性格溫柔,難怪受欺負。筱雨的性格不像她母親。


    這時候小琴端著方盤上來,盤子上放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打鹵麵。


    “讓我來吧。”曾衛國接過盤子,送到李老師房間。


    房間靠窗戶的床上,坐著一個老太太,正在刷手機。長長的腰子臉,看上去很麵熟。


    “這是我們醫院外科的蔡醫生,”李老師介紹道,“這是這裏的老板,小曾。他爸以前是衛校的校長,老實人。”


    曾衛國想起來了。在外科門診實習的時候,碰到一個直腸癌的病人,蔡老師給曾衛國一個避孕套,“你去肛門指檢一下,十二點鍾方向有一個腫塊,典型的直腸癌。”


    還有一次,碰到一個割狐臭的鄉下女孩,蔡老師劃了一個要割掉腋下皮膚的範圍就走了,留下曾衛國和白英俊兩個實習生在那裏笨手笨腳地割……


    “蔡老師,”曾衛國把盤子放在桌子上叫了一聲,“實習的時候跟過您。”


    “哦,”蔡老師不知可否地哦了一聲,“記不起來了。”


    “你們趁熱吃吧,有什麽需要就叫我,叫小琴也可以。”


    曾衛國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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