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往後,便叫陳宮。”


    裴禮懷抱著這一名嬰孩,擅自給他取了個名。


    說來也奇怪,隨著裴禮話音落下,這嬰孩的哭聲竟是戛然而止,安安靜靜的縮成一團。


    先前靳晨勃兩人去搜尋活口之時,裴禮就已經用《大夢春秋》掃視了整個村莊。


    並沒有見到任何一道氣運。


    這代表,整個村莊,無一活口。


    而就在裴禮要提醒靳晨勃兩人不要浪費力氣之時,他發現了一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氣運。


    這氣運,是黑色的。


    裴禮從未見過誰有黑色氣運,以至於就連他,最開始時也並未發現。


    裴禮直奔那道氣運而去,來到一間被燒的麵目全非的屋子,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屋子,因為這裏立著的僅有一根木梁。


    自焦黑的廢墟中,裴禮翻出一具焦屍,麵容被燒的連男女都無法分辨,唯一能確認的是,其已身懷六甲。


    許是趴在地上、又有肚皮阻隔大火的緣故,其腹中胎兒還活著,


    裴禮破開女屍的肚子,自其子宮中取出一個僅有巴掌大小的嬰孩,估摸著僅有兩斤不到。


    不知何故,裴禮腦海第一印象,就是給其取名陳宮。


    像是冥冥中的天意。


    “裴禮,這怎麽還有個孩子?”


    譚嘉譽走了過來,看了眼嬰孩,又看了眼廢墟,便見到一個被破開了肚子的焦屍。


    視線再度落在嬰孩身上,不得不感歎生命的強大。


    靳晨勃打量了嬰兒半晌,眉頭越皺越緊,終是開口,“我怎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不對勁?”


    譚嘉譽仔細感受了下,卻並未發現這嬰兒有什麽不對勁,不過是氣息微弱了些。


    不過畢竟是這麽點大,氣息弱一點很正常。


    “嗯。”裴禮頷首,“這孩子,體內有魔氣。”


    “果然!”


    靳晨勃心中暗道一聲。


    在百花穀之時,他曾感受過那個牛頭人的氣息,那滔天般的魔氣,所過之處,草木枯萎,生靈塗炭。


    故而對魔氣有極深的印象。


    眼下,這嬰兒身上的魔氣雖說幾乎感受不到,可靳晨勃還是有一絲微弱的感應。


    “剛出生就有魔氣?”


    “那豈不就是魔童?”


    譚嘉譽一臉錯愕,旋即直接抬起手掌。


    啪!


    靳晨勃一把抓住譚嘉譽欲要落下的手臂,質問道:“你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自然是斬草除根啊!”


    譚嘉譽情緒激動道:“這是個魔童,長大了必然又是個魔教妖人,此時若是不殺,日後還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要死在他手上!”


    不怪他如此激動,畢竟譚佳玲就是死在血塚這個魔教手中。


    靳晨勃強調,“可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又如何?”


    譚嘉譽冷聲道:“出生就自帶魔氣,這種人長大了肯定也是十惡不赦。”


    “這也太武斷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是各執一詞吵了起來。


    裴禮檢查了一下嬰兒,身體各處器官成型,並且完好,除了有些早產,似乎問題並不大。


    唯一的問題就是魔氣。


    微不足道的魔氣是自其心髒逸散出來的。


    另外,這嬰兒身上有魔氣,那具焦屍沒有。


    兩人吵了半晌,終是沒有結果。


    靳晨勃看向了裴禮,“姐夫,你說這孩子怎麽處置?”


    譚嘉譽沉默著,也看了過來。


    “既救之,何殺之?”


    裴禮輕道一聲,“這小家夥好不容易來到這世上,總不能就因為一絲魔氣就將之扼殺吧?”


    譚嘉譽提醒,“這是魔童!”


    “什麽是魔?魔又是誰定義的?”


    裴禮說道:“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僅僅因為一絲魔氣,就斷定其日後是個十惡不赦之人,我覺得有些不妥。”


    他向來是論跡不論心的。


    一個剛剛來到這世上的嬰兒,還什麽都沒做,就已經被認定日後是個壞種,這多少有些偏頗。


    譚嘉譽的看法,太過誅心,對這個嬰兒,太不公平。


    “譚兄。”


    裴禮倏地問了一句,“你如何看待道心種魔?”


    “道心種魔無解,被種魔之人會極度渴望變強,也勢必會一點點沉淪於力量的,淪為力量的傀儡。”


    譚嘉譽脫口而出,“一旦道心種魔,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除之以後快。”


    “那如果,是你劍宗的師兄弟被道心種魔呢?”


    裴禮語不驚人死不休道:“又或者,這個被道心種魔之人,就是玉青峰顧生輝,你要一劍殺了他嗎?”


    譚嘉譽一愣,“什,什麽……”


    他,猶豫了。


    裴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譚兄,我說的隻是如果,你不必多想。”


    譚嘉譽皺著眉頭,並不說話。


    裴禮轉身,抱著嬰兒對著那具女屍拜了一下。


    “將這裏的屍體處理一下,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裴禮說罷,往村外走去。


    靳晨勃左右看了看,最後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座山峰。


    他對著山峰一劍揮出,山峰被斬出一道口子,碎石滾落,將這座本就不大的村莊掩埋。


    “哇哇哇……”


    小家夥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站在村口的裴禮三人一陣手忙腳亂,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小家夥該是餓了。


    “要給他弄些奶來。”


    靳晨勃說道:“看來今夜要去一趟墉城,隻是如今墉城必然是重兵把守,怕是不好進。”


    “去百花穀吧。”


    裴禮說罷,改變了行程路線,折向南邊。


    靳晨勃追了上來,“姐夫,百花穀雖然都是女子,但那裏都是群深閨怨婦,她們雖然有奶,但是沒奶啊。”


    裴禮駐足,反問一聲,“誰說一定要人奶?”


    靳晨勃一愣,撓了撓頭,“好吧,是我膚淺了。”


    “你們看那!”


    倏地,譚嘉譽一指西南方的一處天空。


    火光點亮夜幕,濃煙滾滾直衝天際,這是何等熟悉的一幕。


    靳晨勃開口,“肯定是同一批人!”


    “到底是什麽人,要對平民百姓斬盡殺絕?”譚嘉譽不解道。


    “管它什麽人,這種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靳晨勃一聲怒斥,轉而看向裴禮。


    “有支十人小隊,背著瀛洲製式弓弩,應是瀛洲斥候。”


    “目標正往墉城方向靠近,去吃掉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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