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雪樓內。


    雖是四麵漏風,但段洪波仍舊是焚香煮茶以待客。


    “段先生,在下今日,是來還禮的。”


    裴禮這次並未抱拳,而是以儒門之禮,打了個稽首。


    “些許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先生海涵。”


    身後秦水蓮將帶來的花籃與水果,放在了桌案上,施了個萬福。


    “裴禮?”


    “那年孟師兄回來時,曾特意提到了你,還說儒首對你評價頗高。”


    段洪波拉著裴禮的手臂,湊近打量了一番,“嗯,確實氣宇軒昂,俠義之氣,撲麵而來。”


    “先生謬讚了。”


    “謬讚?”


    段洪波哈哈一笑,“老夫會看錯人,難不成儒首也會看錯人?”


    這話略顯自嘲,倒也不難理解,門下六個弟子,走了四個,任誰也要自我懷疑是否識人不明。


    “世人常言,患難見真情。”


    裴禮說道:“在煎雪樓傾覆之際,先生還能有兩位弟子陪伴左右,已是要羨煞旁人了。”


    “嗯,倒也是這麽個理。”


    段洪波頷首輕笑,拉著裴禮在一處蒲團跪坐下來。


    秦水蓮站在裴禮身後,不願落座。


    安秋池則是充當起了端茶倒茶的角色。


    段洪波不知是本就健談,還是心中鬱悶難消,想要一吐為快。


    總之,他說了很多,從年輕時考中秀才,而後三年不中,心灰意冷之下遇見了儒首。


    而後被儒首帶到了煎雪樓,做了個整理書籍的讀書郎。


    自此,他便再沒有入仕的念頭,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從少年讀到了中年,又從中年讀到了暮年。


    轉眼,黃土都埋到眉毛了。


    裴禮聽的認真,也聽出了段洪波對往後的擔憂。


    煎雪樓必定是要交到安秋池手中的,可如今煎雪樓卻成了這般殘垣斷壁的模樣。


    他擔心煎雪樓就此泯滅於曆史洪流,他擔心安秋池為煎雪樓所累,他擔心死後無顏見儒首……


    “安兄。”


    裴禮倏地抬頭,“可否借紙筆一用?”


    “行啊。你要寫字?”


    說話間,安秋池已經起身取來筆墨紙硯。


    裴禮將宣紙鋪就在桌案,再用鎮紙壓著。


    段洪波也來了興趣,這才記起,傳言臨淵在揚州時,作過一首《臨江仙》。


    這一首詩詞,在文壇掀起的驚濤駭浪,不會比那一夜的風雪小多少。


    哪怕時至如今,這首《臨江仙》的悲壯,仍舊沒有文章可以比肩。


    秦水蓮將研好墨的硯台放在裴禮右手邊,而後跪坐在一旁,想要先一睹為快。


    裴禮提筆,沾了沾墨汁,在宣紙上飛速寫了起來。


    他是練劍的,手很穩,字也方方正正,一筆一劃規規矩矩,是正楷無疑。


    “秋池。”


    段洪波視線模糊,怎麽也看不真切,隻得說道:“念出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


    一首《將近酒》,一掃段洪波心胸的積鬱。


    尤其那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豪邁灑脫之感撲麵而來。


    段洪波直呼裴禮就是文曲星轉世。


    對此,裴禮自然不會說這等詩詞是他嘔心瀝血之作,隻道一聲作者另有其人。


    隻是,段洪波信與否,這便不是裴禮能知曉的了。


    一詩作罷,裴禮便欲告辭,安秋池主動相送。


    秦水蓮始終盯著裴禮,無法回神,俏臉微微泛紅,眼眸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裴禮在小丫頭腦袋上敲了一下,小丫頭這才嬌羞的捂著小腦袋,跟著出了煎雪樓。


    安秋池一直將裴禮與秦水蓮送到樓外,才終於在裴禮的要求下,不再相送。


    可他的目光,分明一直跟隨裴禮的背影遠去。


    一首《臨江仙》已經在文壇激起了驚濤駭浪。


    如今又有一首《將敬酒》現世,真是不敢想象,文壇將會如何天翻地覆。


    “師兄,那兩個人走了嗎?”


    李華貓著身子湊了過來。


    安秋池偏頭,“怎麽了?”


    李華從懷裏取出一個包了好幾層的燒餅,“師兄,這個給你。”


    安秋池接過燒餅,發現還是熱的,眸光一瞥,“你又去買燒餅了?”


    “沒啊,我一早就買了兩個,我的已經吃完了,這是我特意給你留的。”


    “本來你回來的時候就要給你,但是我看你還帶回來兩個外人,就故意沒拿出來。”


    李華催促道:“我一直放懷裏捂著,還熱著呢,你快吃。”


    安秋池略微沉默,瞥了眼李華,後者目光落在燒餅上,喉結不停滾動。


    安秋池笑了,沒好氣道:“師弟,你對我好的過分,我也要捶你。”


    李華嘿嘿一笑,“那你捶我好了。”


    “讓你剪的窗花剪好了?”


    “沒呢,紅紙都剪爛了。”


    “爛了一張沒事。”


    “都爛了。”


    “嗯?”


    “師兄,我才發現,原來我不會剪窗花。”


    “……”


    ……


    裴禮與安秋池相約,年後一起前往劍宗,去見識見識劍帝傳承。


    城南邊的幻音樓。


    幻音樓在那夜大戰中同樣損壞嚴重,早已不營業。


    此刻正有大批工人大刀闊斧地翻新重建,看占地麵積,新建的幻音樓似乎要比原來還要大上一倍不止。


    “裴哥哥。”


    秦水蓮犯難道:“咱們去哪找那位紅蓮姐姐?”


    “這。”


    裴禮散開天眼通,往一偏僻處走去。


    這是一座相對較完整的庭院。


    此刻正值年末,寒風刺骨,可這庭院內,卻是溫暖如春。


    隨著進入院中,溫度愈發高了,有種臨近火爐的感覺。


    隱隱間,還有壓低聲音的異樣嬌喘聲自一處房間傳來。


    “咯吱!”


    恰在這時,房門打開一道縫隙。


    一道倩影站在門後,見到院中來人,房門又打開了些,門後的倩影終於能看清。


    那是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


    尤其那一襲紅裙,是那般顯眼。


    “紅蓮姑娘……”


    裴禮正欲表明來意,


    怎料……


    “噓!”


    陳雨彤伸出根纖纖玉指放在櫻唇上,而後壓低聲音招手道:“我娘正在沐浴,你快進來。”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大虞當殺手那些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醉酒月下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醉酒月下眠並收藏我在大虞當殺手那些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