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


    裴禮急忙停下,將馬六平放在了草地上。


    一道真氣洪流打入其體內,玉笛再度出現,開始修複馬六的傷勢。


    “臨,臨淵,你如何會出現?”


    馬六微微睜眼,聲音幾乎弱不可聞。


    裴禮沉聲道:“莫要多言,我能救你。”


    啪!


    馬六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是一把抓住裴禮灌輸真氣的左掌。


    艱難的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我的情況,不必浪費真氣……”


    裴禮愣了愣,而後緩緩停下了真氣灌輸。


    無力的坐在草地上,心中是五味雜陳。


    馬六的傷太嚴重了,光是刀劍貫穿傷就有十三處,致命的更是有八處。


    除此之外,經脈盡斷,五髒皆碎。


    不是裂,是碎。


    能撐到現在簡直就是個奇跡。


    “咳——”


    馬六咳了一聲,帶出一大口鮮血,目光落在了裴禮身上。


    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那眼神,滿是祈求。


    這一夜格外漫長。


    薑曉找到裴禮的時候,後者麵無表情,隻愣愣的“注視”這前方的黑夜。


    而在他身側。


    馬六的屍體靜靜地躺著,手裏還緊緊握著他那把“鷓鴣”劍。


    裴禮告訴薑曉,馬六是自己氣絕身亡。


    但其實,並不是。


    腦海有無數個關於馬六的畫麵閃過……


    若是早知如此,就不拒絕他想要墨淵帶飛的請求了。


    隻可惜……


    “接下來怎麽辦?”


    薑曉的聲音自身旁響起。


    裴禮微微回神,長長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化作一聲歎息。


    ……


    建安二百年,六月初三。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一座荒山上,馬六的屍體被放在了由枯樹枝架起來的幹柴上。


    陳香站在一旁,眼神木訥。


    在其身後,站著裴禮與薑曉。


    許晴也來了,就在不遠處,手裏拿著根樹枝在地上胡亂的戳著,不知在想什麽。


    十幾日未見,她的變化很大,臉上憔悴了很多。


    而且,身上莫名多了很多傷。


    就連脖子上都有淤青。


    “轟隆隆。”


    天空傳來一陣轟隆聲響,像是要下雨。


    陳香走近馬六的屍體,一雙玉手捧著後者的臉,淚水不經流了下來。


    “都怪我,要是我不接這個委托,你也不會有事。”


    薑曉蹙了蹙眉,想讓裴禮去勸勸陳香。


    裴禮沒動。


    這世上誰都有資格去勸。


    唯獨他沒有。


    他還記得馬六最後的那個眼神。


    半晌,


    陳香對馬六輕輕一吻,還貼著後者耳朵,說了句悄悄話。


    隨著幹柴被點燃,屍體頓時被火海包裹。


    飄飄揚揚的細雨落下,沒有澆滅烈火,反而被火焰蒸發。


    火焰燃盡的時候,陳香說出了一個秘密。


    原來,她是馬六的嬸娘,親的。


    轉眼又是七天。


    陳香恢複了往日的歡快模樣,與人待物皆是挑不出毛病。


    唯一不同的,便是身旁少了個饞她身子的混球。


    許晴仍舊沒有回聽雨樓撫琴。


    薑曉在三日前離開了,那一夜與錦衣衛一戰,錦衣衛傷亡了二十多人,還被她衝出了包圍圈。


    為此,郭泰很生氣,將驚鴻在芙蓉鎮的事情上報,昌平郡又派了兩名百戶過來。


    裴禮除了時不時上台吹上幾曲,其餘時間都在房間打坐。


    消耗的真氣,終於再度充盈了。


    這一日,


    裴禮出門了。


    仍舊是雙目纏著緞帶,手裏握著竹竿。


    唯一不同的是,腰間多了一柄劍。


    鷓鴣劍。


    ……


    五虎山。


    這是一夥由來已久的馬匪,占山為王,作威作福。


    官府也曾數次派兵剿匪,隻是,每次都是功虧一簣。


    如此這般,反而是五虎山的名頭越來越響。


    近年來,更有不少犯了事卻想著逃避懲戒的家夥加入。


    尤其是七日前,錦衣衛宗師親至,仍舊沒有對五虎山造成多大的傷害。


    這更加助長了五虎山五位當家的囂張氣餡。


    五虎山的五位當家,是半路相識,因臭味相投,而後歃血為盟,改名換姓。


    此時,


    天空有悶雷低吼,很快就演變成一場疾風驟雨。


    淅淅瀝瀝的雨滴從天空墜下,在池水水麵上砸出一個大坑。


    池水剛剛將水麵抹平,很快又被一滴雨水砸出大坑,周而複始,沒有盡頭。


    五虎山大堂,正對大門的位置,掛著一塊匾額,其上四字氣勢磅礴,曰:龍盤虎踞。


    在匾額正下方,擺放著五張椅子,此刻已有人落座。


    大當家段雲龍,二當家段雲蛇,三當家段雲虎,四方家段雲鶴,五當家段雲豹。


    “五位當家以先天境居然可力敵宗師,真乃神人也!”


    “若非有五位當家坐鎮五虎山,哪有我等這般逍遙快活的日子。”


    “來來來,我等敬五位當家一杯!”


    大堂中兩百來號人對著五位當家齊齊舉碗,聲勢蔚為壯觀。


    “啊哈哈哈!!”


    “好!諸位兄弟,你我共飲!”


    大當家段雲龍暢快的大笑,而後招呼眾人一飲而盡。


    又是一陣大笑,眾人落座,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哉。


    “篤,篤,篤。”


    突然,大堂外的大門,傳來敲門聲。


    堂內眾人盡皆麵色一變。


    由於今夜大雨,再加上已是深夜,故而無人值守。


    此刻突然有人敲門,莫不是官府的人又殺來了?


    段雲龍一個眼神,立刻有人拿起了刀,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門。


    隻見,


    門外僅有一人。


    手裏拿著竹竿,穿著蓑衣戴著蓑帽,帽沿壓的很低,隻能看到半張臉。


    滴滴答答的雨水自蓑衣蓑帽上滑落在地上,很快就在地上留下一團雨水。


    “你也是來入夥的?”


    開門小弟下意識以為這人是來入夥的,畢竟外麵就這麽一個人。


    隻是,


    這人並未回話,而是一步邁入大門,轉身將大門重新關上。


    “喂!你她娘的聾啦?在江湖上是什麽名號?投名狀可有……”


    刷!


    劍氣縱橫。


    開門小弟瞪大了眼睛,雙手捂住了脖子,洶湧的鮮血從指縫箭流淌,仰麵倒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一幕,大堂兄的兩百來人心中一驚,有不少人直接拔出了刀劍。


    隻見這人不疾不徐的脫下蓑衣,摘下蓑帽,一起掛在了門框上。


    “原來是的瞎子!”


    大當家段雲龍當即輕蔑一笑,“瞎子,殺了我五虎山的兄弟,你莫不是來找死的?”


    瞎子握住腰間佩劍的大拇指輕輕一推,佩劍出鞘半寸,有劍氣溢散而出。


    他語氣冰冷道:“我來替我兄弟討個說法。”


    “你兄弟?”


    “七日前的那個殺手。”


    “你也是煙雨樓的人?”


    “煙雨樓,臨淵。”


    “你就是臨淵!”


    段雲龍一陣錯愕,畢竟安遠伯世子就是死在臨淵手中,名頭已經傳蕩開。


    他給了眾兄弟一個眼色,眾人紛紛取出兵刃。


    “你那個兄弟實力不太行,不過命倒是挺硬。”


    段雲龍嗤笑,“你想要個什麽說法。”


    瞎子抬起頭,吐出四個字,


    “以血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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