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間,速度被提到極致,單人匹馬的怯薛兵沒有任何猶疑,在馬鞍之上不斷晃動身子,直接插入四人五馬的騎兵隊伍之中。


    “鐺鐺!”


    “膨!”


    “咣!”


    “嘶——嘶——”


    刀與刀、人與人、馬與馬,相互的撞擊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而後是馬慘嘶,人慘叫,轟然響成一片。


    塵土漸漸落下,官道上又增添了數具殘屍,人仰馬翻。


    迸射的鮮血之中,終於搖搖晃晃地站起一人,蒼白的臉上,是一雙茫然的雙眼。此人來不及查看自己滴血的斷臂,絕望地看著官道上慘狀,軟軟癱倒在地。


    跟在大步狂奔的熊二身後,甄鑫終於竄入眼前的這片小樹林。


    這不禁讓他想起剛來到這個世上時,於維京島上被那些海島追殺時的倉惶逃亡。


    命運讓自己繞了個圈子,再次品嚐到這種痛苦。


    可憐呐,即便如今已進化成一島之主、聲名開始顯赫的“江南第一風流子”,也依然擺不脫如喪家之犬的狼狽。


    這該死的李顯!


    沒卵子的人,果然不能信任!


    在進入林子中的那一瞬間,甄鑫匆匆回頭看了一眼,卻令他氣得七竅幾乎全冒出了煙。


    原以為自己在第一時間逃離官道,順著高梁地隱住自己身影,便能在那些刺客發現自己行蹤之前逃入林中。如此,好歹可以給自己爭取一些時間來準備應付接下來的苦戰。


    卻沒想到,李顯這沒鳥的直娘賊,竟然墜於自己不遠處,以至於緊緊跟在他身後的那群刺客輕而易舉地發現了自己的蹤跡。


    甄鑫真恨不得回過身剁了那賊廝再跑路。


    “甄、甄公子……”李顯急呼道:“等等我,一起殺了這些瘋子,否則、否則……咱們、都……都跑不掉……”


    你說的好有道理啊……那就別說了!


    甄鑫抽空呸了一口沫沫,沒入林中繼續狂奔。


    燃起的狼煙,不僅是在警示自己,也是在提醒老丁,得先過來護個駕。


    隻是不知道老丁現在到底在哪個位置,趕到這裏到底需要多少時間。


    現在的位置,差不位於大荊鎮與江亭渡的中間。按最糟糕的情況分析,老丁已經到了江亭渡,離此還有三十裏路程,全速跑來的話,最快也得一個半小時,考慮到他們已經行軍一整天時間,體力沒那麽充沛,大概得一個時辰。


    也就是說,自己起碼得堅持兩個小時。


    難度,相當的大啊!


    也不知道,好不容易趕到的老丁,能不能趁黑找到自己的屍體,並給自己好好地收個屍?


    甄鑫腦子飛轉,四處瞅著林中樹木。


    “會爬樹不?”甄鑫揚聲問道。


    “嗯?會、會……”趴在熊二背上的謝翱喘著氣回答道。


    這老頭也是不易,雖然不用自己跑路,但這樣被人一手拖著老臀,還得緊緊摟住這個汙辱自己的家夥,委實令他羞憤難當。


    但此時不是考慮斯文的時候,謝翱也隻能咬牙苦忍。


    “熊二,扔老謝上樹!”


    “呲——”熊二一個急刹車,停在一株大樹之下,轉動胳膊抓著謝翱的老腰,往上一送,搭住一根枝杈。


    很自覺的謝翱,四肢並用,拱著臀部,連抓帶撓,蹭蹭地往上竄去。不需片刻,便將自己隱入枝葉之中。


    “走!”


    丟去負擔的熊二一身輕鬆,往後瞟了一眼,落於甄鑫身後,繼續往林中竄去。


    林子漸密,卻依然遮不住漸暗的天光。


    準備棲息的鳥兒撲棱棱而起,讓後頭的李顯與刺客們,更加容易地便能發現甄鑫兩人的行蹤。


    這麽跑下去,遲早得被刺客追上。


    心跳如同擂鼓,甄鑫不禁有些懊惱。自從阿黎對自己放開胸懷之後,也舍不得天天拿棍子逼著自己練功,結果直到現在,身體素質依然沒有根本性的提升。


    身體,終究還是革命的本錢啊!


    “歇,歇會……”甄鑫不得不扶住樹幹,喘著粗氣搓揉酸痛無比的大腿。


    水囊扔在馬上,連口水都沒得喝……


    熊二立持刀立於身後,隻是微微喘氣,顯然還有餘力奔跑。


    “甄、甄公子……快,快跑!”李顯終於趕過來。原本總是古井無波的臉上,表情相當的豐富。


    有懊惱,有驚懼,有不解,還有一絲的感動。


    在被人追殺的緊急時刻,甄公子竟然肯停下來等自己!此事若能平安度過,自己定當對甄公子真心相待。


    “你、你先走!”甄鑫揮揮手說道。


    “不!”李顯正色道:“要死,就死在一起!”


    甄鑫狠狠地打了個冷顫,突然感覺雙腿充滿了恐懼的力量,放開腳丫子,撒腿飛奔。


    這李顯,簡直比刺客還可怕!


    “哎……等,等等……我……”


    ……


    陳機察與鄒式,大眼瞪著小眼,一時都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姿勢麵對對方。


    老丁挑了體力最好的一百五十餘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南前去支援可能已經陷入困境之中的甄公子。


    無論是福建兵還是江西兵,都已經在路上奔波了十來天時間,體力接近透支。是以,老丁帶走的大多數都是浙南兵。


    當然,留在此地承擔阻擊任務的也並非全是像陳副營那般的老弱病殘,還有如陳機察與鄒式必須留下的帶兵長官。


    每個人分到兩百多人,這讓陳機察就有些不滿。憑什麽啊,自己是代理營長,怎麽跟這賊廝領一樣多的兵?


    不過,兩人都受陳副營暫時節製,讓陳機察的不滿一時找不到發泄的合理借口。


    陳副營,畢竟是自己人!


    但是依然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對於過於複雜的問題,陳機察一向都是拋諸腦後再說。隻是凶狠地盯著鄒式。


    鄒式也在頭疼。


    若是讓他一個人領兵,無論如何自己都會想辦法完成老丁交給的任務。可是跟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並肩戰鬥?


    鄒式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得很難看。


    戰場之上,敵強我弱並不可怕,最怕的有兩種豬隊友。


    一種是瞻前不顧後,甩開膀子可勁地往前衝,然後壯烈。


    另一種是,形勢稍有不對,扭頭便跑。一支隊伍中,隻要有一人先跑,一定會影響到整支軍隊的士氣,而後便是崩潰。


    鄒式覺得,陳機察就屬於前一種,而以前的自己很可能屬於後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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