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聽清我說話是不是?你的命是薛長鳴拿命換的,在你還沒報完仇之前,我就問你,你有什麽資格死?”


    晉樂安轉過頭,看著宋清澤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是的,奪走薛長鳴的人都還沒死,他不能死!


    雲逸站在旁邊看著地上的二人 愣住了,他第一次見宋清澤發這麽大的火…


    見晉樂安有了反應,宋清澤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指了指桌上雲逸拿進來的飯菜,咬牙切齒的命令道,“現在,吃飯!”


    晉樂安僵硬的坐起來,連滾帶爬的到了桌邊,抹了一把眼淚,端起一碗粥也不顧燙不燙,仰頭就喝了下去。


    宋清澤站在旁邊親眼看著他把粥全部喝完。


    “長鳴…在哪裏?”也不知是燙的還是哭的,沙啞的完全不像原來的聲音。


    “好好調養兩日,應該能趕上頭七…”宋清澤不鹹不淡的說完就拉著雲逸出了門。


    “樂安他…”雲逸看了晉樂安一眼,猶豫著要不要留下來。


    “他沒事了,走吧!”宋清澤一把摟過他的腰,往屋外走去。


    “嗯。”雲逸點了點頭,跟著宋清澤走出了院子,沒人注意到他走路的僵硬與不自然。


    皇宮 禦書房


    “死了?”皇帝皺著眉看著地上跪著的人。


    “回皇上,屬下親眼看見薛庭昌將薛長鳴帶回薛府,當時薛長鳴臉色蒼白滿身血漬,早已沒了氣息。”那人將頭低的很低,生怕一個不對送了小命。


    皇帝沉思良久,他不過就是放薛長鳴回家給老爺子賀壽,怎麽突然就死了?其中必有蹊蹺,他的大計還沒完成,隻有薛長鳴能牽製住晉樂安,沒了他怎麽能行?


    “繼續盯著!有什麽不對隨時上報。”


    “是。”地上跪著的人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皇帝看著書案沉默不語,左手無意識的轉著右手的扳指。


    畢之從屏風後走出來,站在他麵前看著他…


    “我覺得沒這麽簡單…”皇帝抬頭看著畢之。


    畢之點了點頭,不作回答。


    “你說這是不是晉樂安的使的計?這個時候顯然是帶走薛長鳴最好的機會…”


    畢之深深的看著皇帝,眼神很是複雜,“我去看看…”


    “也好。”皇帝點了點頭,應允了。


    “你這一去要幾日?”皇帝一把摟過畢之將他壓在身下,低頭在他的脖頸間嗅著。


    “我…不知…”畢之垂眼看著皇帝解開他的腰帶,掀開他的外袍。


    “十日,十日後你必須回來…”皇帝沒有前戲也沒有任何過度,手直接探了進去。畢之悶哼一聲仰起頭,額頭上布滿冷汗,雙手捏的指節發白,咬牙忍著那撕裂般的疼痛。


    “好。”畢之閉著眼艱難的吐出一個字。


    “我十日都見不到你,我要你今日將這十日欠下的一並給我 ,你可願意?”皇帝粗暴的翻攪著,毫無憐惜之意,語氣卻很平靜,像是做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好…”畢之仰著頭又應了一聲,疼痛讓他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皇帝一把將畢之的腿壓到胸口,也不顧已經出了血,狠狠的探了進去,橫衝直撞起來…


    畢之雙手死死拽著上衣,咬緊牙關,嘴裏還是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嗚咽…


    ……


    晉樂安在齊雲山呆了兩天,洛白與垣風得知薛長鳴死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趕回來,也沒說什麽,跟宋清澤他們輪流給晉樂安送飯…


    第三日,晉樂安恢複差不多了,便下山前往堯縣,宋清澤想跟上去卻被晉樂安製止了…


    堯縣,晉樂安提前一天到了,他在歸緣堂歇息了一日。


    晉樂安坐在椅子上,用絲手帕憐惜的擦著薛長鳴的佩劍,帶著這把劍就好像薛長鳴還跟在他身邊,能讓他在這空寂的歲月裏找到一絲可悲的安全感…


    薛長鳴的死已經在堯縣乃至中原都傳了個遍,除了薛長鳴的死,還有他跟薛家養子私奔的這一樁醜聞…


    最先傳聞薛長鳴在拜堂當日被不明人士害死,一傳十十傳百,傳聞漸漸變了味道,不知是誰傳出了薛老爺子遠赴齊雲山就為抓回自家不孝的兒子,卻在一間宅院內見自家兒子與養子拜堂成親,一氣之下將二人打死…


    而那日在現場的堯縣百姓卻心照不宣的默認了這些傳聞,沒有一個人出聲反駁…


    堯縣縣令薛庭昌因此名聲大噪,不少人讚歎薛庭昌英明果斷嚴以律己,也有很多為薛長鳴與晉樂安的事唏噓不已…


    …


    歸緣堂內


    晉樂安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易容後拿起高陽劍便出了門,今日是薛長鳴的頭七,是下葬之日也是他的還魂之日,狼疾斬所傷,何來魂魄可還,晉樂安隻是想見薛長鳴最後一麵罷了…


    果然,剛踏下樓梯就聽見樓下小二又跟誰八卦著他們的事…


    “其實一年前就傳出過薛家兒子與養子暗生情愫,當時鬧的還挺大的,隻是後來薛公子娶了那當朝尚書之女,這事便不了了之了,我以為這事兒已翻篇了,怎料在薛老爺生辰之日,又出了這事兒。”


    “據說二人還準備私奔,在齊雲山山腳的一間小院發現,眾人趕到之時,二人燃紅燭披囍衣,拜起了天地啊,你說說,這般罔顧人倫,離經叛道之舉,氣的薛老爺子當場將二人活活打死…”


    ……


    晉樂安直接出了門,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投過去…


    天陰沉沉的壓得很低,雲不堪重負下起了小雨,似乎也在為薛長鳴哭泣,連風都一改往日的聒噪,老實的俯在樹後不吵不鬧…


    堯縣的一座荒山上,晉樂安站在樹後,看著遠處的人群將一個棺材放進土坑,薛庭昌拿著一根棍棒在棺木上敲打了三下,這才蓋上第一抔黃土…


    薛長鳴的死屬於白發人送黑發人,本就不吉利,薛庭昌又不顧仙人教誨私自將薛長鳴的遺體帶回家中,已經是犯了大忌諱,這下葬之事隻能從速從簡了,不僅不能入祖墳,連薛母都不能‘上山’,隻能在家抹著眼淚…


    晉樂安在遠處看著,直到天徹底暗下來,下葬的人都走光了,這才走過去…


    畢之隱匿在遠處看著晉樂安,也是一臉悲戚…


    晉樂安抱著墓碑閉著眼,好似懷中還是那個有血有肉溫熱的人,手指一寸一寸畫著墓碑上薛長鳴的名字,腦中全是跟他在一起的日子…


    他曾叼著桂花糕看著晉樂安一臉天真的說,喜歡就是,時時刻刻都想看著,一會兒不見就不行…


    他曾伏在晉樂安身上滿臉通紅的說著,樂安我喜歡你,我想要你,我想你徹底變成我的…


    他曾說不在乎天理倫常,縱使天打雷劈,千夫所指,我還是喜歡你…


    他也曾俯在晉樂安懷裏,說他想要個家,一屋兩人三餐四季的家…


    他曾抱著晉樂安,高聲呐喊,樂安,我想娶你,我想你做我的妻,我想一輩子都和你在一起…


    …


    晉樂安心裏一遍又一遍罵著自己,罵自己的愚蠢,罵自己懦弱,薛長鳴曾問過他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丟下自己,他卻食言了,他不僅丟了,還再也找不來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晉樂安心中越發苦澀,若真的不疑,又為何會換了那杯酒?


    晉樂安手指一遍又一遍、一寸又一寸劃著薛長鳴的名字,他想大哭,想大叫,想跟天地萬物訴說自己的悲痛,可他做不到,他現在才發現,人若是悲傷到了極致,是連眼淚都沒有的…


    天黑到天明,晉樂安一直抱著墓碑,直到清晨的第一縷晨光爬上他的臉…


    他站了起來,看著薛長鳴的名字,眼神堅定,似下了什麽決定,走到碑後土堆前,跪下去徒手挖了起來…


    你想要一個家,卻連祖墳都進不了,那好,既然是結發夫妻,生同衾,死同穴,長鳴,我帶你回家…


    晉樂安又從天亮挖到天黑,終於掀開了蓋板,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薛長鳴已經換了身幹淨衣服,身上的血也已洗淨,好像睡著一般安靜的躺在那裏,慘白的皮膚點著暗紅的屍斑是那麽刺眼…


    晉樂安將他緊緊抱在懷中,沒了往日的溫度,沒了往日的柔軟,從裏到外都透著死寂…


    他將薛長鳴橫抱起來,走到山下,那裏早早就侯著一輛馬車…


    “主子,去哪兒?”車夫一襲黑衣,麵巾遮住了他半張臉,一雙黝黑犀利的眼睛露了出來…


    “回去!”晉樂安輕吐兩個字便不再說話了,將薛長鳴橫放在前室的長凳上,自己也坐了下來,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車夫會意,調轉車頭往蒼苔苑的方向駛去…


    次日傍晚,蒼苔苑內,晉樂安站在棗樹下,拿著一把匕首在墓碑正中大大寫著:


    愛夫 薛長鳴之墓


    側邊又寫了一行小字,妻 晉樂安


    晉樂安垂眼看著墓碑,深吸一口氣,薄唇輕啟,


    “都跟到這裏了,出來吧。”


    第八十三章 都是假的


    畢之從屋頂上跳下來,看著晉樂安的背影沉默不語…


    “一句話內說清你的目的。”晉樂安握著匕首,轉過身看著畢之,眼神陰翳完全沒了麵對薛長鳴時的柔情。


    “放過他。”畢之神情自若的看著晉樂安,似沒看見晉樂安眼中的殺意。


    “原因。”


    “不是他殺的…”


    “我知道。”晉樂安點了點頭,知他說的是皇帝,慢條斯理的用指甲扣了扣匕首操刀鋒。


    “所以請你放他一條生。”


    “你就這麽確定我能殺他?也太看得起我了。”晉樂安淡淡的撇了畢之一眼。


    “你能!”畢之緊緊盯著晉樂安,手在身後握緊拳頭。


    “哦,讓我猜猜,他應該不會派你來求和吧?可你又讓我放了他…”晉樂安語氣淡漠沒有一絲起伏,抬眼看著畢之,肯定道,“你喜歡他!”


    畢之抿著唇沒有答話,手緊緊的握著配劍,明明已經知道結局,他卻還想做最後的努力…


    晉樂安見他不答,抬手點了點墓碑,眼神越發陰狠,“我可沒他這麽好說話,我晉樂安向來睚眥必報,你可要護好了,今日我不殺你,替我捎句話,讓他準備準備,待我解決了青教,下一個,可就輪到他了…”


    畢之深吸一口氣,心知說什麽都沒用了,轉頭出來院門…


    次日,


    “任務失敗,請主子責罰。”


    那日互送的第三個馬夫單膝跪在地上,抱拳低著頭。


    晉樂安看著他們眉頭緊鎖,厲聲命令,“跪著做什麽?起來說話。”


    心想著還是跟雲逸他們在一起舒坦,這種動不動就下跪的作風,怕是隻有皇位上坐著的那個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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