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山上今天很是熱鬧,所有人都在這個時間聚在了一起,細數竟有百來號人,紛紛往山後花神廟走去。樹枝上貼了許多五色彩紙,是山上的女修貼的。


    待拜完花神,便是放花燈,薛長鳴跟晉樂安一起放一盞,薛長鳴在花燈上畫了一隻鷹,轉頭見晉樂安還沒動筆。


    “樂安,你怎麽不畫呀?”


    晉樂安不說話,他不知道畫什麽,這花燈可寫字可畫圖,皆是心裏願望,都祈願著自己花燈飛上天被天上花神看見…可他沒什麽心願,如果沒有長鳴沒有薛家,自己應該已經不在了…


    見晉樂安沉思不說話,薛長鳴也沒催,耐心等待著,等其他弟子放完花燈離開,晉樂安才緩緩拿出筆在花燈另一邊畫了一個圓。


    “呃…”薛長鳴看著這個圓半天想不出來是什麽意思。晉樂安笑著搖了搖頭。


    放完花燈,晉樂安去家裏拿了桂花糕分別給師傅,洛白垣風兩位師兄送了去。洛白師兄給了他們兩壺桃花釀…


    二人品著桃花釀,沿著花神廟往後走去…


    “樂安,你那個圈什麽意思啊?”薛長鳴臉色有點微紅。


    “你呢?”問的是薛長鳴畫的那隻鷹。


    “我啊,我想像鷹一樣,飛得更高看的更遠,我想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想保護爹爹,保護娘親,還有你…”


    晉樂安並未回答,抬頭看著漫天挑花,喃喃念叨“春色三分,兩分塵土,一分流水。”


    “嗨喲,咱能不能說點通俗易懂的?啊?”薛長鳴苦哎一聲,雙手捧著晉樂安的臉左瞧右瞧,“讓我看看,是不是哪個齊雲老頭鑽進這軀殼裏了,說,你是誰,把我的樂安弄哪去了?”


    晉樂安被薛長鳴這忽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晉樂安被迫盯著薛長鳴,那近在咫尺的臉,那開開合合不停念叨著什麽的唇,還有那始終明亮的眼睛,真想……真想…


    晉樂安內心忽然浮出一種奇怪的的感覺,他不明白那是什麽,撇眉轉過頭去…


    二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叢林深處迷了路,待晉樂安察覺的時候,已經晚了,前方有一匹狼直直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薛長鳴整準備反身回去,卻見身後還有一隻攔了來路。


    一匹狼都很是強壯,另一匹略瘦弱一點。但站起來都比成年男子還高,兩匹狼一前一後四肢微曲,口水從牙縫裏留著出來濺在地上,那雙綠色的狼眼在夜裏很是嚇人。


    “樂安,你說我們今天能不能殺了他們?”


    “不殺他們,死的就是我們!”


    二人背靠著背,分別對質著眼前餓狼,薛長鳴抓著晉樂安身型一轉,與晉樂安掉了個位置,讓晉樂安對著那隻略顯瘦弱的一匹…


    “我準備好了!”薛長鳴從懷裏取出兩根布帶,將袖口綁緊了些,又從小腿腿側取出把匕首,雙腿一前一後微屈,雙手一手握拳護與胸前,一手拿著匕首,利刃向外,直直瞄著麵前野狼的頭。今天祭花神,沒有帶佩劍。


    “小心點!”晉樂安也做過跟薛長鳴一樣的動作,不過瞄著那野狼頭的手,有些顫抖。晉樂安感覺有點呼吸困難,腦子裏有什麽東西正在一下又一下撞著他的神經。


    先等不及的是薛長鳴對麵的那條狼,直直朝二人撲了過來,薛長鳴衝了上去,一個側身躲過狼口,抬腿給了那脖頸一擊。


    那狼往側邊退了幾步,站直了些,甩了甩頭,又撲了過來。


    而晉樂安這邊,狼還沒發起進攻,用著那綠色的眼睛直直盯著晉樂安,晉樂安知道,它在等,等自己分神的時候,會直接衝過來咬他的脖頸,直到他斷氣才會鬆開。


    晉樂安瞄著眼前餓狼,頭卻越來越疼,是什麽東西在撞著他的神經,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也來越快,他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


    “嗯!”薛長鳴那邊發出一聲悶哼,他被抓傷了右臂,刀脫手滾到了地上,狼身上也多了不少刀傷,左前腿也有些瘸了,最深的一條從狼鼻梁直接劃到了右眼上方,傷口深得見骨 ,鼻梁已斷,血不停地從鼻孔裏滴了下來。右眼球也被劃破,血肉模糊。


    薛長鳴抱著右臂往左邊挪去,試圖離刀近點,他感覺得到前麵那條狼怒了,他想等對方攻擊同時已最快的速度撿起刀反擊。


    晉樂安被這一聲悶哼嚇了一跳,頭像薛長鳴那邊轉了過去,想看看對方怎麽樣了。


    而晉樂安前麵的狼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立馬張開血口撲向晉樂安。


    晉樂安回過神,拿起匕首就往那嘴裏一刺。


    晉樂安被狼撲倒在地,懷裏的錦囊也掉了出來。手裏匕首從狼嘴下巴向下穿了過去,匕首上方抵著狼嘴上顎,狼嘴一時閉不上,隻能拚命甩著頭,一隻腳踩在晉樂安左肩一隻腳踩著晉樂安右頸邊的地上。


    此時晉樂安手還在握著狼嘴裏的匕首,隨著狼頭一起甩動,手背被上牙磨出了血。


    血,隨著狼頭的甩動,濺到了晉樂安臉上,血液的味道、肩上手上的痛感、還有那匕首刺入血肉的快感。晉樂安感覺頭更疼了,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有什麽東西要從腦子裏跳出來。


    薛長鳴見晉樂安被狼壓製著,便有些心急,衝著那條壯狼的腰腹狠狠踹了一腳,狼摔倒在地滾了兩圈。


    薛長鳴趁那條狼還未爬起,便衝到了晉樂安這邊,抬手割了那弱狼的咽喉,又踹了一腳,弱狼向晉樂安左邊倒去。


    地上晉樂安還未會過神來,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脯,發抖的手,還有那越來越紅的眼,太陽穴青筋暴起。


    “嗯…”又是一聲悶哼,那被薛長鳴踹到的的狼爬了起來趁薛長鳴露出後背之際,對著薛長鳴的後背抓了下來。


    薛長鳴摔在了地上,滾了幾圈,小腿磕在了一塊石頭上,有些麻,吐出一口獻血,手扶了扶地,竟有些站不起來。


    壯狼衝著薛長鳴咽喉撲了過去。


    晉樂安喘著粗氣,轉頭剛好看見這一幕,瞳孔一縮 ,嗡的一聲。


    腦子裏什麽東西,斷了…


    晉樂安瞬間爆起,拔出匕首叼在嘴裏,竟四肢著地像狼一樣爬了過去,翻上了那條狼的後背,抓著匕首直直刺進了狼的咽喉。


    一下、又一下…


    血液四濺的感覺…


    利器入體的感覺…


    狼已斷氣,晉樂安卻還不停止…


    “樂安…”薛長鳴抓起晉樂安掉在地上的錦囊,朝著晉樂安爬了過去。


    晉樂安好似沒聽見一般,不停舉起匕首刺入狼體。


    一隻手抓著一個錦囊,顫抖著舉到了晉樂安鼻下。


    晉樂安聞著錦囊裏散出的藥香,揮刀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眨了眨發紅的雙眼,轉頭見薛長鳴伏在地上,以一種很難受的姿勢,後背向上曲起,一手伏地,一手顫抖著高舉起那錦囊,手上還有被狼抓的傷口…


    晉樂安好像受到了什麽刺激,一下甩開了匕首,雙手抱頭,朝著薛長鳴旁邊倒了下去。


    又是這樣的疼痛…


    抽搐、痙攣、無力…


    像是百萬爬蟲在吸他骨髓食他血肉…


    好難受…


    薛長鳴用盡全身力氣,衝著晉樂安爬了過去,將錦囊再次挪到晉樂安鼻息下,便昏睡了過去…


    第九章 我覺得喜歡,是守護……


    晉樂安醒了過來,睜眼見到一隻手握著一個錦囊在自己麵前,而那手的主人已經昏了過去。


    抬眼環視四周,見遠處倒了一條狼,是薛長鳴刺死那條,而近處這條,已經血肉模糊,是晉樂安刺死的這條。


    血流了一地,天下起了細雨,血散了開來…


    不能呆在這裏…


    晉樂安從地上爬了起來,雖然不知道這裏是齊雲山的什麽位置,但肯定不止兩條狼這麽簡單…


    這一地血腥,很容易引來其他猛獸,必須離開…


    從地上扶起薛長鳴,將他一隻手扛在肩上,一隻手扶著他的腰。


    環視了一下四周,天色已晚,早就看不清回去的路了,晉樂安憑著直覺選了個方向。


    天下著雨,師傅給的靈蝶也放不出去,齊雲山太大,人住的太分散,幾個時辰不見人也不稀奇,師兄他們可能已經回了院子,沒有發現自己失蹤。


    現在隻能等雨停…


    然而雨越下越大,路越來越難走,雨衝淡了他們身上的血腥,二人一深一淺的走著,所幸沒有碰見其他野獸。


    好不容易走到一個山洞門口,二人停了下來…


    晉樂安站在洞口聽了一會兒,見裏麵沒有野獸的動靜,這才將薛長鳴扶到了洞口裏測,將薛長鳴放下後,晉樂安取出火折吹了吹。見微弱的火光燃起,晉樂安這才鬆了一口氣,幸好,還能燃…


    隨即起身去洞口深處巡視…


    洞裏有一條狼崽,趴下窩裏昏睡著,呼吸淺淺外麵又下著雨,所以沒有發現它。難道剛剛殺的是它的父母?


    果然是入了狼窩…晉樂安苦笑一下,這時候還能在心裏自我調侃,也是齊人…


    確定沒有危險後,這才去外麵將薛長鳴扶了過來。


    在洞裏找到了一些幹柴,燃起了火,那狼崽見火就醒了,見洞裏來了人,害怕的嗚咽著往角落裏縮去。


    晉樂安見狼窩空了出來,便伸手將那些枯草拿過來當柴火。


    待柴火燃起來,才去查看薛長鳴傷勢,薛長鳴身上大大小小有很多傷,其中最可怖的的就是背後的抓傷,從右肩胛骨一直到左下腰側,深可見骨。其次是右臂,剛剛舉著錦囊肯定又裂開的許多。


    晉樂安將自己內袍勉強算幹淨的衣服撕了下來,在火上烤了烤,將薛長鳴的傷口一一包紮起來。現在這裏什麽都沒有,連水都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止血。


    晉樂安想要檢查薛長鳴的腿傷,伸向褲子的手卻頓了頓,一股奇怪的感覺又泳了上來。一起脫褲子洗澡的事都幹過,今天這是怎麽了?


    晉樂安心一橫,就將薛長鳴的褲子脫了下來,果然,那腿上的傷也不少,小腿處還有一大塊淤青,難怪剛剛站不起來。


    等處理好薛長鳴所有傷口,又將烤幹了衣服給他穿上後,晉樂安這才開始處理起自己的傷口。


    草草包紮了一下,便靠在牆上等雨停。抬手摸了摸薛長鳴的頭,發現已經發了燒。


    薛長鳴麵色通紅,汗水打濕了頭發,晉樂安給他擦著汗。這樣下去不行,看著雨還沒有停的征兆,晉樂安感覺很無力,特別的無力…


    他不該這麽安於現狀,如果他再厲害一點,殺了那頭母狼,薛長鳴就不會為了救自己…他應該再求求師傅的,他應該多學一點本事,這柔弱得還需要薛長鳴來救自己的樣子,他真的是煩透了…


    看著薛長鳴生命一點一點流逝的感覺,真的很無力…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更多是對自己的失望,還有自責…


    “嗯…”薛長鳴醒了過來…


    睜眼便看見了正在為自己擦汗,一臉自責的的晉樂安,他知道身上的傷已經被晉樂安包紮好了,已經沒有了那種血液黏膩的感覺了…


    薛長鳴想爬起來,可四肢無力剛撐起一點又倒了下去…


    晉樂安好像知道對方心裏所想,將薛長鳴抱了起來,讓薛長鳴麵靠在自己懷裏,頭枕在自己肩上,然後便不動了,薛長鳴一身傷,他不敢亂碰…


    “樂安…我…沒事…別擔心…”薛長鳴在晉樂安耳邊斷斷續續地說著,然後抬起左手,撫上了晉樂安的背,試圖想要安慰他,奈何實在是沒有力氣,剛撫上又垂了下來…


    “長鳴…”晉樂安啞聲道。


    “嗯!”


    “還記得在馬車上你說了什麽嗎?”


    “嗯?”薛長鳴有些耳鳴,但還是聽清了晉樂安的話,想了想,他那天說了那麽多話,還真不記得晉樂安問的哪一句…


    “你說,喜歡就是,時時刻刻看著,一會不見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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