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初晴又聯係了望秋，大概了解到,這次新來的人以六司女官為首，添上其他各宮的宮女嬤嬤姑姑，一下子填滿了整個公司助理缺口。
算上影視城這邊的禁衛軍,大啟已經是一個有五百多員工的大公司了。
有李楨在,初晴倒不擔心出什麽亂子，畢竟連溫虞這樣的姑娘都對上輩子的他心有餘悸,恐怕他隻需要露臉就能鎮住所有人。
不過兩百個人太顯眼，這次連他都被嚇到了，出於打預防針的目的,初晴和羅美彤通氣了這個消息。
“哦，那是好事啊。”
總是操心的長輩意外爽快道,“正好小路已經被我帶出來了,他手下也還缺人。”
初晴驚訝說“彤姨,你不問我嗎？”
羅美彤在電話那頭笑了一聲,“最近,我和秦阿嬤聊了很多,我現在算是想明白啦。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得相信你們這些年輕人,這大半年下來，我也明白了,和你打交道,隻能看結果,如果那麽計較過程，最先瘋的恐怕是我自己。”
昔日的助理責任心過重，做事勤勤懇懇，總是喜歡操心鑽牛角尖，過去爺爺都沒成功引導，秦嬤嬤居然成功做到了。
想不到，秦嬤嬤做心理輔導這麽有一手。
心中失笑，還沒慶幸過一秒，羅美彤又在那頭問“公司我可以不管，不過你還是我關心的孩子。初晴，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找來的那位投資人——你們是什麽關係？”
初晴眨眼，“他怎麽了嗎？”
羅美彤語氣複雜道“我今天上午去公司，前台魏大爺說你已經去婺州了，我就把文件送去你辦公室，結果正好撞見他交代他的助理，說要在頂層改建一個休息室，還特別囑咐了選一張舒服的大床。”
初晴“……”
看來，某個人開始得寸進尺了。
這點也和他上輩子一模一樣，不過那時候做得隱秘一些而已。
考慮到如果他想不起來，自己說不定要和“癡傻丈夫”見長輩，她隻能盡力挽回他的形象，想起羅美彤的性格，對症下藥解釋“彤姨你放心吧，休息室的事情我知道，那是給他自己修的。他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父母嬌貴著長大的，一個人在臨塘也不容易，不僅穿得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午休的時候沒有床都睡不著。”
——小夥子看著挺嚴肅正經，說出來的話有點引人誤解，她才想著求證一下，萬萬沒想他居然是個豌豆公主。
羅美彤震驚了。
第二天，她在大啟的一樓又一次遇到了年輕人。
先前一直太忙，昨天隻聽到他說話，羅美彤還是頭一次見到初晴的合夥人，聽過她解釋，這會仔細一看，年輕人果然比小姑娘還嬌貴，頭發和正裝全部一絲不苟，明顯精心搭配過配色和飾品，用了極淡的男式香水，連袖扣都選了毫無棱角、不會劃傷人的款式。
徹底放下了“這可能是個bian態”的懷疑，羅美彤關懷問“在臨塘一切還習慣吧？”
知道這位是看著女朋友長大的長輩，李楨有些拘謹同她點頭。
羅美彤熱心道“那就好，你離開家，一個人來了臨塘，有什麽不方便的一定要和大家說。”
李楨“……”
這種“嫁過來真是委屈你了”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除了來探溫虞的班，初晴在影視城還有其他事務。
比如接下來的夏季活動，她需要一些靠得住的安保人員，有現成的禁衛軍，就算隻選幾個人當領頭，那也能從根源上減輕不少壓力。
要是能挑出有潛力的男藝人也沒關係。
因此，她白天跟組，晚上和林將軍一起挑人。
結果剛麵試了一個校尉，初晴就接到了溫虞的電話。
“你方不方便來接我？我似乎是碰到……那些法製講座上怎麽說來著，對，拉皮條的。”
乍聽到這個詞，初晴嚇了一大跳，連忙問“你現在在哪？”
溫虞報了附近的一家高檔餐廳名字，嫌惡道“不是說男女平等嗎，都已經到現代了，為什麽還有人用對待賣笑名伶的法子，取笑調戲良家的姑娘。我實在受不了那樣的氣氛，就躲到洗手間裏來了。”
聽到她是安全的，初晴放鬆了不少，和林將軍簡單交代了幾句，一邊走一邊問“還有其他人？”
溫虞應了一聲，把桌上的人都說了一下，又擔憂問“頭銜都是那個付導演介紹的，這是不是他將我們賣了？我要不要報警？”
初晴衝她安慰道“沒事，你可能誤會了。呆在原地等我，我來接你。”
知道桌上坐了好幾位出品方的幾位大佬，付導和他們顯然非常相熟，再回憶到在場演員全都是組裏的漂亮姑娘，初晴就明白了個大概。
場地器材都要花錢，劇組每一天都是巨大的消耗，為了加快拍攝的進度，絕大部分的劇組都會分組，把拍攝任務分割解決，a組由導演帶著，拍攝主角和重頭戲，b組則由副導演負責，幫導演拍攝一些其他鏡頭。
有時候，導演也可以借副導演揚長避短，像是當初拍攝《暗殺》的時候，嶽秉更擅長武打戲，就把文戲的大頭都交給了拍喜劇出身的副導演。
《四國》是一部曆史群像電視劇，黎導演更擅長刻畫人物和還原曆史，b組則主要拍攝一些戰鬥的大場麵。
大場麵是非常燒錢的，這個導演不僅要會合理花錢，還得“懂事”。
難怪資方要安排這位付副導拍戰爭部分。
溫虞大部分鏡頭都在a組，唯一的“大場麵”就是國破後的逃亡戲，接下來的一周，她要轉入b組拍攝，副導演以此為借口組了一個飯局，特別邀請了剛剛進組的年輕演員們。
也就是說，這是一場很“常見”的酒局。
《百裏挑一》監製是自己，而且投資隻有饌乾一方，出品是汪導演的關係，整個節目的上下結構非常簡單，自然沒有這種應酬。溫虞上輩子是世家貴女，還是頭一次遇到明目張膽拿良家婦女開玩笑的情況，誤會成古代青樓那種局麵也不奇怪。
初晴找到溫虞後，就見她長長鬆了一口氣，迭聲道“我們走吧，那些眼睛好像要把人衣服都扒下來，真惡心，我不想待下去了。”
那些目光肆無忌憚，其實不一定是真要做什麽越界的事情。
部分中年男人似乎很享受這種氛圍，他們擺出淩駕於人上的成功人士模樣，以過來人的名義說些酒桌上的大道理，拿低俗的笑話調侃欺負小姑娘當下酒菜，稍微有點不適便用“不會做人”打壓，消遣她們窘迫或者應和的樣子，滿足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如果真的有傻姑娘上鉤，那也是酒桌後的買賣。
這種時候提出離席，就會有人詆毀溫虞不識趣了。
初晴便道“你的包還在那個包間吧。別擔心，我陪你回去。”
見她一臉抗拒，初晴又說“其實你可以把他們都當做你家那些姨娘們懟。”
聽她這樣說，溫虞忍不住笑了笑，“我常常把她們氣得半死，你就不怕我得罪哪個投資人？”
初晴卻很認真回答“我知道你的性格，你沒有當場離開，而是給我打電話，甚至是參加今天的晚餐，其實都是在顧忌會不會牽連到我。”
溫虞漂亮得太張揚，其實大部分人反而不敢打她的主意，惡人也會撿軟柿子捏，會被欺負的女孩子大多是那種看著安分守規矩、有點清秀的女孩子。
“隻要占理，我根本不怕你得罪人，如果真遇上小心眼，那就見招拆招，大不了以後不做這一行了，你又不是沒有其他本事。”
被她說中後，溫虞愣怔了一會，笑起來。
讓身邊的大宮女先回酒店，她們倆又去了那個包間。
有了經紀人的交底，溫虞這次底氣足了很多，她本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在這種環境下毫不怯場，看著根本不像是好欺負的模樣，對一些油膩的話不搭茬，四兩撥千斤，一時間竟然也成功鎮住了不少人。
見此，那些人們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剛剛加入的經紀人身上。
桌上其他姑娘都偷偷鬆了一口氣。
經紀人在一群藝人裏也相當突出亮眼，隻不過是個傳媒公司老板，以後想要資源，還是得求著他們，想到年輕姑娘麵皮薄，其他人的語氣一下輕浮起來。
付導演最先開口，他打著認識宋繁的幌子，打聽辰頌現在的情況。
得知初晴在做直播平台，一個人故意說“我也經常打賞一些女主播，她們比女明星識趣好追多了。”
這話引起了一片讚同附和。
倒是坐在座首的製片突然想起什麽，臉上一變，很謹慎問“小宋總，我聽說你的公司是被饌乾收購了？”
沒想到外界是這樣傳的。
看來李楨他爺爺把他的消息隱藏得很好，唯恐被人發現他倆的來往。
大概是還寄期望他哪天回心轉意吧。
初晴搖頭，“我答應過不會賣公司。我倒是想等公司做大，再把饌乾收購了。”
她說的話太荒誕，語氣卻好像是在談論天氣，桌上的人都笑出來。
初晴任由他們笑完了，突然舉起酒杯，說道“笑一笑十年少，祝喝的人青春永駐，大家一起走一個吧。”
本來就已經喝過一輪，被這樣相當符合他們喜好的土味敬酒詞一激，在座的中年人紛紛舉杯起哄。
半個小時後，滿桌的男士全部倒下，連仗著酒意騷擾姑娘的力氣也沒有了。
示意溫虞去拿包，看著滿包廂還不知道怎麽辦的女孩子們，初晴溫和道“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姑娘們回神，如蒙大赦，用力點頭。
離開餐廳後，溫虞才反應過來，經紀人從頭到尾隻喝了一杯，竟然反過來把滿桌的人勸倒下了。
這個過程裏麵，自己就坐在她身邊，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其他人沒有發現也是很正常的。
她忍不住問“你怎麽做到的？”
初晴“你也知道我的專業吧，我和裴學姐接了個打工項目，叫職業勸酒師。客人開的酒越多，就能拿到更多的提成，所以我就練出來了。”
她還幽幽歎了一口氣，“都是為了生活啊。”
想到皇後總是很節省愛財，溫虞心裏一動，輕聲問“為什麽會去打工？”
莫非，她以前過得很苦嗎？
南方貴女心中閃過無數平民可能的遭遇，就見初晴一臉懷念唏噓道“因為我和學姐做實驗，不小心把價值十幾萬的儀器弄炸了，除了寫檢討，還得賠一部分錢，那是我們能找到最快掙錢的方法。”
溫虞“……”
以後再憐愛宋初晴她就和她姓。
那晚之後的第二天，溫虞在b組的戲正式開拍。
這部分的內容很簡單，城池被攻陷後，昏君與貴妃在護衛下逃離出宮。
結果第一場的第一條戲溫虞就卡了。
在對話的時候，對麵的龔梓航會故意靠近，溫虞極少與外男打交道，見他突然過來，台詞便會磕絆一下，每到這種時候，副導演就會飛速叫“卡”。
一邊的龔梓航還唯恐不亂湊過來問“溫小姐，你還好嗎？不如我們先拍下一條？”
他是故意的。
溫虞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副導演，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幾場都是拍了好幾遍才好不容易過了，大家散開做下場準備布置工作時，附近的工作人員漸漸有了怨氣。
“這麽一個普通的鏡頭，居然卡這麽多次。”
“還是拍電視劇呢，也幸虧咱們導演脾氣好。”
“之前在a組也沒聽說她這樣啊。”
“我看就是黎導給她開綠燈了，綜藝節目出來的，能有多少演技。”
“哎，居然攤上了新人，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拍到半夜。”
在a組的時候，黎導演還算照顧她，不過和上輩子自己在後宅後宮的境況一樣，依舊有不少人看不慣她，在背後竊竊私語，景陽宮的一眾都習慣了，裝作沒聽到。
有了那天晚上的求救，溫虞身邊的宮女現在對皇後非常服氣，忍不住建議“不如聯係一下宋總吧？”
聽到要求助，溫虞毫不猶豫搖頭，“這點小事我能處理。”
在接下來的劇本裏，終於逃出勞民傷財修築的華麗宮殿，昏君和貴婦迎麵遇到了前來迎接的軍隊。
救駕來遲的將軍沒有請罪，反而義正嚴詞要挾，如果皇帝要和他們一起走，就必須就地處死“大將軍”。
大將軍自然不是真的大將軍，而是皇帝飼養的一隻獵犬，因為曾經狩獵有功，被他封為車騎大將軍，引起了朝野的一片嘩然和所有兵士的抵觸。
他們在外殺敵鎮亂，一條狗卻輕輕鬆鬆當上車騎將軍，壓了所有人一頭，何其諷刺。
這樣的要求聽來非常合理。
無能昏聵的皇帝這時還驚魂未定，對一條狗的性命並不在乎，現在看見獲救的希望，忙不迭答應，在和貴妃的爭執下，親手掐死了大將軍。
如果做成特效就太假，因為需要狗配合裝死，劇組安排了一條表演犬。
很快，訓練員把那隻叫呱呱的狗帶了上來。
呱呱是一隻雌性成年獵犬，有一雙很溫柔的大眼睛，因為經常表演，表現得一點都不怕人。
給這場的兩位主演說了戲，又讓呱呱演習了幾次，付導演打板，當天的第四場第一條正式開拍。
“婦人之仁！一條狗而已，等奪回了京城，要多少有多少！”
昏君狀若癲狂喊著，直接舍棄了被貴妃抱著的長劍，一步步向大將軍走去，伸出雙手。
就在這時候，本來還很安分的獵犬突然起身，看向靠近的龔梓航，發出低沉的嗚聲，齜牙警告，下一刻就直接衝著他的肚子撞過去。
毫無防備遭遇了幾十斤大型犬的頭槌，龔梓航嗷了一聲，整個人躺倒在地，瞬間引發了一片混亂。
一番修整後，再次重拍的第二條，龔梓航慘遭獵犬的飛撲。
第三條，獵犬直接扯爛了他的袖子。
訓練員親自上前製止了好幾次，結果呱呱一切正常，唯獨麵對龔梓航就發瘋。
導演也要瘋了，好在影視城裏片場多，聯係人再去別的劇組借來一條，結果無一例外，隻要對上龔梓航，再溫順的狗都會突然變得殘暴起來。
“你到底是什麽情況？！”
龔梓航也很茫然，捂著肚子，不解道“我的朋友也養狗，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無可奈何下，副導演去一邊給導演打電話，詢問應該怎麽辦。
《四國》是一部群像曆史電視劇，溫虞飾演的貴妃是初晴她們這個世界真正存在的曆史人物，知名度和戲份都比昏君要多得多，算是這部男人戲裏難得出彩的女性角色，所以算作女二號。
史書記載裏，因為親眼看到了皇帝殺死愛犬，貴妃因此物傷其類，意識到君王無情無能，一旦有人提出相似的要求，自己也一定會被毫不猶豫舍棄，索性連夜逃走，又被擄走獻給其中一位諸侯，開始了頗為傳奇的一生。
她走後，皇帝果然一步步退讓，被徹底架空，又在擁立的新皇帝登基後成為棄子，直接被這支隊伍殺死。
總而言之，如果不拍這出殺狗戲，後麵就沒法演下去了。
最後，黎導演決定親自跑一趟。
他來的時候，初晴也聽說了這個消息，跟著趕了過來。
因為上次何薪的欠薪事件，沿路有不少群演和初晴打招呼，進到片場內部，很快又有那天酒桌上的姑娘跑來給她送水果。
溫虞坐在一邊，看著經紀人如同穿過花從的蝴蝶飛向自己，一邊滿場打招呼寒暄，從攝像到場工，似乎沒有她不認識的人。
明明是經紀人探班，她出現的動靜比明星進組還要大，溫虞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她。
很奇異的是，因為初晴出現，她突然又不那麽擔心了。
剛一會麵，初晴就把她拉到化妝間，篤定問“你做了什麽？”
溫虞歎氣，無奈解釋了一下今天拍戲□□擾的事情，接著道“這算是後宅比較陰損的手段，是我從一個姨娘那裏弄到的方子，她們會用這種藥引得動物失常，好害得自己嫉恨的人掉孩子。”
然後她把這招用在了一個男人身上。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一開始我隻想讓他下場，最好和之前一樣，讓文替和我對戲，哪知道這部分的戲這麽重要，現在還驚動了導演。”
初晴思索了一會，安慰道“你做得不錯。把黎導鬧來了才正好，不然副導演還要給你小鞋穿。”
溫虞愣怔看她，想到每次副導演都精準出現的“卡”，一下意會過來“你的意思是，他們倆是一夥的？”
“昏君就這點戲份，這都不換演員，就算不是一夥，副導演也被姓龔的收買了。”
初晴分析道，“你也知道，現在影視城裏到處都是咱們的禁衛軍，這裏對咱們幾乎是透明的。那天你被引去酒局，我心裏總覺得有哪裏不對，所以我這兩天都在查這件事。”
“我發現，當時龔梓航也在那家餐廳裏，自從他進組後，你們片場附近的媒體也確實變多了。我想，如果不是你找了我救場，他應該是想來個‘英雄救美’，之後再讓人拍到你們晚上從餐廳出來，好寫點什麽東西。”
溫虞擰眉，“我以為我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他這麽處心積慮，居然隻是想和我傳緋聞？”
因為在輿論裏，吃虧的大多數時候都是女明星。
這句話初晴沒說，她直接道“我懷疑和盛星有關，當然，這隻是一個猜測。你心中有提防就行了，安心拍戲，其他的交給我。”
溫虞隻看到她跑去和黎導演說了什麽，又到一邊打了幾個電話，沒多久，初晴回來，通知她“我想辦法給你加了一場戲。”
這場戲，兩位導演都在。
沒有劇本，隻有一個改動，皇帝殺狗變成了貴妃放狗。
聽黎導演講戲的時候，溫虞還很懵。
雖然物傷其類，但是都自身難保了，貴妃為什麽不趕緊跑，非要親自動手，還要磨磨唧唧掙紮一番，又放了這隻狗？
像是迷茫的航船尋找燈塔一樣，她下意識看向經紀人的方向。
初晴在和那隻獵犬玩。
呱呱對著龔梓航齜牙時，分明是十足凶惡的獵犬，麵對初晴的時候，卻會像風扇一樣瘋狂搖尾巴，等她伸出手後，就在草地上打了一個滾，翻出白茸茸很好吸的肚皮，一邊嗚嚶著拱手求揉。
這個前後反差，竟然有點像是失憶前後的皇帝。
溫虞一下想到了很多。
貴妃和“大將軍”的關係，不也是像她們和他一樣嗎。
上輩子剛進京的時候，皇帝一直很忙，太後常常給他使絆子，看自己的父親心思那樣活絡，恐怕前朝也不買他的賬。
好在有皇後在蒹葭宮守著，所以政務再繁忙，他也會風雨兼程趕回去，與她一起說說話。
心愛的人在等著自己，那麽他就是有家的，怎麽都比一個人孤枕寒衾要強。
而就像她期盼他的出現一樣，因為在死寂的後宮裏，隻有皇後是可以企望的存在，所以她們也是那樣守著她的。
大概就像是一片向陽花田，隻能等充滿獨占欲的深夜把日光放出來，她們才可以在白天感受到自己還活著，而不是被家族舍棄的物件。
那時候，皇帝自言自語說，“你看，仗著你不在，現下所有人都來欺負朕了”。
她們確實是在合夥欺負他，因為知道他不會對她們出手，因為他不像那些惡人無所顧忌，所以以此脅迫他不要開棺。
斯人已去，為禍的反賊臨死也毫無悔意，隻留下他們互相怨懟磋磨罷了。
最後，那個男人還是帶上她們，來到了這個世界。
——因為他們都被重要的人同時拋下了。
打板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溫虞一步步走近獵犬，心裏突然湧上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也就是說，在黎導演新設置的前提下，貴妃心底是不喜歡“大將軍”的。
有了這個猜測後，一切就好辦了。
“乖孩子。”
溫虞摸她的腦袋，輕聲說著台詞。
獵犬哼唧一聲，不停在她跟前打轉嗅聞，似乎在尋找另一個熟悉的氣味。
接著，她緩緩伸出手，虛攥住了獵犬的脖子。
在訓犬師的手勢下，手下溫熱的動物發出了哀哀的叫聲。
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很久以後，溫虞才悵然垂眼，又一點點鬆開了手。
“很好，一條過！”
黎導演歡喜的聲音突然響起。
溫虞被嚇得驚醒，下意識看過去，見一群人圍著監視器，對著她的表現讚不絕口，隻有副導演沒說話。
她走近時，重放的畫麵正好停在她伸手掐狗時那裏，眼沉沉，一改貴妃過往的跋扈張揚，光是那樣的表情就叫人無端背後發涼。
初晴撐頭看著監視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看來下次，我可以給你接個病嬌暗黑型，或者壞女人的角色突破一下自我。”
導演助理在一邊好奇問“溫小姐，你那時候在想什麽？”
溫虞表情平靜“我想象的是，我掐住了皇帝的狗頭。”
初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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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影視城這邊的禁衛軍,大啟已經是一個有五百多員工的大公司了。
有李楨在,初晴倒不擔心出什麽亂子，畢竟連溫虞這樣的姑娘都對上輩子的他心有餘悸,恐怕他隻需要露臉就能鎮住所有人。
不過兩百個人太顯眼，這次連他都被嚇到了，出於打預防針的目的,初晴和羅美彤通氣了這個消息。
“哦，那是好事啊。”
總是操心的長輩意外爽快道,“正好小路已經被我帶出來了,他手下也還缺人。”
初晴驚訝說“彤姨,你不問我嗎？”
羅美彤在電話那頭笑了一聲,“最近,我和秦阿嬤聊了很多,我現在算是想明白啦。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得相信你們這些年輕人,這大半年下來，我也明白了,和你打交道,隻能看結果,如果那麽計較過程，最先瘋的恐怕是我自己。”
昔日的助理責任心過重，做事勤勤懇懇，總是喜歡操心鑽牛角尖，過去爺爺都沒成功引導，秦嬤嬤居然成功做到了。
想不到，秦嬤嬤做心理輔導這麽有一手。
心中失笑，還沒慶幸過一秒，羅美彤又在那頭問“公司我可以不管，不過你還是我關心的孩子。初晴，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找來的那位投資人——你們是什麽關係？”
初晴眨眼，“他怎麽了嗎？”
羅美彤語氣複雜道“我今天上午去公司，前台魏大爺說你已經去婺州了，我就把文件送去你辦公室，結果正好撞見他交代他的助理，說要在頂層改建一個休息室，還特別囑咐了選一張舒服的大床。”
初晴“……”
看來，某個人開始得寸進尺了。
這點也和他上輩子一模一樣，不過那時候做得隱秘一些而已。
考慮到如果他想不起來，自己說不定要和“癡傻丈夫”見長輩，她隻能盡力挽回他的形象，想起羅美彤的性格，對症下藥解釋“彤姨你放心吧，休息室的事情我知道，那是給他自己修的。他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父母嬌貴著長大的，一個人在臨塘也不容易，不僅穿得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午休的時候沒有床都睡不著。”
——小夥子看著挺嚴肅正經，說出來的話有點引人誤解，她才想著求證一下，萬萬沒想他居然是個豌豆公主。
羅美彤震驚了。
第二天，她在大啟的一樓又一次遇到了年輕人。
先前一直太忙，昨天隻聽到他說話，羅美彤還是頭一次見到初晴的合夥人，聽過她解釋，這會仔細一看，年輕人果然比小姑娘還嬌貴，頭發和正裝全部一絲不苟，明顯精心搭配過配色和飾品，用了極淡的男式香水，連袖扣都選了毫無棱角、不會劃傷人的款式。
徹底放下了“這可能是個bian態”的懷疑，羅美彤關懷問“在臨塘一切還習慣吧？”
知道這位是看著女朋友長大的長輩，李楨有些拘謹同她點頭。
羅美彤熱心道“那就好，你離開家，一個人來了臨塘，有什麽不方便的一定要和大家說。”
李楨“……”
這種“嫁過來真是委屈你了”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除了來探溫虞的班，初晴在影視城還有其他事務。
比如接下來的夏季活動，她需要一些靠得住的安保人員，有現成的禁衛軍，就算隻選幾個人當領頭，那也能從根源上減輕不少壓力。
要是能挑出有潛力的男藝人也沒關係。
因此，她白天跟組，晚上和林將軍一起挑人。
結果剛麵試了一個校尉，初晴就接到了溫虞的電話。
“你方不方便來接我？我似乎是碰到……那些法製講座上怎麽說來著，對，拉皮條的。”
乍聽到這個詞，初晴嚇了一大跳，連忙問“你現在在哪？”
溫虞報了附近的一家高檔餐廳名字，嫌惡道“不是說男女平等嗎，都已經到現代了，為什麽還有人用對待賣笑名伶的法子，取笑調戲良家的姑娘。我實在受不了那樣的氣氛，就躲到洗手間裏來了。”
聽到她是安全的，初晴放鬆了不少，和林將軍簡單交代了幾句，一邊走一邊問“還有其他人？”
溫虞應了一聲，把桌上的人都說了一下，又擔憂問“頭銜都是那個付導演介紹的，這是不是他將我們賣了？我要不要報警？”
初晴衝她安慰道“沒事，你可能誤會了。呆在原地等我，我來接你。”
知道桌上坐了好幾位出品方的幾位大佬，付導和他們顯然非常相熟，再回憶到在場演員全都是組裏的漂亮姑娘，初晴就明白了個大概。
場地器材都要花錢，劇組每一天都是巨大的消耗，為了加快拍攝的進度，絕大部分的劇組都會分組，把拍攝任務分割解決，a組由導演帶著，拍攝主角和重頭戲，b組則由副導演負責，幫導演拍攝一些其他鏡頭。
有時候，導演也可以借副導演揚長避短，像是當初拍攝《暗殺》的時候，嶽秉更擅長武打戲，就把文戲的大頭都交給了拍喜劇出身的副導演。
《四國》是一部曆史群像電視劇，黎導演更擅長刻畫人物和還原曆史，b組則主要拍攝一些戰鬥的大場麵。
大場麵是非常燒錢的，這個導演不僅要會合理花錢，還得“懂事”。
難怪資方要安排這位付副導拍戰爭部分。
溫虞大部分鏡頭都在a組，唯一的“大場麵”就是國破後的逃亡戲，接下來的一周，她要轉入b組拍攝，副導演以此為借口組了一個飯局，特別邀請了剛剛進組的年輕演員們。
也就是說，這是一場很“常見”的酒局。
《百裏挑一》監製是自己，而且投資隻有饌乾一方，出品是汪導演的關係，整個節目的上下結構非常簡單，自然沒有這種應酬。溫虞上輩子是世家貴女，還是頭一次遇到明目張膽拿良家婦女開玩笑的情況，誤會成古代青樓那種局麵也不奇怪。
初晴找到溫虞後，就見她長長鬆了一口氣，迭聲道“我們走吧，那些眼睛好像要把人衣服都扒下來，真惡心，我不想待下去了。”
那些目光肆無忌憚，其實不一定是真要做什麽越界的事情。
部分中年男人似乎很享受這種氛圍，他們擺出淩駕於人上的成功人士模樣，以過來人的名義說些酒桌上的大道理，拿低俗的笑話調侃欺負小姑娘當下酒菜，稍微有點不適便用“不會做人”打壓，消遣她們窘迫或者應和的樣子，滿足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如果真的有傻姑娘上鉤，那也是酒桌後的買賣。
這種時候提出離席，就會有人詆毀溫虞不識趣了。
初晴便道“你的包還在那個包間吧。別擔心，我陪你回去。”
見她一臉抗拒，初晴又說“其實你可以把他們都當做你家那些姨娘們懟。”
聽她這樣說，溫虞忍不住笑了笑，“我常常把她們氣得半死，你就不怕我得罪哪個投資人？”
初晴卻很認真回答“我知道你的性格，你沒有當場離開，而是給我打電話，甚至是參加今天的晚餐，其實都是在顧忌會不會牽連到我。”
溫虞漂亮得太張揚，其實大部分人反而不敢打她的主意，惡人也會撿軟柿子捏，會被欺負的女孩子大多是那種看著安分守規矩、有點清秀的女孩子。
“隻要占理，我根本不怕你得罪人，如果真遇上小心眼，那就見招拆招，大不了以後不做這一行了，你又不是沒有其他本事。”
被她說中後，溫虞愣怔了一會，笑起來。
讓身邊的大宮女先回酒店，她們倆又去了那個包間。
有了經紀人的交底，溫虞這次底氣足了很多，她本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在這種環境下毫不怯場，看著根本不像是好欺負的模樣，對一些油膩的話不搭茬，四兩撥千斤，一時間竟然也成功鎮住了不少人。
見此，那些人們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剛剛加入的經紀人身上。
桌上其他姑娘都偷偷鬆了一口氣。
經紀人在一群藝人裏也相當突出亮眼，隻不過是個傳媒公司老板，以後想要資源，還是得求著他們，想到年輕姑娘麵皮薄，其他人的語氣一下輕浮起來。
付導演最先開口，他打著認識宋繁的幌子，打聽辰頌現在的情況。
得知初晴在做直播平台，一個人故意說“我也經常打賞一些女主播，她們比女明星識趣好追多了。”
這話引起了一片讚同附和。
倒是坐在座首的製片突然想起什麽，臉上一變，很謹慎問“小宋總，我聽說你的公司是被饌乾收購了？”
沒想到外界是這樣傳的。
看來李楨他爺爺把他的消息隱藏得很好，唯恐被人發現他倆的來往。
大概是還寄期望他哪天回心轉意吧。
初晴搖頭，“我答應過不會賣公司。我倒是想等公司做大，再把饌乾收購了。”
她說的話太荒誕，語氣卻好像是在談論天氣，桌上的人都笑出來。
初晴任由他們笑完了，突然舉起酒杯，說道“笑一笑十年少，祝喝的人青春永駐，大家一起走一個吧。”
本來就已經喝過一輪，被這樣相當符合他們喜好的土味敬酒詞一激，在座的中年人紛紛舉杯起哄。
半個小時後，滿桌的男士全部倒下，連仗著酒意騷擾姑娘的力氣也沒有了。
示意溫虞去拿包，看著滿包廂還不知道怎麽辦的女孩子們，初晴溫和道“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姑娘們回神，如蒙大赦，用力點頭。
離開餐廳後，溫虞才反應過來，經紀人從頭到尾隻喝了一杯，竟然反過來把滿桌的人勸倒下了。
這個過程裏麵，自己就坐在她身邊，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其他人沒有發現也是很正常的。
她忍不住問“你怎麽做到的？”
初晴“你也知道我的專業吧，我和裴學姐接了個打工項目，叫職業勸酒師。客人開的酒越多，就能拿到更多的提成，所以我就練出來了。”
她還幽幽歎了一口氣，“都是為了生活啊。”
想到皇後總是很節省愛財，溫虞心裏一動，輕聲問“為什麽會去打工？”
莫非，她以前過得很苦嗎？
南方貴女心中閃過無數平民可能的遭遇，就見初晴一臉懷念唏噓道“因為我和學姐做實驗，不小心把價值十幾萬的儀器弄炸了，除了寫檢討，還得賠一部分錢，那是我們能找到最快掙錢的方法。”
溫虞“……”
以後再憐愛宋初晴她就和她姓。
那晚之後的第二天，溫虞在b組的戲正式開拍。
這部分的內容很簡單，城池被攻陷後，昏君與貴妃在護衛下逃離出宮。
結果第一場的第一條戲溫虞就卡了。
在對話的時候，對麵的龔梓航會故意靠近，溫虞極少與外男打交道，見他突然過來，台詞便會磕絆一下，每到這種時候，副導演就會飛速叫“卡”。
一邊的龔梓航還唯恐不亂湊過來問“溫小姐，你還好嗎？不如我們先拍下一條？”
他是故意的。
溫虞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副導演，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幾場都是拍了好幾遍才好不容易過了，大家散開做下場準備布置工作時，附近的工作人員漸漸有了怨氣。
“這麽一個普通的鏡頭，居然卡這麽多次。”
“還是拍電視劇呢，也幸虧咱們導演脾氣好。”
“之前在a組也沒聽說她這樣啊。”
“我看就是黎導給她開綠燈了，綜藝節目出來的，能有多少演技。”
“哎，居然攤上了新人，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拍到半夜。”
在a組的時候，黎導演還算照顧她，不過和上輩子自己在後宅後宮的境況一樣，依舊有不少人看不慣她，在背後竊竊私語，景陽宮的一眾都習慣了，裝作沒聽到。
有了那天晚上的求救，溫虞身邊的宮女現在對皇後非常服氣，忍不住建議“不如聯係一下宋總吧？”
聽到要求助，溫虞毫不猶豫搖頭，“這點小事我能處理。”
在接下來的劇本裏，終於逃出勞民傷財修築的華麗宮殿，昏君和貴婦迎麵遇到了前來迎接的軍隊。
救駕來遲的將軍沒有請罪，反而義正嚴詞要挾，如果皇帝要和他們一起走，就必須就地處死“大將軍”。
大將軍自然不是真的大將軍，而是皇帝飼養的一隻獵犬，因為曾經狩獵有功，被他封為車騎大將軍，引起了朝野的一片嘩然和所有兵士的抵觸。
他們在外殺敵鎮亂，一條狗卻輕輕鬆鬆當上車騎將軍，壓了所有人一頭，何其諷刺。
這樣的要求聽來非常合理。
無能昏聵的皇帝這時還驚魂未定，對一條狗的性命並不在乎，現在看見獲救的希望，忙不迭答應，在和貴妃的爭執下，親手掐死了大將軍。
如果做成特效就太假，因為需要狗配合裝死，劇組安排了一條表演犬。
很快，訓練員把那隻叫呱呱的狗帶了上來。
呱呱是一隻雌性成年獵犬，有一雙很溫柔的大眼睛，因為經常表演，表現得一點都不怕人。
給這場的兩位主演說了戲，又讓呱呱演習了幾次，付導演打板，當天的第四場第一條正式開拍。
“婦人之仁！一條狗而已，等奪回了京城，要多少有多少！”
昏君狀若癲狂喊著，直接舍棄了被貴妃抱著的長劍，一步步向大將軍走去，伸出雙手。
就在這時候，本來還很安分的獵犬突然起身，看向靠近的龔梓航，發出低沉的嗚聲，齜牙警告，下一刻就直接衝著他的肚子撞過去。
毫無防備遭遇了幾十斤大型犬的頭槌，龔梓航嗷了一聲，整個人躺倒在地，瞬間引發了一片混亂。
一番修整後，再次重拍的第二條，龔梓航慘遭獵犬的飛撲。
第三條，獵犬直接扯爛了他的袖子。
訓練員親自上前製止了好幾次，結果呱呱一切正常，唯獨麵對龔梓航就發瘋。
導演也要瘋了，好在影視城裏片場多，聯係人再去別的劇組借來一條，結果無一例外，隻要對上龔梓航，再溫順的狗都會突然變得殘暴起來。
“你到底是什麽情況？！”
龔梓航也很茫然，捂著肚子，不解道“我的朋友也養狗，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無可奈何下，副導演去一邊給導演打電話，詢問應該怎麽辦。
《四國》是一部群像曆史電視劇，溫虞飾演的貴妃是初晴她們這個世界真正存在的曆史人物，知名度和戲份都比昏君要多得多，算是這部男人戲裏難得出彩的女性角色，所以算作女二號。
史書記載裏，因為親眼看到了皇帝殺死愛犬，貴妃因此物傷其類，意識到君王無情無能，一旦有人提出相似的要求，自己也一定會被毫不猶豫舍棄，索性連夜逃走，又被擄走獻給其中一位諸侯，開始了頗為傳奇的一生。
她走後，皇帝果然一步步退讓，被徹底架空，又在擁立的新皇帝登基後成為棄子，直接被這支隊伍殺死。
總而言之，如果不拍這出殺狗戲，後麵就沒法演下去了。
最後，黎導演決定親自跑一趟。
他來的時候，初晴也聽說了這個消息，跟著趕了過來。
因為上次何薪的欠薪事件，沿路有不少群演和初晴打招呼，進到片場內部，很快又有那天酒桌上的姑娘跑來給她送水果。
溫虞坐在一邊，看著經紀人如同穿過花從的蝴蝶飛向自己，一邊滿場打招呼寒暄，從攝像到場工，似乎沒有她不認識的人。
明明是經紀人探班，她出現的動靜比明星進組還要大，溫虞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她。
很奇異的是，因為初晴出現，她突然又不那麽擔心了。
剛一會麵，初晴就把她拉到化妝間，篤定問“你做了什麽？”
溫虞歎氣，無奈解釋了一下今天拍戲□□擾的事情，接著道“這算是後宅比較陰損的手段，是我從一個姨娘那裏弄到的方子，她們會用這種藥引得動物失常，好害得自己嫉恨的人掉孩子。”
然後她把這招用在了一個男人身上。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一開始我隻想讓他下場，最好和之前一樣，讓文替和我對戲，哪知道這部分的戲這麽重要，現在還驚動了導演。”
初晴思索了一會，安慰道“你做得不錯。把黎導鬧來了才正好，不然副導演還要給你小鞋穿。”
溫虞愣怔看她，想到每次副導演都精準出現的“卡”，一下意會過來“你的意思是，他們倆是一夥的？”
“昏君就這點戲份，這都不換演員，就算不是一夥，副導演也被姓龔的收買了。”
初晴分析道，“你也知道，現在影視城裏到處都是咱們的禁衛軍，這裏對咱們幾乎是透明的。那天你被引去酒局，我心裏總覺得有哪裏不對，所以我這兩天都在查這件事。”
“我發現，當時龔梓航也在那家餐廳裏，自從他進組後，你們片場附近的媒體也確實變多了。我想，如果不是你找了我救場，他應該是想來個‘英雄救美’，之後再讓人拍到你們晚上從餐廳出來，好寫點什麽東西。”
溫虞擰眉，“我以為我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他這麽處心積慮，居然隻是想和我傳緋聞？”
因為在輿論裏，吃虧的大多數時候都是女明星。
這句話初晴沒說，她直接道“我懷疑和盛星有關，當然，這隻是一個猜測。你心中有提防就行了，安心拍戲，其他的交給我。”
溫虞隻看到她跑去和黎導演說了什麽，又到一邊打了幾個電話，沒多久，初晴回來，通知她“我想辦法給你加了一場戲。”
這場戲，兩位導演都在。
沒有劇本，隻有一個改動，皇帝殺狗變成了貴妃放狗。
聽黎導演講戲的時候，溫虞還很懵。
雖然物傷其類，但是都自身難保了，貴妃為什麽不趕緊跑，非要親自動手，還要磨磨唧唧掙紮一番，又放了這隻狗？
像是迷茫的航船尋找燈塔一樣，她下意識看向經紀人的方向。
初晴在和那隻獵犬玩。
呱呱對著龔梓航齜牙時，分明是十足凶惡的獵犬，麵對初晴的時候，卻會像風扇一樣瘋狂搖尾巴，等她伸出手後，就在草地上打了一個滾，翻出白茸茸很好吸的肚皮，一邊嗚嚶著拱手求揉。
這個前後反差，竟然有點像是失憶前後的皇帝。
溫虞一下想到了很多。
貴妃和“大將軍”的關係，不也是像她們和他一樣嗎。
上輩子剛進京的時候，皇帝一直很忙，太後常常給他使絆子，看自己的父親心思那樣活絡，恐怕前朝也不買他的賬。
好在有皇後在蒹葭宮守著，所以政務再繁忙，他也會風雨兼程趕回去，與她一起說說話。
心愛的人在等著自己，那麽他就是有家的，怎麽都比一個人孤枕寒衾要強。
而就像她期盼他的出現一樣，因為在死寂的後宮裏，隻有皇後是可以企望的存在，所以她們也是那樣守著她的。
大概就像是一片向陽花田，隻能等充滿獨占欲的深夜把日光放出來，她們才可以在白天感受到自己還活著，而不是被家族舍棄的物件。
那時候，皇帝自言自語說，“你看，仗著你不在，現下所有人都來欺負朕了”。
她們確實是在合夥欺負他，因為知道他不會對她們出手，因為他不像那些惡人無所顧忌，所以以此脅迫他不要開棺。
斯人已去，為禍的反賊臨死也毫無悔意，隻留下他們互相怨懟磋磨罷了。
最後，那個男人還是帶上她們，來到了這個世界。
——因為他們都被重要的人同時拋下了。
打板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溫虞一步步走近獵犬，心裏突然湧上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也就是說，在黎導演新設置的前提下，貴妃心底是不喜歡“大將軍”的。
有了這個猜測後，一切就好辦了。
“乖孩子。”
溫虞摸她的腦袋，輕聲說著台詞。
獵犬哼唧一聲，不停在她跟前打轉嗅聞，似乎在尋找另一個熟悉的氣味。
接著，她緩緩伸出手，虛攥住了獵犬的脖子。
在訓犬師的手勢下，手下溫熱的動物發出了哀哀的叫聲。
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很久以後，溫虞才悵然垂眼，又一點點鬆開了手。
“很好，一條過！”
黎導演歡喜的聲音突然響起。
溫虞被嚇得驚醒，下意識看過去，見一群人圍著監視器，對著她的表現讚不絕口，隻有副導演沒說話。
她走近時，重放的畫麵正好停在她伸手掐狗時那裏，眼沉沉，一改貴妃過往的跋扈張揚，光是那樣的表情就叫人無端背後發涼。
初晴撐頭看著監視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看來下次，我可以給你接個病嬌暗黑型，或者壞女人的角色突破一下自我。”
導演助理在一邊好奇問“溫小姐，你那時候在想什麽？”
溫虞表情平靜“我想象的是，我掐住了皇帝的狗頭。”
初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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