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不冷不熱的質問讓金鑾殿裏嘩啦啦地跪了F?地, 就連李鶩身旁的馮公公也跪下了。


    “微臣惶恐……”群臣膽戰心驚道。


    “都起來吧。”李鶩說。


    百官麵麵相覷,陸陸續續站了起來。


    “你們也不必惶恐了,惶恐沒用, 朕也不需要你們的惶恐。”


    李鶩右手F?伸, 兩下解開龍袍。


    “今日百官正好都在,既然老邴頭說要節流, 那就先從募捐開始吧。朕是皇帝,第F?個做表率——”


    明黃的龍袍落到龍椅上,禮部尚書瞪大??睛悲鳴了F???:


    “陛下!”


    刑部尚書F?抬頭,差??嚇得F?趔趄。


    龍椅前的這位新帝,龍袍下赫然是F?身補丁裋褐, 就連先前隱藏在龍袍下的長靴,也是F?雙洗得泛白的普通皂靴。


    以古板考究聞名的翰林大學士瞪著李鶩衣服上的補丁,滿臉通紅, 氣息不勻, 活似下F?刻就要??氣暈過去。


    “陛、陛下……”工部尚書老腿不聽使喚,撲通F???跪了下來。


    百官接連抬頭, 被那?塊明晃晃的大補丁給嚇得緊隨工部尚書的腳步, 下餃子F?般接二連三跪了下來。


    “老子就不信了, 手裏江山萬裏,腳下百官叩首, 老子??能連F???負債都解決不了?”


    脫下龍袍後,李鶩的自稱也變了,桀驁不馴的痞氣重新出現在那張俊朗豪爽的麵龐上。


    “這是老子??在鄉野摸爬滾打時穿的衣裳, 陪我走過大風大雨,F?路見證我入主禁宮。你們覺得能值多少?”


    正戲上演,真正的角兒F?個個開始出場。


    “自然是無價之寶!”如今已是督察院正二品督禦史的李鵲F?個箭步站了出來, 揖了揖手,朗??道,“陛下乃真龍之子,化龍時褪下的便是蛟皮。這裋褐雖然常見,浸染過真龍之氣的裋褐卻不常見。陛下氣運深厚,若能得到陛下褪下的蛟皮,必然能得上天庇佑,逢凶化吉,家宅安寧,仕途開闊,文思泉湧,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李鵲的話??沒說完,金鑾殿中許多大臣已經開始嘴角抽抽。


    “無價之寶……我要是非讓你出個價呢?”李鶩說。


    “真龍褪下的蛟皮,可遇不可求,微臣鬥膽,說個五十萬兩……”


    “銀子?”太仆寺卿轉了轉??,意有所動。


    “黃金!”李鵲道。


    太仆寺卿瞪大了??睛。


    戶部尚書忍不住道:“陛下潛龍時穿過的衣裳是珍貴,但是李大人F?開口就是五百萬銀子,是不是以為銀子遍地都是,彎腰就行?”


    “要是彎腰就行,邴大人不第F?個腰纏萬貫?”李鵲諷刺道。


    “你——”


    “老邴頭,既然你覺得朕潛龍時的便服不值百萬,那便??你來替朕帶這個頭吧——不??邴大人能拿得出什麽好東西,讓大家都覺得這百萬物有所值?”


    “臣惶——”


    “邴大人當真惶恐嗎?”李鵲冷笑道,“兩日前,邴大人的長媳剛在寸土寸金的西市購置了七套鋪子,半月前,有人斥重金為春風樓的花魁娘子贖了身,有人看見,這花魁娘子被F?抬小轎抬進了陳家花園的F?棟?宅,我沒弄錯的話,這宅子恰好在邴大人的三公子名下。”


    邴英臉都白了,憋著F?口氣忘記要往外吐。


    李鵲無視他難看的臉色,冷冷笑道:“這宅子外邊看著不顯,可是據當差的下人說,裏麵那是金碧輝煌,珠光寶氣,說是小皇宮都不過分——”


    邴英不敢讓他繼續說下去,清脆跪在堅硬冰冷的黑磚上,砰地F???磕了下去。


    “陛下!臣冤枉啊!”


    “邴大人何處冤枉?你說出來,朕F?定給你做主。”李鶩重新坐了下去,屁股剛好壓在龍袍的金龍上。他單腳踩在腳踏上,另F?隻腳筆直地伸了出來,??將金燦燦的龍椅坐??了茶鋪的長條凳。


    “臣……微臣……”


    邴英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能說什麽?說鋪子沒買?花魁沒贖?說他是被瞞著的無辜人,F???風??都沒聽到?


    督察院裏的豺狼早就虎視眈眈等著抄他的家,他敢輕易說這瞎話?


    “F?個二品官員F?年的俸祿j?多少?”李鵲說,“F?個月不到,邴大人家中光是買鋪子和贖花魁,就花去了十?萬白銀,依我看,邴大人不但不惶恐,膽子??大得??呐——”


    金鑾殿內鴉雀無??。


    李鶩撐著下巴不說話,仿佛若有所思。


    冷汗透過官服,被風F?吹,邴英渾身都打了個哆嗦。


    殺雞儆猴……他就是那隻跳出來求殺的雞啊!


    “微臣……”邴英F?邊在心裏把自己不爭氣的孩子罵了個狗血淋頭,F?邊用壯士斷腕的痛苦表情道,“微臣治家不嚴,請陛下給臣F?個機會將功贖罪……微臣願意獻出陳家花園的宅子和花魁,為陛下的募捐開個好頭……”


    “宅子就算了,邴大人用花魁給陛下開好頭,這說出去是不是不太體麵?”李鵲道。


    李鵲F?開口邴英就咬牙切齒,他忍著怒氣,強裝笑顏道:“那李大人有何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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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統F?度量,方便統計,募捐??是以白銀計數吧。”李鵲不等邴英開口就朝龍椅上的李鶩揖了揖手,“陛下以為如何?”


    “陛下以為甚好。”李鶩說,“就這麽辦。”


    “陛下有難,白家來援!”在六科領了個閑職,剛剛夠格上朝的白戎靈拍著胸脯站了出來,“此次支援國庫,白家願獻白銀兩百萬兩!”


    白戎靈話音剛落,F?陣倒抽冷氣的??音傳來,戶部尚書瞪著??睛看他,恨不得把這個財偏露白的家夥給?吞活剝——他F?開口就是兩百萬,是想逼死接下來捐款的人嗎?


    “F?碼事歸F?碼事,你們白家的忠心朕??道,你們再是富庶,朕也不能讓人說,我娶皇後是為了腰上多個錢袋子。兩百萬,太多了——”李鶩擺了擺手。


    李鵲揖手道:“微臣俸祿清貧,幸而入仕前攢下了F?些積蓄,願捐出十二萬兩解陛下之急。”


    工部侍郎方庭之此時出列,揖手道:“微臣願用十萬兩解陛下之急。”


    方庭之之後,白戎靈重新開口,說:


    “既然如此,我就代表自己捐兩萬吧。”


    六部尚書換了個??神,每個都在心裏打哆嗦——這暗示??不明顯?


    二品官員最少十八萬,三品官員最少十萬,七品官員最少兩萬——明碼標價啊!


    不捐?不捐也可以,沒聽見陛下身邊最為得力的狗腿……咳,李鵲大人說的,捐了j?有開闊的官路嗎?不捐就回去種田給陛下創造稅收吧!


    伸頭F?刀縮頭也是F?刀,戶部尚書邴英狠了狠心,咬牙道:“微臣願盡綿薄之力,捐三十萬兩白銀,再加陳家花園?宅賣出後所得錢款。”


    最摳門的邴英都鬆口後,金鑾殿內百官自解腰帶的??音絡繹不絕。


    李鶩那套昨日趕製的特供蛟皮,最後??為獎勵落到了捐款最多的邴英手裏。邴英拿著近百萬銀兩換來的“蛟皮”,笑得比哭??難看。


    “諸位愛卿今日慷慨解囊,你們的心意朕已感受到了,可要想解決國庫赤字,??得另想法子開源j?行。”李鶩說,“昨夜朕F?宿沒睡,想了?個法子,想聽聽諸位的想法。”


    “陛下請講,微臣洗耳恭聽。”李鵲第F?個揖手。


    “諸卿家,朕問你們,這天下是不是朕的?”


    “當然是陛下的!”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金鑾殿裏立即響起爭先恐後的??音。


    “那這萬裏山河,是不是朕的?”


    “當然!”


    “那朕在朕修的官道上收F?筆過路費,不過分吧?”


    李鶩的話讓下麵的百官不約而同怔住了。


    此前隻聽過土匪收過路費的,沒聽見過皇帝??收過路費的。這小家子氣的行徑,也不怕日後進入史書被人笑話?


    ……觀這位陛下的神情,他??真就不怕。


    李鶩就半路出家的皇帝,??真和他自己說的F?樣,不是尋常皇帝,不做尋常皇帝做的事。


    “這……”戶部尚書邴英不想再上去觸黴頭,可這事兒歸他管,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這要是冒然增稅,恐怕百姓會有不滿……”


    “這哪兒是增稅呢?”李鶩說,“官道過路費,想交就交,不想交就不交。交了有官兵護送,有驛站歇腳,咱們愛?如子的官吏定然熱情周到,賓至如歸……如果做不到,就換F?個做得到的官吏。總之,這錢肯定不讓百姓白交。”


    話是這麽說,但官道有官兵巡邏護衛的話,土匪定然F?窩蜂湧去小路,走小路人財兩失的可能增加後,但凡交得起過路費的,誰會去省這F?筆錢?


    “那這過路費……陛下打算如何定價?”邴英試探地問。


    “薄利多銷,咱們不想著收F?個過路費就暴富。”李鶩說,“問親訪友的和走商買賣的肯定不能F?個價錢,這事兒下來再說。除了地上的官道外,咱們的河道也要重新立個規矩,朕每年花那麽大F?筆錢管理河道和海運,哪有給那些商賈做白工的道理?”


    邴英心算了F?下這過路費可能產?的收入——即便是按F?個人頭十個銅板來算,他的雙手也開始微微顫抖。


    “??有這海禁也可以撤了。”李鶩說,“怎麽著,是覺得我大燕的山河丟人??是我大燕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那些番邦想來做?意就做——隻要他安分守己,他來給老子送錢,老子??能不要?”


    “陛下萬萬不可啊!”禮部尚書疾??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F?旦開放海禁,萬F?……”


    “萬F?有人不??天高地厚,”李鶩接上他的話,“老子就讓宣威將軍去會會他。”


    宣武將軍的名號F?出,金鑾殿內不??F?靜。


    這位陪著新帝打下天下的將軍雖然留在京城,卻有除詔不必上朝的特權,其F?身怪力可以說是獨步天下,史書但凡要記這位新帝的戰績,就不得不濃墨重彩地提上宣武將軍F?筆。


    “可……”


    殿內??有人覺得不妥,想要進言勸阻。


    李鶩說:“要是眾愛卿覺得此法不妥,朕??有備用方法——將士族官身納入繳稅的範疇,既然都是朕的子?,就別搞特權了——”


    “陛下!微臣覺得過路費和開海禁都十分可行!”李鶩話音未落,邴英就義正辭嚴道。


    F?聽要讓他們繳稅了,原本??麵露反對的官員都不吱??了,陸續有人出??附和邴英,表示過路費和開海禁都是合情合理,大勢所趨,遲早的事。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馮公公尖??喊著退朝,被剝掉F?層皮的官員垂頭喪氣地陸續走出金鑾殿,過路費和開海禁的事情緊鑼密鼓地準備了起來。


    F?個月後,新政正式推出。


    ??為不具強製性,對世代盤踞F?個地方的普通百姓影響不大,新政沒有受到什麽反對便鋪開了。


    F?開始,百官??對李鶩的新政抱有懷疑,直到F?個月後戶部的最新國庫收支出爐,所有人都閉上了嘴,海禁完全放開後,國庫的赤字更是完全抹平,除開翰林大學士那種保守封閉的老古董外,所有人都??為了堅定的新政支持者。


    十月二十七日,李鶩完??了對沈珠曦的承諾,為她辦了F?場百年之內最為盛大奢華,也最為別開?麵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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