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沈珠曦的房門就被砰砰敲響了。


    “快出來!”小嘍囉在門外叫道。


    隻睡了半宿就起來幹等的沈珠曦整理了下儀容,把頭上的金簪往發髻裏推了推,故作鎮定地走出了房門。


    兩個佩刀的小嘍囉站在院子裏, 虎視眈眈地看著她。門外還有三個小嘍囉的身影。等她在兩個小嘍囉的夾道看管下走出軟禁的小院後, 隔壁的李鵲和李鶤也在小嘍囉的看管下走出了院門。


    李鵲受著傷,平山寨也不忘在他的飲食裏添加軟筋散, 更別提分毫無損的李鶤,被一碗蒙汗藥放倒昏睡了兩日,直到今早被人叫醒,還在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


    門前停著一輛馬車,小猢站在車前, 穿著竹青色的箭袖錦衣,一派倜儻少年郎的模樣。


    “把他們的手給我捆起來。”小猢說,“捆緊一點——都是金子, 可別在換之前先跑囉。”


    小嘍囉們紛紛應是。


    沈珠曦忍著不適, 任一個小嘍囉往她手上捆綁粗糙的麻繩。


    “笨手笨腳的——你這綁法,老子半柱香的時間都不要就能掙脫!讓開!”


    小猢奪過小嘍囉手裏的麻繩, 一腳將他蹬開, 動作利落地把繩子套上她的雙手。


    小猢的動作看似粗暴, 捆的也好似很緊,但隻有沈珠曦知道——隻是看似。


    她配合地裝作疼痛的樣子皺眉, 連李鶤也被她騙倒,原本困倦的麵孔忽然急怒起來:“不準欺負豬豬!”


    在李鶤暴走之前,小猢識趣地鬆開了沈珠曦的手。


    “行了, 都上車!別想搞什麽小動作!”


    沈珠曦三人接連上車後,馬車一搖,小猢也跟著躍上了車。


    “別愣著了, 你們趕緊回原來的崗位上去——”小猢說。


    “三少爺,你一人押送,會不會出問題啊?”有人問。


    “你小瞧我?”小猢故作發怒道,“真當老子手下沒人?”


    “不、不不……小的怎麽敢小瞧三少爺……”小嘍囉連忙賠不是,再也沒人質疑她獨自押送人質。


    馬車駛向他們來時的山寨大門。


    沈珠曦透過車窗,看見麵麵相覷的小嘍囉們漸漸遠去。


    “我們這就逃出去了?”沈珠曦忍不住道。


    “等出了山寨大門再來說這話吧。”李鵲臉上警惕神色不減。


    李鶤打了個哈欠。


    和沈珠曦重逢後,他身上僅存的一絲警惕也沒有了。


    “想睡覺了我……”李鶤揉著眼眶裏的淚水,露出一絲委屈的表情,“天都沒亮呢,這是要去哪兒……”


    沈珠曦安撫道:“再忍忍,安全了就讓你睡覺。”


    馬車一搖一晃,緩緩前進。


    李鶤的腦袋一點一點,眼見就要撞上車窗時,馬車又一次停了下來。


    沈珠曦聽到小猢在車外和看守山寨大門的小卒交談:


    “三少爺這是去哪兒?車裏又是什麽人?”


    “寨主派我去用人質換贖金,車裏就是上次帶回來的人質。”


    “還請三少爺開門讓小的看看。”


    片刻後,馬車門開了。


    小卒掃了一眼車廂,不解道:“隻有三少爺一人押送?”


    “當然不止,”小猢神情自然道,“我的人在山下等著和我匯合。”


    小卒不疑有他,鬆開了放在門把上的手,退開一步道:“既然這樣,那就——”


    “等等!”


    原本大好的形勢被突然衝出來的陳咬金給打破。


    二虎搖著折扇,冷笑著從一抬四人的步輦上走了下來。


    “小弟這不聲不響的是要去哪兒呀?”


    沈珠曦的心都提起了,小猢還能麵不改色,不慌不忙道:“我奉了寨主之命,押送這三人去徐州交換賞金。”


    “寨主都昏迷不醒了,你奉誰的命?”


    “自然是寨主昏迷前下的命令。”小猢說,“我以為二哥耳聽八方,早就知道寨主選出少當家後,又和我密談了一次呢。”


    “寨主要你拿人去換賞金的事,怎麽我從未聽寨主說起過?”


    “既然是密談,二哥你沒聽過又有什麽奇怪的?難道同一件事,寨主還有吩咐幾個不同的人去辦嗎?”


    “寨主讓你一個人押送三個人?是以為你有三頭六臂不成?”


    “誰說是我一人了?二哥怎麽知道寨主就沒有分給我寨外的據點?”


    “爹分給你了?!”二虎變了臉色。


    “這你就等爹醒了,去問爹吧。”小猢說。


    二虎的每個問題,小猢都應對得當。


    眼見二虎一時說不出新的說辭,小猢漫不經心地拱了拱手:“二哥既然沒事,小弟就先行一步了。等拿回賞金,寨主一喜,說不定就能醒了。”


    “給我攔下他!”二虎一聲大喝,看守山寨大門的嘍囉們不敢直接對小猢對手,隻好連成一排,雙手大張,堵住了離開山寨的必經之路。


    “大哥這是什麽意思?違抗寨主之命?”小猢沉下臉。


    “小弟莫慌——”二虎打開折扇,笑眯眯道,“二哥已經有辦法讓寨主醒來了,所以呢,你也不用千裏迢迢去換賞金了。”


    “你有什麽辦法?”


    大虎的聲音憑空響起,眾人回頭一看,大虎領著七八個親信從主院方向走來。他麵色不虞,狐疑而警惕的視線在二虎和小猢身上打轉。


    “大哥來了——”二虎搖了搖折扇,笑道,“小弟剛剛還說我耳聽八方,我看大哥才當得起這句稱讚,我們在這裏還沒聊幾句,大哥竟然就能從天而降,這才是真正的耳聽八方啊!”


    寨主病危,眼下大虎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任當家。大虎臉上那層故作親和的笑意消失不見,原本就滿臉橫肉的臉在忌憚神色的加持下,顯得更加險惡。


    “二弟這張嘴真是厲害,怪不得寨主總是被你說動。我這是聽聞你們在寨子大門吵了起來,這才匆匆趕來,瞧你把我說成什麽樣了——咱們是血脈相連的三兄弟,何必讓外人看了熱鬧?”


    “大哥教訓得是,是二弟小肚雞腸了。”二虎言不由衷地拱了拱手,說,“我和小弟隻是爭論了幾句,說吵起來倒還差得遠。大哥評評理,小弟獨自一人就想把價值萬兩黃金的三個人帶走,我多問幾句,不是為了寨子裏的大家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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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虎含沙射影,句句暗示小猢想要獨吞賞金。


    大虎加入後,事態更加撲朔迷離,但顯然,他們想要離開山寨更不容易了。


    沈珠曦不由看向車裏的李鵲,他漠不關心地靠在車壁上看熱鬧,好似一點都不為出不去山寨而心急,一旁的李鶤呢,幹脆躺在條凳上呼呼大睡起來。


    “二弟說的當真?你要一人去領賞金?”大虎看向小猢,目光帶著威懾。


    “少當家容稟,”小猢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我是奉了寨主之命,將這三人帶去徐州換取賞金。大哥若是不信,可喚菜頭過來對峙,寨主昏迷之前,確實對小弟下了命令。況且,小弟在山下也有幾個人手,幫著護送馬車綽綽有餘,絕不是二哥說的獨自上路。”


    少當家三個字極大取悅了大虎,他的神情鬆和下來,道:“小弟行事一向沉穩,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隻是寨主如今昏迷不醒,大夫說他難以挺過這道難關,要是有個萬一,小弟又隻身在外,豈非鞭長莫及?還是等幾日再說吧——”


    “我剛剛才聽二哥說他有辦法讓寨主醒來,”小猢一臉嘲諷笑容,“大哥不妨問問二哥是找到了什麽靈丹妙藥。”


    “你能讓寨主醒來?”比起驚喜,大虎臉上的表情更像驚嚇,然而他很快地掩飾了臉上的不情願,像一個赤誠的孝子那樣,急切地追問道,“你要是能讓寨主醒來,怎麽不早些說?!二弟,都這節骨眼上了,你可不能因為我們之間的縫隙,而耽擱了寨主的身體啊!”


    這三兄弟,句句暗藏鋒芒,爭相恐後地給對方使絆子,像極了後宮中勾心鬥角的妃子。


    沈珠曦竟然也忘了能不能出去這事,不知不覺就看得津津有味起來,不但看入了迷,她甚至還看出了一絲親切。


    尤其大虎這道貌岸然的樣子,竟然和淑妃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哥勿怪,我今日來此正是為了迎接這位‘靈丹妙藥’,在見到真人之前,二弟也不敢冒然向大哥引薦。”


    “你找到了神醫?”大虎問。


    “雖非神醫,但也差不多了。”二虎說,“有一位遊曆四方的蜀地高僧途徑平山腳下,正好被我的人探知,此人神通廣大,可溝通天地,據說蜀地就有被他起死回生之人——”


    大虎打斷他的話,冷笑道:“二弟,莫不是這位’高人’還能從油鍋裏徒手取物吧?”


    “大哥!”二虎不滿道,“你把我當什麽傻子了!我難道還會被這種把戲騙倒嗎?!你若是不信,我說再多也無用,不如等高僧來了,你親自審問他!”


    大虎問:“你說的高僧在什麽地方?”


    話音未落,圓環叮當作響的聲音從寨門外響了起來。


    一聲熟悉的蹩腳官話擲地有聲地說道:


    “灑家在此!”


    和這個聲音聯係在一起的另一個人讓沈珠曦下意識地往寨門外眺望。


    身穿袈裟,手握禪杖,光頭上點著九個戒疤的牛旺出現在山寨正門外。


    雖然這個人橫看豎看,都像個花和尚,但他分明就是和沈珠曦一起痛哭流涕,控訴張生絕情的蜀人牛旺!


    牛旺滿臉不耐,惡聲惡氣道:“你們土匪不講道理,強擄灑家上山,灑家不高興得很!你們有啥子說啥子,說完趕緊放灑家上路!”


    他用力一杵手中禪杖,九個圓環叮當作響。


    沈珠曦看著禪杖頂端的鴨頭,心中所有不安煙消雲散!


    鴨來了,李鶩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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