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來過!還好幾次……蓬萊一臉的震驚。


    李虛白聞聲已經出現在房門口,尷尬地對蓬萊點點頭,「給二娘子上一壺好茶。」


    「不用了。」青檀伸手按在李虛白的胸前,一掌將他推進去,然後反手合上房門,把一臉震驚的蓬萊關在門外。


    李虛白腿長,立刻闊步後退兩步,抵在他胸口的手掌落了空。


    青檀雙手抱臂,微抬下頜,盯著眼前這個貌美如花的騙子,問道:「韋無極跑之前是不是來找過你?」


    李虛白平靜溫和地做了個請坐的姿勢,「你還是喝點茶吧。」


    青檀緩緩一笑,「清熱去火?不必了,把韋無極打一頓最去火。」


    李虛白失笑,「你是不是沒找到韋無極所以來找我?」


    青檀開門見山,「韋長生是誰?是不是韋無極的真名?


    李虛白道:「是韋無極的父親。」


    青檀吃驚到失語,那個沉默寡言其貌不揚的韋老爹?在韋家住了三日,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她在來時路上,甚至懷疑韋長生是韋無極的本名,都沒有朝韋老爹身上猜。


    韋無極為什麽要自設陷阱,把自己老爹供出來?他不是和蕭元盛一夥的嗎?


    青檀難以置信道:「韋長生為何要刺殺蕭元盛?不,應該說,他為什麽和蕭元盛合謀演這場戲?」


    李虛白波瀾不驚道:「因為,他就是夷微。」


    青檀如聞驚雷,衝口而出:「他是夷微?怎麽可能!」


    李虛白反問:「他為什麽不能是夷微?」


    青檀突然想起來,在韋家在試探韋無極的時候,她曾提到夷微的名字,韋老爹突然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難道真的是他?


    青檀深深吸了口氣,既然夷微以玉璽為釣餌來做局,說明江進酒猜的沒錯,玉璽就在那個被佛狸搶走的鐵匣裏。如果韋長生就是夷微,那韋無極就是她找了十幾年的佛狸。


    難怪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是風喉,因為在古墓裏,年少的她對佛狸毫無戒心,曾告訴過他,她的師父江進酒是幽州府的風喉。


    她去朔州尋找夷微的時候,韋無極一定見過她,根據她額上的梅花刺青認出了她。當她接到江進酒的指令來到幽城時,江進酒張夼衛通等人的風喉身份也隨之暴露。所以無論他們怎麽設局,怎麽費盡心機,也無法和「仙人」鬥法,處處落於下風。


    這個臭和尚打小就一肚子鬼心眼,長大了又把她耍的團團轉,青檀氣的咬牙,眸光噴火的盯著李虛白,「韋無極現在在哪兒?」


    李虛白沒有回答,卻用一種難以描述的奇怪眼神望著她,「你為什麽這麽著急找他?」


    青檀氣道:「因為他搶了我的東西。」


    「是不是玉璽?」


    不僅僅是玉璽,還有神力丹。但是一想到神力丹,她突然之間平靜下來。


    她在古墓裏救了他的命,但反過來,他也算是救了她一次。他替她吃了神力丹,不然活不到三十六歲的人是她。


    想到韋無極那張神采飛揚,俊俏生動的臉,她眉間的怒氣消了,語氣也緩和下來,「韋長生到底是誰?他和當年的益州錢引案有什麽關係?」


    李虛白以一種左右為難的眼神看著她,心裏也是一種左右拉扯的糾結,他一麵喜歡她的絕頂聰明,一麵卻又暗暗頭疼她太過聰明。


    有些事情他本不想說,但不說出來,也會被她猜中,比如蕭元盛和他一起設局,比如韋長生的身份,的確不僅僅是一個刺客。


    「他是當年益州府的風喉首領,接到密令秘密調察錢引案。朝廷查案習慣一明一暗,明麵上由燕王趙翼負責調查此案,暗地裏禦前司指派了韋長生和他手下五名風喉。」


    青檀恍然道:原來他也曾是風喉,難怪偽裝的如此高明。


    「用來印製錢引的專用褚紙,一向被朝廷嚴密管控,為了防止當地官員舞弊勾連,朝廷一向派京官來益州專管錢引褚紙廠,當時主管褚紙廠的人,便是蔡源。」


    「燕王查出是我父親勾結錢引務官員,偷盜褚紙,私印錢引,然而風喉查到的結果卻並非如此。我父親根本不知情,反而是蔡源派了心腹陸平混進錢引務,威逼利誘連鶴私刻錢引模板,帶出錢引務。」


    「韋長生將查到的情況密報禦前司後,五名屬下係數被毒殺,他因為習練一種名叫枯木逢春的密術而僥幸逃得一命。」


    李虛白很平靜地講完來龍去脈,「十幾年過去,蔡源已是丞相,燕王成了太子。以我們幾個人的力量,又怎麽可能翻得了這個案子。」


    「所以,你們隻能借助神力。讓神仙來幫你們翻案。」


    「不錯。」李虛白道:「韋長生要為情同手足的兄弟們報仇,而我也要為我父親正名,替那無辜陪葬的近百條人命討個公道。」


    「蕭元盛為什麽要幫他?」


    「蕭元盛要幫的人是我。」


    青檀一怔。


    李虛白道:「他父親是我父親的好友,父母死後我去了朔州,和他一起長大。」


    第64章 64


    原來,蕭元盛是他的好友,所以才會和韋長生連手做局。可是青檀依舊有一點想不通,李虛白說夷微才是謀劃這一切的人。韋長生被「仙人」指認為刺客,一旦被擒就有可能被處死。


    沒有了韋長生,這場戲還怎麽演下去?於是青檀詢問李虛白,韋長生是不是已經逃出了京城。


    李虛白的回答讓人很意外,「他那裏也沒去,就在韋家小技等蕭元盛和歐陽誠帶人去抓他。」


    青檀吃驚道:「為何?如果他被抓住,豈不是暴露了一切?」


    李虛白說不會,「眼下他隻是作為一個刺客被抓,和仙人狀沒有任何關係。他不會主動招認自己就是籌謀仙人狀的人,除了我們,也沒人知道。」


    夷微是他的第一層麵具,仙人是第二層麵具。可不管韋長生有多少層麵具,也隻有一條命。


    青檀不解道:「刺殺節度使,可是死罪。他費盡心機設下這個局,還沒有收尾的時候,為何要把自己送到死路?」


    李虛白:「他不會死。因為他被抓住後會自曝夷微這層身份。夷微就是他的保命符。」


    青檀疑惑地問:「怎麽保?」


    李虛白向她解釋,「夷微大敗北戎騎兵替朝廷立過功,被榷場百姓視為大周英雄和救命恩人。俗話說,殺人償命,蕭元盛遇刺隻是一點皮外傷,並沒有死。若殺了夷微,恐怕會激起民憤民怨,但天子也絕不會恩赦夷微,那樣無法對蕭元盛交代,朝廷還指著北庭軍抵禦北戎。所以夷微的去處隻有一個,就是生死海。」


    這個說法也剛好驗證了青檀的猜測,一年前,他們從朔州就開始下這一盤棋。韋長生利用「夷微」的身份去立功,就是為了今日,把「夷微」拿出來當成一張免死牌。可即便他能保住性命,從此被囚禁在生死海,仙人的戲碼又如何唱下去?


    青檀忍不住問李虛白,「他被關進生死海,翻案的事接下來交給你?」


    李虛白微微搖頭,「想要翻案,缺少最為重要的一個人,就是連鶴。韋長生自曝夷微的身份,是為了進生死海救出連鶴。」


    這個計劃很周密,一環套一環,可是生死海堪比天牢,一旦被關進去就永不見天日,他打算怎麽救出連鶴?


    青檀提醒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生死海隻有死人才能出來。」


    李虛白道:「我知道。所以隻有韋長生和連鶴死掉,才能離開生死海。」


    青檀怔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讓他們詐死?」


    「對。我給了蕭元盛兩顆藥,讓韋長生帶進生死海。」


    青檀聽完所有,在腦子裏飛快理了一遍頭緒,不得不說,夷微算無遺策,果然厲害。


    青天塔上的木箱因為有玉璽的消息而被帶到京城,韋長生被關進生死海的這段時間,自然也沒有人投仙人狀。等韋長生帶著連鶴從生死海出來,有了陸平和連鶴這兩個最為重要的人證,再利用神仙預言的那句話,冤案昭雪玉璽現世。那麽翻案就會有把□□成的把握。


    「我很好奇一件事,希望你能說實話。」青檀直視著李虛白的眼眸,「你們是如何準確掐算出我和蓮波在聚鑫銀鋪相遇的時間?」


    不早不晚剛剛好,時間短到不過是兩三句話的功夫。但凡她晚來片刻,就不會碰見蓮波。


    李虛白迎著她的注視,如實道:「如果我告訴你,並沒有刻意掐算時間,你們相遇真的就是偶然,上天注定,你會信嗎?」


    竟然是這樣?


    青檀得到這個答複,不禁低頭失笑,「當然會信。這世上本就有很多不可思議的巧合。比如我苦苦找了多年的人,就在我眼皮底下蹦躂,我居然都沒認出來。」


    李虛白頓了頓,「你說韋無極?」


    青檀道:「我猜他應該是假扮成你的下人一直就藏身在你家裏。我曾經在你書房裏見到一個木箱,裏麵放了很多工具,應該就是韋無極的東西。」


    李虛白沒有辯解,默認了她的說法。


    青檀接著道:「韋無極肯定帶著麵具,除了蓬萊和常笑,你家裏總共也沒幾個傭人。你把他們都叫出來,我揪揪臉皮就知道那個是他。」


    她要挨個上手去揪幾個男人的麵皮?李虛白想了一下那個畫麵,心裏很不爽,悶聲不語。


    「快去啊。」青檀雙手抱臂盯著他,大有一副「你不把他交出來,我就不會放過你」的架勢。


    李虛白有點無奈的摸了下眉心,「我記得你以前說過,要是找到他要把他打個半死。」


    「我說的話,可不像你這麽文縐縐的。」青檀神情很放鬆的睨他一眼,「你放心吧,我現在改主意了,我隻和他敘敘舊。」


    李虛白不信,「當真?」


    「我可不像你,嘴裏沒有什麽實話。」青檀語氣裏有一股難以掩飾的失望。不能交心,便如隔山海,縱有喜歡,也不過是一場海市蜃樓的幻象罷了。


    李虛白默然片刻,輕聲道:「即便我對你說過假話,也是不得已。」


    青檀挑了一下眉,隨口問道:「什麽不得已啊?」


    「以後你會知道。」李虛白語氣突然低沉。


    青檀也沒打算他會說出什麽苦衷來,話題繼續回到韋無極身上,「你把韋無極叫出來。」


    「你跟我來。」李虛白轉身走到衣櫃前,打開了看家雀的機關。青檀沒想到他居然帶著自己進密道,看來韋無極就藏在密道那頭的某一處。


    李虛白舉著火折子在前麵照亮,帶著青檀沿著密道曲曲折折走了一段路,大約有兩條街的距離,前麵出現一道小門,李虛白推開木門,眼前驟然一亮,隨之一股幽幽的香氣飄了過來。


    庭院裏種著一棵臘梅,正開著嬌黃色的花。樹下擺著一張桌子,埋頭幹活的韋無極驟然看見李虛白出現,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開,就被李虛白身後的青檀給嚇了回去。


    他扔了手裏的工具,啊的一聲怪叫,「你怎麽把她給帶來了!」


    李虛白背對青檀,對他遞了個眼色,「楚女郎說她要和你敘舊。」


    韋無極麵色緊張,「敘舊?敘什麽舊?」


    青檀沒急著回答他的話,側耳細聽,周圍十分安靜,可見這裏位置偏僻,李虛白的家本就偏離城中心,她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推測韋無極藏身的這個住處,離青天塔非常近。


    她笑微微看著韋無極:「你們父子倆真是一脈相承啊,你阿爹兩重身份,你也是。原來青鳥和佛狸都是你。」


    「她都知道了?」韋無極小聲地問李虛白。


    李虛白點點頭,寬慰道:「沒事,她說了不會打你。」


    「她說了你就信啊!」韋無極沒好氣道:「你真是見色忘友!」


    李虛白尷尬地摸摸下巴。


    青檀對李虛白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他私下聊聊。」


    「不行,你不能走。」韋無極一把扯住李虛白,躲在他身後,隻對青檀露出個腦袋,「楚女郎,咱們有話好好說不能動手動腳,更不能打人。」


    青檀被他嚇破膽的樣子逗笑,「我就想好好和你敘敘舊啊,你怕什麽。」


    「好好敘舊。你想敘什麽?」韋無極對這位美豔女郎的如花笑靨,有點害怕,擔心她笑著笑著就會一巴掌劈頭蓋臉的甩過來,所以死活要讓李虛白擋在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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