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鳴以為自己聽錯了,倏地抬頭看向坐在書桌前的阮清秋。


    她的語氣好熟悉,像在羅河村第一次遇見他時。


    秦鳴心突然忐忑起來,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阮清秋毫無察覺,認真看書,還拿習題出來做。


    休息幾天足夠了,下個學期她要返校,開學前還得參加考試,不然就跟不上進度了。


    “她剛才甩門回房了,你不去看看?”阮清秋沒轉頭看他,聲音冰冷。


    愛得起,放得下,沒有秦鳴她也能活得很好。


    阮清秋心態一變,整個人都鬆弛了,恢複了以前的狀態。


    她不是容易陷入情緒的人,秦鳴在她心裏還算特別的。


    但她可能天生屬於冷情的,想抽離情緒,可以是一瞬間。


    “清秋……”秦鳴真的慌了,他有種要失去的危機感。


    阮清秋不為所動,翻書繼續埋頭複習。


    周圍的一切都影響不了她,這是她外公從小訓練出來的。


    秦鳴起身,不敢靠近她,隻覺得有一堵無形的牆隔在兩人中間,而那堵牆,有一半是他自己堆砌起來的。


    他輕歎一口氣,轉身走出房間,心累了。


    阮清秋卻沒看他一眼,眸光透亮。


    她心裏冷笑,這就受不了了?


    秦鳴心裏什麽都懂,是她之前退讓太多,現在適應不了。


    孩子已經睡著了,冰塊融化後,屋內不再悶熱,空氣都變得清新。


    而另外一間房內,


    秦母坐在書桌前,看著一麵牆的醫學書,眸底的冷光更深。


    她拿起一本書,想撕爛。


    “媽,你要幹嘛?”秦鳴進來後,忙把門關上。


    秦母指尖泛白,捏著書不放,咬牙切齒:


    “回來第一件事就找你媳婦,以前我怎麽教你的?


    整天圍著媳婦轉有什麽出息?”


    秦鳴:“……”


    他爸不是整天圍著她嗎?怎麽角色換後,就成沒出息了?


    秦母聲音拔高:“她不工作,也不帶孩子,家務也不做,


    她整天在家幹嘛?


    還要請阿姨,還要等你回來給孩子泡奶粉,


    她是金子做的,你得供著她?”


    秦鳴想捂住她的嘴,又不敢真衝上去捂,壓低聲音:


    “媽,你別說了。”


    秦母卻不打算就這麽和稀泥,在阮清秋那碰了軟釘子,她咽不下這口氣:


    “我說錯了嗎?明天讓裴阿姨別過來了,


    我來伺候她,行了吧?”


    秦鳴搖頭:“你不會煮雞湯,能幫忙喂孩子就行。


    還有孩子的尿布,幾乎都是我洗的。


    你要全接手嗎?”


    他可沒錢買像陸家四胞胎那樣的尿布,用一個扔一個。


    秦母氣得胸口上下起伏,瞪著自己兒子無話可說。


    秦鳴又繼續:“剛才的話,你別當著清秋的麵說,


    如果我連媳婦女兒都養不了,那我也太窩囊了。


    清秋讀書的事是結婚前我們就商量好的,家裏的錢我也讓她拿著。


    你要是覺得來這裏受氣,明天我可以買火車票讓你回去。”


    秦母:“……”


    秦鳴說完後,狠鬆了一口氣,他不能再聽母親的,不然媳婦真會離婚。


    這個想法冒出來後,他一刻也坐不住,起身直接開門離開。


    再回到兩人的房間,他感覺空氣都清新了,那種不知名的壓迫消失不見。


    阮清秋抬頭看他一眼,什麽也沒說。


    剛才他們在書房說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念在這個男人還有救,她不會那麽快判他出局。


    像蘇白芷說的,等做完月子,她再自己判斷。


    …


    隔壁院子,


    蘇白芷拿出自己做的米酒,給奶奶倒了一小杯。


    陸北宴轉頭看了一眼軍犬,決定今晚滴酒不沾。


    他怕今晚會抱著狗睡覺。


    “北宴,沒有度數的,喝幾杯。”蘇爺爺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酒是他從寧城帶來的,就為了跟陸北宴喝點。


    陸北宴硬著頭皮喝了一杯,心想,喝兩杯應該沒事。


    一旦開喝了,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蘇爺爺倒酒,一杯又一杯地喝。


    兩人沒顧忌地閑聊,從蘇白芷小時候,聊到蘇爺爺參軍時。


    陸北宴也是這時才知道,蘇爺爺救過自己爺爺,


    還救了很多位大領導,有些還在位,有些已經退休了。


    不知不覺,陸北宴覺得眼前的人開始重影了。


    站在門口的狗在跟他說話,好像想讓他出去跑幾圈。


    蘇爺爺臉紅紅的,被蘇奶奶拉回房間睡覺了。


    “媳婦,它在說什麽?我聽不清楚。”陸北宴拉住蘇白芷的手,打了一個酒嗝。


    月亮高掛,院子裏不開燈也如白天一樣,很亮堂。


    蘇白芷:“它說讓你陪它睡覺。”


    陸北宴:“……”


    他感覺心裏在抗拒,腦子清醒,說出口的卻是:“好。”


    蘇安捂住嘴笑出聲,指了狗窩,又指裏麵。


    他的意思是把姐夫扔狗窩,他要跟姐姐一起睡。


    蘇白芷:“走吧,我們的狗窩在樓上。”


    她要是真把陸北宴扔狗窩,第二天她也不用上班了,得“家法”伺候。


    陸北宴走路搖擺,沒把全部重量壓蘇白芷身上,


    即使醉了,他也怕壓壞媳婦。


    蘇安撇嘴,不情不願地跟著上樓。


    他不願意跟爺爺奶奶睡一個屋子,寧願在四胞胎房間打地鋪。


    晚上蟬鳴與蛙聲連成一片,所有的燈關上後,月光從窗口滑落。


    陸北宴洗澡出來後,酒醒了大半。


    蘇白芷靠在床上看雜誌,看他神色就知道他沒真醉。


    狗男人會裝醉了,沒傻徹底。


    “謝謝媳婦,沒把我扔狗窩。”陸北宴爬上床,唇角勾著把她摟進懷裏。


    蘇白芷推開他的嘴巴:“酒氣重,別熏我。”


    “那我熏其他地方。”


    蘇白芷瞪著他,耍流氓的話真的張口就來。


    陸北宴低頭埋在她的頸窩吸吮。


    她感覺酥麻感一下竄上喉嚨,一陣麻意讓她忍不住咽口水。


    窗簾不知什麽時候拉上的,把一室的旖旎都關上。


    本放晴的天空,突然電閃雷鳴,雨聲滴滴答答。


    嗚嗚的風聲與雷鳴聲交織。


    雨如細長的線,織出了一片簾子,把整個黎城蒙住。


    遠處層疊的山峰若隱若現,白霧爬上山頂,又很快跌落。


    白天的熱氣全被帶走,絲絲涼意與雨線撲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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