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挖了七天,滴水未見,他們本來沒存任何希望,隻等著明天挖到縣太爺指定的地方,拿銀子就完事了。


    誰知道真的挖出了水!


    這裏除了齊大夫,以及幾個謝亦雲帶到平陽縣的,其他都是本地人。


    他們很多要靠著田地活命,一個多月的幹旱讓他們絕望,現在絕處逢生,激動不可言表。


    一邊狂叫一邊揮手跺腳,有些已經淚流滿麵。


    至於叫的什麽,暗渠裏喧鬧囂天,沒人聽得清。


    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口中在叫喊什麽。


    可是他們還是在叫,在喊。


    不叫喊出來,滿心的激動怎能發泄?


    還有一些人住在城裏,自家沒有土地,不需要指望著土地的收成。


    可是哪家又沒有鄉下的親友呢?


    想著親友即將麵臨的厄運,這些日子心頭一直沉甸甸的。


    如今看到不一會兒就蓋住暗渠一截的水,臉上都露出笑容。


    齊大夫望著這些人,有的哭,有的笑,心裏感慨。


    他們的少爺,這次立下的功德不小。


    少爺說老天爺有錯,果真是老天爺錯看了少爺。


    老天說少爺是大凶之人,可是就是這個大凶之人,給出了大半個縣城的百姓活命的路子。


    =


    謝亦雲坐在樹蔭下,喝著和玉遞過來的水,突然聽得豎井那裏一陣喧嘩,緊接著一個人跑過來:“縣太爺,出水了!”


    陽光下,那人黝黑的臉上汗水瑩瑩閃亮,每一滴水珠都跳躍著喜悅。


    第14章


    杏子村裏,王大虎是第一個發現出水的人。


    自從縣太爺帶人到杏子村挖井,他一有空就守在田邊,看著那些人不要踩到他的莊稼。


    雖然從前幾天開始那些人已經離開他的莊稼地,挖到那口枯井邊上去了,他還是每天在他們收工之前來盯著。


    收工時是最混亂的時候,他要好好盯著,以防有人走過來踩壞莊稼找不到主。


    今天在那些人收工前一刻鍾,他照例蹲在田頭,一抬眼就看見日漸枯萎的稻禾,不由得心中難受。


    再過個十幾天,稻禾就會枯死,再也救不回來,家裏存糧又少,日子可怎麽過得下去?


    老娘七十多歲了,這一年恐怕熬不過去。


    正是在傷心的時候,他聽到枯井那頭吵鬧起來。


    他開始沒理睬,後來吵鬧聲越來越大,他就伸長脖子張望。


    起先聽不清楚他們在吵什麽,但聲音裏的激動興奮滿溢而出,直向他撲過來。


    後來所有的聲音匯集成一個詞,一浪高過一浪,震動天地。


    “水!水!水!”


    王大虎一愣,腦中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下意識走到那些人挖的明渠邊低頭看去。


    溝裏有水緩緩地流過來,開始不多,但確實是水,源源不絕。


    他伏到地上,伸手鞠了一捧水,捧到麵前呆呆看了片刻,猛地把水潑在臉上。


    清涼,像沁入了心裏。


    雙手和著水蓋在臉上,王大虎喉嚨裏發出似哭似笑的一聲。


    過了一會放下手,再看明渠裏時,水越積越多,順著溝渠流入他的田地。


    他恍惚看見莊稼吸飽水分,精神奕奕地挺立起來。


    快速從地上爬起,他轉頭就往村子裏跑:“出水了!出水了!縣太爺挖出水了!”


    跑到半路,迎麵撞上一個人,一把抓住他問:“你說什麽?”


    王大虎定睛一看,是村子裏的賀師傅,連忙歡喜地道:“賀師傅,縣太爺不是騙我們的,他真的挖出水了!”


    “怎麽可能?”賀師傅瞪大眼,滿麵難以置信,“不可能!縣太爺看中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水,你聽誰說縣太爺挖出水了?胡說八道!”


    王大虎怒道:“誰胡說八道了?我自己看見的。你要是不信去看,水都流到我家田裏了。”


    說著甩開賀師傅,繼續往村子裏跑,一邊叫著:“出水了!出水了,縣太爺挖出水了!”


    跑出幾步,村子裏有人聽見,奔過來圍住他詢問。


    賀師傅呆立原地,望望包圍著王大虎的人群,又朝村頭縣太爺他們這幾天挖井所在地的方向望去。


    他覺得自己不會看走眼,那地方沒有地下水,可是王大虎的神情又不似作假。


    最後他一跺腳,往王大虎剛剛過來的方向跑去。


    還沒到王大虎家的田地,隔著老遠,他已經聽到喧天的歡呼聲。


    聽著這動靜,雖然沒見到水,他已經確認王大虎說的是真的,縣太爺果真從地下挖出了水。


    他們的莊稼有救了。


    而且按照縣太爺的說法,平陽縣地下水資源豐富,不止他們這兒有水,許多地方都有,完全可以供應全縣莊稼的澆灌。


    全縣的莊稼都有救了啊!


    自己家、隔壁村的妹夫家、三十裏外的表弟家,莊稼全都有救了!


    就在他往前跑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和叫嚷聲:“快去看,縣太爺挖出水了,王大虎親眼看見的。”


    “真的出水了,我們的莊稼不會枯死了。”


    “快去快去!”


    他回頭一看,烏泱泱的一片人,男女老少,有些跑得快,有些跑得慢,但都在盡自己的全力,向前跑著。


    那是杏子村的村民得到消息,正在往這兒趕來。


    =


    下午酉時,太陽已經西斜,距離平日收工的時間不到一刻鍾,今天場上卻熱鬧非凡,人從各處聚攏來,挨挨擠擠在豎井邊,明渠旁,田地裏。


    謝亦雲一路走過來,查看水量及水流情況。


    和她的預期相符,依靠這條坎兒井,即使今後遭遇再大的旱災,杏子村都將無所畏懼。


    這點杏子村的村民也都想到了,正是因此才會越發激動。


    “天啊!天啊!”有人顫聲喃喃道。


    太多太多的情緒堵積在胸口,不知如何表達,最後就喊出了這一句。


    這隻是人在情緒最激烈時的一句習慣性口語,並不是真的在喊老天爺,旁邊卻立刻有人接話:“喊什麽老天呢?這是縣太爺給我們挖出來的水,和老天爺沒半點關係。”


    “對對對,我們應該謝的是縣太爺。”


    “是該謝縣太爺,隔壁平長縣都求了兩次雨了,老天爺還沒給他們降雨,我們縣太爺倒是先挖出水來了。”


    “他們求什麽雨啊,這些年求雨就沒一次成的。”


    “就是,要我說,他們求老天爺還不如來求我們縣太爺呢。”


    謝亦雲走過,杏子村的村民不敢和她說話,可是那些議論卻飄到她耳邊。


    她對他們口風的迅速改變毫不意外。


    人們敬畏老天是因為有所求,可是人也是最實際的。


    老天不應他們的苦苦哀求,若是沒有她的出現,他們別無他法,會繼續求下去。


    但她來了,解了他們的困境,相比之下,比老天顯得更可信任。


    於是他們理所當然地拋開老天,轉向自己這個能給他們實實在在解決問題的縣太爺。


    站定在田頭,瞧著明渠裏的水緩緩流入莊稼地,耳中聽著村民們興奮的談論,謝亦雲深深地吸了口氣。


    穿越過來已經八天,這些天她一直表現得胸有成竹,大局在握的樣子,其實心裏深處有一絲不安。


    雖然已經通過各種途徑驗證地圖的準確性,她還是怕地圖有誤。


    若真是這樣,白忙一場是小事,平陽縣的民眾必然更加憎恨她。


    她要依靠平陽縣發展力量對抗三年後的異族入侵,而民眾的抵觸必然給她在平陽縣的各種政策實施帶來很大的阻礙,效果會大打折扣,耽誤發展強大起來的時間。


    隻有三年時間,她耽誤不起。


    那可是全民尚武,生而好戰的厲國人啊,三年後,十八萬厲國鐵蹄將直撲平陽縣。


    在那本甜寵文裏,平陽縣毫無抵抗之力,厲國軍隊長驅直入,在城裏燒殺擄掠,殘暴至極。


    朝廷集結三十萬大軍,卻被厲國軍隊兩次重創,節節敗退。


    最後還是因為厲國在徐州搶到了足夠的物資,且本國人口少不想再損傷兵士,這才主動退出徐州地界,返回自己國家。


    三年後厲國來襲之時,她要是等著朝廷軍隊來救,黃花菜都涼了。


    她隻能依靠自己,平陽縣就是她的資本。


    三年時間,要想把平陽縣建成固若金湯的碉堡,金錢和武力缺一不可,而且是大量的金錢,以及可抵抗十八萬厲國軍的絕強武力。


    任務如此艱巨,如此緊急,她隻恨時間太少,又怎經得起耽誤。


    所以最好是能化解平陽縣人對她的恨意,得到他們的全力配合,快速發展平陽縣。


    現在,坎兒井挖成,地下水流出,她終於在平陽縣立穩了腳跟。


    後麵十幾天,就是要在全縣挖掘坎兒井,搶救莊稼。


    事不宜遲,謝亦雲立刻開始布置,吩咐跟在身邊的江護衛:“我們今天不回縣城,要抓緊時間把別的地方的坎兒井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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