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識海之中,流雲劍靈已然不受控製。


    識海浪湧,劍氣激起千仞壁立般的浪花,昭昭難耐地扶著腦袋。


    腦中似乎有金針穿梭,尖銳的疼痛讓她渾身顫抖,劇痛之下,她反而將流雲劍握得更緊。


    “昭昭。”謝潯白鎖眉將她護入懷中,以神光架起結界,為她隔絕源源不斷的魔息。


    然而收效甚微,在魔劍之靈笨拙地朝前踏出一步後,謝潯白明顯地感覺到懷中的少女身體僵硬了一瞬,痛苦地蜷縮起來。


    她壓抑著呻|吟,隻有微弱的喘息聲和攥緊他衣襟的手指昭示著她正飽受折磨。


    謝潯白心疼地握住她的右手,一點點掰開她的手指:“昭昭,別逞強,我們鬆手。”


    昭昭倔強地搖頭。


    南灼不惜在冥界那邊瞞天過海多次入世輪回,就為了重鑄魔神之劍。他這般看重這把劍,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他得逞。


    而況,流雲是她的劍靈,她才不會將流雲拱手讓人!


    謝潯白不敢硬掰,隻能一邊用神光為她鎮痛,一邊低聲哄道:“沒事的,昭昭,我們給他,流雲已摻雜了你的靈氣,不會輕易與魔劍相融,先鬆手好不好?”


    昭昭悶哼了一聲,耳中充斥著流雲的劍鳴聲,謝潯白的話隻斷斷續續地聽了個大概。她艱難地抬起臉,湊到謝潯白耳畔說道:“劍……囊。”


    她再也支撐不住,右手在謝潯白的掌間猝然鬆開,流雲劍呼嘯著飛往南灼的方向。


    識海中,空出來了一大塊。


    昭昭受到反噬,流雲劍靈甫一離開她的識海,她便嘔出一口血,在謝潯白懷中軟倒下去。


    謝潯白擰眉看著她,手中神光不敢停歇。他解下昭昭腰間的劍囊,也不抬頭看,往流雲劍那頭一擲。


    金光劈開罡風,將飛馳的靈劍兜頭罩住,無涯海上的風息有了一瞬的停滯。


    南灼勾起的唇角放了下來,他冷冷地看著謝潯白。不過片刻,他又笑起來:“凡物而已,也敢攔我?”


    無涯海上風息愈寒,昭昭垂落在冰麵上的雪白發絲染上冰霜,謝潯白抬起臉,在他目光落在劍囊上的時候,劍囊鼓脹起來,淺灰色的冷光堅守了幾息,便猝然炸開,流雲劍長鳴著奔向魔劍之靈,十步之遙的距離中,化作雙目無光的女孩,她朝男人伸出雙手,似乎尋求一個擁抱。


    那隻與謝潯白生得一樣的左眼垂斂下來,劍靈凝視著女孩,朝她伸出手。


    他們指尖相觸時,謝潯白沒有動,南灼誌得意滿地看著流雲在魔劍之靈手中化成一張冷硬的麵皮,輕鬆地笑起來:“過了今日,天道都將匍匐在我腳下。”


    魔劍之靈將那張麵皮緩緩扣在用魔氣填補的右側臉頰上——一張完整的、肖似謝潯白的臉。


    謝潯白平靜地凝視著他,良久方道:“是嗎?”


    他的聲音極輕,尚未傳揚到南灼耳中,便被呼嘯的風聲吹散了。但他話音未落,南灼的身軀憑借多年征戰的經驗,在一瞬間因為感知到危險而緊繃起來。


    天穹上密不透風的烏雲散了些許,縫隙中灑下金光,流雲原先站立的地方驀然出現一道金色的人影,他身後緩慢浮現出金色的齒輪,淺金色的發絲鋪灑的冰麵上,以他為界,冰封的無涯海寸寸消融。


    他抬起手,隻輕輕一招,魔劍之靈右臉上尚未融合的邊界陡然冒出黑氣。


    他身後,謝潯白的唇色比來時更白了些,他抱起昭昭,神念所化的分|身金光乍起,流雲重新變幻成小女孩的模樣,被他的金光牢牢鎖在掌下。


    魔劍之靈捂著臉,發出痛苦的哀嚎。


    南灼的眼神冷了下去:“你……”


    他眯起眼睛,在看清楚那片金光隱藏的輪|盤後,恍然大悟,譏嘲道:“天道在九天待膩了,竟也會以凡人之軀來凡界麽?”


    懷中的白澤眼睫微顫,似乎有醒來的痕跡,謝潯白垂眸,將手掌攏在她耳側,待她安穩下來,方道:“你應該沒見過魔劍之靈。”


    南灼挑眉:“如果我見過,在仙門大比前夕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會先殺了你。”


    他饒有興趣地說道:“天道化身死在凡界,會對九天之上的天道輪|盤造成傷害麽?”


    “不,我的意思是,若你見過這張臉,此世就不會再做同樣的蠢事。”


    【作者有話說】


    的確快大結局啦,故事的線索就是南灼上仙盜竊了天道神光下界,試圖脫離天道掌控。白澤為他入世,所以南灼和魔神秘境是最後一個大故事。但男女主的故事不會因為南灼嗝屁而馬上結束噠!


    明天見!


    第71章 被騙


    ◎他的靈寶和秘術呢?◎


    “什麽意思?”南灼警惕起來。


    謝潯白幻化的天道之影凝視著他, 發出一聲極輕的喟歎:“魔神從何而來,你思索過嗎?”


    南灼微怔。


    修道之人講求兩極,陰與陽, 善與惡,就如同修仙界有仙門正道, 也有魔道叛逆一般, 三界既有神,那必定有魔。


    魔神從何而來。


    會有人思索這個問題麽?


    南灼微眯起眼:“那天道又是從何而來?”


    謝潯白沒有回答,他將昭昭擁得更緊一些,掌中神光源源不斷地送入她體內。


    昭昭的白澤傳承並不完整, 方才她的靈識撐到極限後,反倒因禍得福,衝開了靈脈的某處禁製。她久久未醒, 想來是在嚐試接納缺失的傳承。


    隻是這個時間,實在有些不妙。


    南灼需要大量精純的靈蘊以維持他靈台清明,昭昭若在此時突破,南灼定會將主意打在她身上。


    放在從前, 他定能護住她。可如今他的神念一分再分,又飽受魔息侵襲, 實力大不如前, 待南灼徹底掌控魔神之劍後, 隻怕他沒有一戰的能力。


    所以……


    謝潯白看向那道淺金色的人影。


    他身後的圓輪虛影慢慢淡下去, 身形也漸次著透明起來, 似乎隻需要再吹一股裹挾著魔息的風, 他就會化作飛灰。


    南灼顯然也發現他的虛弱, 被神光壓製的魔息開始發狠發撲, 手中魔劍再次閃爍起光芒。流雲劍靈朝前一步, 卻又被神光壓製在原地。


    南灼舉起劍,頭頂的黑雲中醞釀著巨大的劫雷,腳下未被神光融化的冰麵震顫不已,一股股浪潮自水天交接的地方而來,文鰩魚擺著尾鰭,在浪潮中掙紮。


    眼看滔天的巨浪即將兜頭蓋來,南灼沒有動,謝潯白也沒有,他穩穩當當地抱著昭昭,在演武台化作玄龜模樣徹底從海底升起後,他方踏出一步,從容地與金影合二為一。


    他淺金色的發絲與昭昭雪白的長發交織在一起,略微虛幻的身形凝實了些,卻僅僅隻是“一些”而已,他的唇色極為蒼白,白澤靈脈還在源源不斷地吞噬著他喂去的神光。


    南灼已然顧不上他了,他再次召喚不被鉗製的流雲劍靈,可這一次,流雲沒有回應他。她呆呆怔怔地站在謝潯白身邊,失去神采的雙眸定定地看著昭昭。


    此時此刻,頭頂的劫雷與玄武的神息將南灼架在火上,魔神之劍尚且殘破,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接下打開魔神秘境的七道天雷。


    他忍不住心底罵娘,魔神超脫三界之外,為何他老人家留下的秘境還會受天道法則管製?


    天道簡直不講道理!


    他怨恨地看了一眼謝潯白,將魔劍抵在玄武背上,上頭雕刻的銘文浮動起來,深藏在玄武遺骸中的萬千願力化作白色光球,被南灼吸納。


    第一道天雷劈了下來。


    謝潯白撫摸著昭昭的眉眼,他所能調動的神光已經盡數給她了,白澤的傳承接近尾聲,他指腹下的眼睫微微顫抖。四散的玄武願力中,白澤先祖的靈息在昭昭的衣襟上逗留不去,似乎與那段逐漸補齊的傳承相呼應。


    昭昭的手指動了動。


    白澤靈息融於她的身軀,她身上的靈脈一點點亮起來。


    與此同時,南灼周身魔息四溢宛若深海的漩渦,無止境地吞噬著願力,也吞噬著他殘存的意誌。


    第七道天雷滾滾落下後,他的雙瞳已呈現出不正常的猩紅色。


    魔息在他身上凝結成鎧甲,卻頃刻被天雷劈散。他的腳下,沉眠了數千年的玄武遺骸被榨幹了最後一絲神息,銘文與華光一道消散。


    謝潯白沉默著看著這一幕,嗤笑了一聲“徒勞”。


    永夜自魔神之劍的劍尖流瀉,從極東的無涯海,向著西邊蔓延。


    天色徹底昏暗下來,無風、也無光,浪潮再一次奔湧,卻帶著顛倒海天的威勢。


    遙遠的凡界城鎮,有人抬起頭,驚恐地發現黑雲真的壓了下來,而他腳下的地麵,正緩緩上升。


    “虞念嬌,”少年舉著劍同身旁竭力撐起結界的女劍修說道,“此情此景,我想起一個故事。”


    “故你個頭!”


    虞念嬌一掌把他那張欠揍的桃花臉撥到另一邊,揮手示意另一頭的段玉螺撤退。


    祁越澤捂著臉,委屈巴巴:“真的不像傳說中天地初開的模樣嗎?”


    他的傷還沒好,剛清醒就聽說各仙門要通力合作,當即便來了精神,撐著一步一口血的破敗身子跟在虞念嬌身邊,被嫌棄了也不走。


    虞念嬌頭疼極了,這人素日吊兒郎當,到了危急關頭還這般不著調,不過他這句話說對了,天地正在顛倒,沒有人敢想象當天與地相撞的時候,三界的生靈會如何。


    她回頭看他:“一定是宋濤恩打開了魔神秘境,我們要去無涯海,你別逞強。”


    “誰逞強啊,”祁越澤勾唇,落雷被他扛在肩上,他笑嘻嘻道,“到時候別求著我救你。”


    無涯海上,寒冰消融,南灼懸立在半空,有些茫然地看向遠處。


    魔神秘境已然打開,結果卻不在他預料之中。


    這個秘境帶著摧毀三界的力量,他的初衷並非讓三界消亡,他隻是……想得到超越天道的力量而已。


    可這是什麽?


    魔神在做什麽?


    他的靈寶和秘術呢?


    南灼覺得,他可能被騙了。


    他被能顛覆天道的魔神傳聞騙了!


    他啞聲笑起來。


    這世間怎麽會有如此荒謬的誤會?


    似乎也並不是誤會,魔神的力量的確顛倒乾坤,但這不是他想要的,不是他籌謀數千年,輾轉於輪回想求的果。


    漆黑的魔息遮蔽上他的麵頰,他垂眸看向海上相擁的兩人。


    不得不說,他們很登對。


    但謝潯白,身為天道的化身,他該死了!


    魔劍帶起千層浪,朝謝潯白劈斬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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