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無垠的星空之中,每一顆恒星都散發著暗淡的光芒,這些恒星旋轉著,律動著,若是俯瞰,便會發現這些恒星的分布,與黃道十二宮的分布無異。


    這些看似真實的恒星,實則是一個又一個計算單元,這些計算單元的排列組合不斷相互串聯著,構成了十二個以黃道十二宮為藍本的巨大計算陣列。


    而這一片近乎於真實的環境,是由龐大的數據構建出的。


    計算陣列的正中央坐落著一座規模宏偉的宮殿式建築。


    雖然,隱匿在虛空中的它那時隱時現的虛影之上,正不斷的劃過0與1的排列,但依舊可以窺見它的繁華與高懸其上的牌匾——“量子數據庫”。


    突然,這片由數據構成的虛擬宇宙躁動了起來,十二個計算陣列整齊的散發出銀色的光芒,十餘道銀色的光柱直直的衝向了那座宮殿。


    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它再一次的被激活,那浩渺的宮殿在這一刻逐漸變得真實,而宮殿正前方的階梯上也不斷的聚集起白色的光粒。


    那些光粒自上而下的聚集在一起後便逐漸有了形體,形成了趙長安與望舒的樣貌。


    趙長安剛一進來有些不適應的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隨即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宮殿上。


    整個宮殿都泛著璀璨的亮銀色光芒,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窮奢極欲般的構建,巨大的由白玉所鑄成的須彌座隱隱能看見其中流動著的數據,在須彌座上立著的欄板望柱皆是雕刻著祥瑞之獸。


    歇山頂之上鋪滿了透明色的琉璃瓦,沿著兩側的垂脊分布著十隻栩栩如生的走獸。


    再回看宮殿的主體,雕刻著整條盤龍的龐大立柱,讓趙長安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以榫卯相接的木構架結之上,則是繪著樣式繁多的花紋。


    宮殿的牆壁則是顯得更加奇特,從外部可以隱隱窺見內部的模糊樣子,觀察到的視角像是在臉上蒙了一塊磨砂過的玻璃。


    趙長安看著這座奇特的建築,一時之間有些入迷了,不由得仔細端詳了起來。


    “艦長,站在門口發什麽呆啊?趕緊過來。”


    望舒的聲音將趙長安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循聲望去,就見望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宮殿的大門前,正在朝著自己揮手。


    回過神來的趙長安趕緊跟上了望舒的腳步,兩人共同站立在了數據庫的門口,趙長安隻是輕輕一推,厚重的大門便被輕易的推開了。


    大門之後的場景讓趙長安不由得驚歎出聲,在他的視野之中是一排排巨大的書架,這些書架如長龍一般一直蔓延到他視線的盡頭。


    望舒不由得捂嘴笑道:“艦長,這裏還隻是數據庫的最外圍區域,收錄的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數據,如羲和號的日誌與檢修的具體記錄之類的。”


    言罷,望舒拉起了趙長安的手,拉著他開始不斷的在數據庫之中遨遊。


    遨遊地過程中,望舒也承擔起了導遊的任務,不時給趙長安出聲解釋數據庫中各個區域不同的設施和用途。


    就比如此刻,望舒指著一個封麵繪著芯片電路的書說道:


    “艦長,我們現在就已經到了數據庫較深層的位置了,這裏儲存著的數據大部分都是我的一些運行邏輯,當然現在這些數據對我而言的用處不大了。”


    “那我們還要繼續深入嗎?”趙長安好奇的看著望舒。


    望舒肯定的點了點頭,回道:“當然,咱們此行的目標在更深層次的位置。”


    回答完趙長安的疑問後,望舒便徑直帶著他向著更深層次的數據奔去,在不知前進了多久之後,一陣陣湍急的水聲傳入了趙長安的耳中。


    “艦長,這裏就是咱們此行的目的地,數據庫的最深處。”


    趙長安卻是完全聽不進望舒的話了,他的目光已經被那一條泛著紫金色光芒的長河深深的吸引住了。


    這條奔騰不息的長河在量子數據庫中的占地,比他們此前所走過的地方都要寬廣,趙長安站在河的這一岸能看到的,隻有向前湧動著的河水。


    他凝視著這條河流,隻感覺到了一陣無名的厚重感向他壓來,他就像一粒可有可無的塵埃,被這奔騰不息的厚重裹挾著向前進。


    趙長安緊盯著河麵,突然感受到一陣陣的恍惚和暈眩,好似這曆史正在向他湧來。


    他看到了蠻荒時期的荒原之上,一群智人正圍繞著一堆剛剛點燃的火焰,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喜悅與敬畏,那是聯邦文明的起點——第一次鑽木取火,標誌著人類開始掌握自然的力量。


    緊接著,畫麵快速轉換,一座座龐大的工廠出現在視野中,巨大的蒸汽機轟鳴著啟動,蒸汽從管道中噴薄而出,推動著工業革命的車輪滾滾向前,開啟了聯邦社會工業化的新篇章。


    蒸汽機的形影和轟鳴隨著工廠的白煙一同消散,深入地心的巨大研究所內,科學家們圍在一個複雜的球形裝置前,隨著一聲令下,強烈的光芒從裝置中爆發出來,這是聯邦首次成功實現核聚變,為解決能源危機帶來了希望的曙光。


    核聚變裝置的閃光轉瞬即逝,一艘壯麗的宇宙飛船緩緩升空,穿過大氣層,向著遙遠的星係進發,這是聯邦首次開啟星際航行,代表著對未知世界的探索進入了全新的階段。


    宏大宇宙的圖景緩緩淡去,一個樸素簡約的實驗室中,一名科學家在白紙下寫下簡潔又精妙的公式,那一刻,所有的物理定律都找到了它們的歸宿,聯邦完成了大一統理論方程的建構,這是對自然界最基本規律理解的重大突破。


    ……


    這些畫麵如同長河中的浪花,一波接一波地衝擊著趙長安的心靈,讓他深刻感受到了聯邦文明發展的波瀾壯闊,直到望舒輕聲呼喚,才讓他從這股曆史洪流中回過神來。


    “艦長,這條河承載著的,正是你剛才看到的那些曆史數據,它記載了聯邦文明自發源以來,到我們此前衝入時空裂隙為止的所有曆史數據。”


    “艦長此前不是說希望體悟一些與聯邦有關的大道嗎,我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艦長親自體驗一遍聯邦的發展曆程。”


    “我可以像之前那樣創造一個虛擬宇宙,將這些曆史數據全部導入後讓艦長進入其中體驗。”


    望舒的建議讓趙長安沉思了片刻,他一臉正色的點了點頭。


    “望舒,謝謝你,你的這個方案,對於我感悟聯邦,有著重大幫助。”


    ……


    半個月後,昆侖山核心部位的一處實驗室中。


    望舒正與趙長安一同站在實驗室中,在他們的麵前放著的是一個巨大的全息體感艙,艙體的上方,粗大的數據線纜閃爍著熒熒藍光,連接著羲和的量子數據庫。


    “艦長,無重力艙的內外時間流速經過了精細的調整,內外的時間差已經達到了近千倍。”


    “也就是說,艦長在短短三十年內完全體驗聯邦在過去三萬年的所有發展曆程。”


    望舒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在這個過程中,我會一直觀測艦長的狀態,因為是第一次嚐試這種流速的時間差,如果艦長的精神出現什麽不適,我會強行介入。”


    趙長安輕呼出一口氣,神色堅定的說道:“小溪和念舒那邊都已經打過招呼了,昆侖這三十年的工作也都安排到位了……是時候開啟這段旅程了。”


    “開始吧,望舒,我們三十年後見。”


    說完之後,趙長安便走進了體感艙內躺下。


    望舒見此,也不再多言,開始對儀器進行最後一遍校驗檢查。


    在確認了所有環節都沒有問題之後,全息體感艙緩緩啟動,而趙長安為期三十年的輪回感悟也正式開始。


    然而,在體感倉啟動的那一瞬間,無數濃密的因果絲線自高天之上垂落,這是遠超這個世界的至高力量,它超脫了任何事物任何生靈的觀測能力,在不知不覺間,無聲無息地降臨於此。


    這些因果絲似乎目標明確,毫不拖泥帶水地鎖定了趙長安的身軀與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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