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威忽然驚醒,看著被海風吹的吱呀作響的窗戶,長歎了一口氣,呢喃道:“又是那個夢啊……”


    海威緩緩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上衣服後向屋外走去。


    帶著鹹味的海風撲麵而來,海威深吸一口氣,隨後緩緩走向牛棚,將拴著老牛的繩子解開,牽著它向籬外走去。


    海威揮著手中的鞭子,將老牛驅趕到幾裏外的石頭山下,搬運著裸露在外的石頭。


    這是他如今的工作,搬運石頭到海岸邊修築避風港,這是當初受災後,村民們一致做出的決定,隻要修建出一個避風港,以後就再也不怕風浪了,認為當初要是有一個避風港,自己的家人就不會死了。


    可原先集結起來的村民們,陸陸續續的又退出了避風港的修築工作,如今堅持的,就隻剩下海威一個人了。


    海威每天清晨就起來工作,月上中天才回家休息,二十年間,風吹雨打,不曾改變,期間他累死了四頭牛,搬運了不知道多少石頭,設計兩百米長的避風港,也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完成了一半。


    二十年間,海威也從一個精幹壯實的青壯年,變成了一個身形消瘦的老人,脊背因為長時間的彎腰勞作,已經有些直不起來,手上更是磨出了厚重的繭子,細密的傷口也遍布手掌。


    他身上的每個地方都顯得蒼老無比,但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總是透露出一股不服輸的氣勁。


    到了避風港,停泊在這裏的船隻大多已經離開,隻剩下幾個稚童在岸邊玩鬧。


    海威看了看他們,隨後繼續牽著老牛向避風港的盡頭走去,將或大或小的石塊兒卸下,用工具將它們破開、修理,而後堆疊起來,形成新的岸基。


    就在海威忙碌的時候,一個少女提著飯盒像她走來。


    少女一邊向他走來,一邊喊道:“海威叔,我來給您送飯了。”


    海威聞言將手中的石頭壘好,才抬頭看向少女,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說道:“小娜,你來了。”


    少女將飯放下,坐在一邊,說道:“我一猜就知道海威叔你沒吃飯,就和媽媽做了一些吃食,給你拿來了,喏,還有煮的茶,渴了就喝一喝。”


    海威點了點頭,拿起飯盒中的飯團吃了起來。


    吃飯的途中,小娜一直跟他聊著村裏的事情,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小娜在說,海威則是沉默地聽著,回複也多是“嗯”、“哦”之類。


    說著說著,小娜忽然說道:“海威叔,我待會兒也要出海了,跟梁叔他們一起。”


    聞言,海威手中動作一頓,他很想勸小娜不去,因為小娜的父親和他的妻兒一樣,都死在了二十年前那場事故中。


    可對上小娜那亮晶晶的藍色雙眸,海威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說道:“一路順風,平安歸來。”


    小娜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我跟著梁叔他們出去也就是長長見識,不會有危險的。”


    海威點了點頭,吃完手中的最後一點食物,便再次忙活起自己的工作,搬運著石頭壘在岸邊。


    很快,梁三等一同要出海的人出現在了避風港上,小娜起身跟他們回合,便一起登船出海。


    小娜離開後,海威繼續砌著避風港,石頭用完,他就鞭打著老牛去石頭山采石,再回到岸邊繼續堆砌。


    太陽慢慢躍到高空,時間也來到了正午,酷熱的天氣讓空氣都產生了扭曲,海威卻依舊在海岸上砌著避風港。


    就在海威在海邊忙碌的時候,他聽到了兩個腳步聲在靠近自己,隻是很快又消失,他疑惑地抬起頭,就看見兩個粉雕玉琢的少女正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


    她們穿著相同樣式的衣裙,隻是一個人穿著白色的衣裙,一個人穿著的又是黑色衣裙,隻是身上的氣質卻與她們的外貌明顯不符。


    那是一股極具親和力,卻又讓人感到敬畏的氣質,讓海威覺得像是在瞻仰神明。


    隻是神明,真的會出現在此地嗎?


    海威眼中的光黯淡了幾分,再看向兩位少女時,他問道:“孩子,你們有什麽事嗎?”


    黑衣少女疑惑地問道:“老人家,你在做什麽?”


    海威搖了搖頭,回答道:“修建港口。”


    “不去出海打魚嗎?”


    海威搖了搖頭,答道:“不了……不了……”


    看到海威顫抖的身體,白衣少女憐憫地說道:“老人家,您一定受了很多的痛苦吧。”


    海威沉默了良久,說道:“習慣了。”


    “不介意我們在旁邊看著吧?”


    老人搖了搖頭,隨後繼續堆砌避風港,而兩個少女則靜靜地看著海威的動作。


    忽然,海威似有所感,抬頭看向了天邊,就見滾滾烏雲正在襲來,天色迅速暗淡了下來。


    看著轉變的天色,海威的心不由地慌亂起來,呼吸變得急促,雙手開始劇烈顫抖。


    今天的天氣和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一模一樣!


    自二十年前現身之後,這是它第二次現身,或許說,應該是在巡視領地的路途中,第二次路過此地。


    海威緊張地注視著海平麵,期望看到漁船歸來的身影,哪怕一艘也行!


    可遠處的海上已經漸漸升起了風暴,克拉肯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滔天海浪之後,卻見不到一艘漁船歸來的身影。


    黑衣少女開口道:“他們去的太遠了,已經被困在了風暴中心,回不來了。”


    聞言,海威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癱坐在地麵上,老淚縱橫。


    “二十年……我修了二十年的港口,到頭來卻什麽也做不到,什麽也拯救不了。”


    海威悲愴的聲音回蕩在海岸上,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永不服輸的海威,隻是一個處在崩潰之中的無助老人。


    黑衣少女突然開口道:“其實,你可以。”


    見海威看向自己,她繼續說道:“我可以給你與海怪克拉肯對抗的力量,但是你也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什麽代價?”


    “失去你最珍貴的。”


    聽到黑衣少女說的代價,海威笑了出來,說道:“我已經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見海威同意,黑衣少女便說道:“這是一道口訣,你要一字不差的背下來,背過後,隻要你能衝到風暴中央,見到那克拉肯,對著它念出來,風暴自然就會被解決,所有人都能得救。”


    得到那句口訣,海威不過是記讀了幾分鍾便記了下來,隻是記住了口訣後,海威又發愁起怎麽才能去風暴中心。


    “船……船……”


    海威苦思了良久,突然想起什麽,隨後飛奔到岸邊一個被大鎖緊緊鎖著的小屋前,他在身上翻找了一遍,隨後顫顫巍巍地將鑰匙插進了鎖孔。


    隨著屋門被打開,一艘破舊的平底小帆船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海威輕輕撫摸了一下帆船,隨後歎道:“老朋友,幫我最後一次吧。”


    隨後海威將小船拖進水中,揚起風帆,像是絕境中的戰士一般,義無反顧地逆著海浪,向洶湧的風暴發起了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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