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晦見自己派出的親傳接連折戟在謝小溪手中,終於也正襟危坐起來,再次審視這個站在演武場上的小小身影。


    第一個親傳落敗,朱晦還能說是手下弟子錯估謝小溪的實力,大意輕敵導致落敗。


    至於第二個親傳落敗,他也可以歸咎為太過急躁而露出破綻。


    但是這第三個……三戰三敗,參戰的都還是他最為得意的弟子,那麽這種戰績已經足以說明問題。


    他眼神目光如常,狀若無意地盯著台上驕傲地叉著腰的謝小溪,看她的年紀甚至不超過十歲,竟然能在十歲之前就擊敗這一種金丹天驕,要麽是這小孩身上有鬼,要麽是這小孩……是遠超許儒生的絕世天才!


    朱晦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陰暗,他承認自己有些嫉妒了,為什麽許儒生就那麽好命,總是能逢凶化吉,還能撿到這麽好的徒弟。


    不過嘛,隻有成長起來的天才,才叫天才,半路夭折的天才,什麽也不是!


    不能為我所用,那就去死!


    對於朱晦來說,謝小溪隻是一個外峰親傳,雖然作為浩然的弟子,但那也是許儒生的弟子,他動起手來,那自然是毫無心理負擔。


    朱晦看了一眼身旁的長老,說道:“去告訴文誠,好好做準備,這孩子戰法古怪,你也不要藏拙了,該給的‘寶物’,就給到文誠手裏吧。”


    那長老是朱晦身邊的老人了,幫文理峰處理的髒活不在少數,聽到朱晦的命令後,自然讀懂了字語間的意思。


    看來,這次的峰主是真動了殺心,竟然想用那個“寶物”,這完全是抱著毀了對麵的態度去的啊。


    “是,我這就去安排,相信文誠那孩子一定會挽回局麵!”


    這名長老起身告退,朱晦則繼續端坐於高台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其他擂台上親傳們的比拚,仿佛他剛剛隻是閑聊了一句,隨後發生的殘象都與他無關。


    至於這樣的行為後果如何,若是計謀成功,廢掉許儒生一臂,那自然是極好的,哪怕計謀失敗,最多無非是犧牲一個親傳罷了,隻要證據鏈斷在親傳弟子那邊,髒水就潑不到他身上。


    趙長安原本正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直到他無意間掃過對麵文理峰的駐紮場地。


    那個一直侍立在朱晦左右的長老此刻不知為何出現在了選手席,他身邊站著的正是準備接替上場的下一位親傳。


    之間兩人兩人秘密耳語了幾句,那名長老又不動聲色地給塞給那親傳一枚奇怪的空間戒指,隨後,親傳轉身正要離開,那長老像是不放心一般,又抓著他耳語幾句。


    趙長安眉頭緩緩皺起,直接向著謝小溪傳音道:“小溪,小心下一個和你對戰的人,對麵開始輸不起了,我估計他們要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了。”


    謝小溪則是撓了撓頭:“哥啊,不是我說,啥手段能傷到我啊?”


    “那也要謹慎!萬一對麵戒指裏塞了個黑洞坍縮炮呢?”


    “哥,那戒指裏塞個歸墟邪神也比塞個黑洞可能性大啊……”


    很快,對麵的選手準備完畢,走上演武台,抱拳行禮道:“李文誠!”


    謝小溪也是有樣學樣:“謝小溪!”


    裁判長老見兩人全部準備完畢,隨後朗聲下令道:“比賽開始!”


    長老話音剛落,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便快速移動了起來,作為文理峰的金丹巔峰,李文誠手中的那杆墨筆迅速揮舞,一個又一個文字包含著浩瀚的文氣向移動中的謝小溪撲殺而去。


    謝小溪則迅速運轉自己的金紅色文氣凝聚出幾個火箭筒,遠程點射那些撲過來的浩蕩文字。


    文氣化作的火箭彈頓時就將撲過來的文氣字體碰撞、破碎,消弭,而後轟到擂台外的地上,擾亂了轟炸範圍內的靈氣波動。


    兩個人在擂台上不斷高速移動,很快就拉出了兩道殘影,殘影經過的地方不斷有文字和火箭彈浮現,互相衝向對方。


    李文誠在移動中不斷接近謝小溪,在離她還有五十餘步時,執筆在空中寫下了一個‘誠’字,泛著金光的本命字便迅猛地向著遠處移動的謝小溪衝去。


    謝小溪見狀迅速停下腳步,揮手在空中輕輕一撥,金紅色的文氣翻滾湧動之間,一個‘殺’字悄然形成。


    ‘殺’字一現,濃重的血腥氣味便飄散在整個擂台上,李文誠下意識封閉了嗅覺,然而血腥味依然能夠聞到。


    作用於精神上的衝擊!


    李文誠壓下心中的震驚,趕忙催動靈氣注入‘誠’字,想要阻擋住謝小溪的‘殺’字。


    隻是他明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誠’字甚至沒有堅持上哪怕一秒鍾,就被謝小溪的‘殺’字殺死,碎成了點點光芒。


    李文誠險而又險地躲過‘殺’字,回頭便看見了已經近在咫尺的謝小溪。


    李文誠一直利用戰鬥的間隙靠近謝小溪,謝小溪又何嚐不想接近他呢?


    趙長安說讓她保護好自己,而在謝小溪看來,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一力降十會就是她堅信的道理。


    隻攻不防,天下無雙!


    隨著兩人的距離拉近,終於到了能夠使用那個“法寶”的時機。


    就是現在!


    李文誠眼中閃過一道陰晦的光,攻勢一轉,“誠”字金光大盛,厚重的光芒包裹在他的軀體之外,一邊抵擋殺氣攻擊,一邊伺機拉近距離。


    在外人眼裏,似乎是他認為謝小溪肉身孱弱,想要與謝小溪近身纏鬥一般。


    千萬殺氣之網間終有一疏,終於,李文誠猛然暴起!一瞬間便拉近到一米之內!三寸寶劍猛然抬起詳攻,實則看似不經意的劃過手上的納戒。


    在這枚納戒之中,一隻通體漆黑的蠱蟲以最不起眼的姿態蟄伏其中,在那蠱蟲體內,堪稱巨量的歸墟魔氣被以一種奇妙的手段濃縮其中。


    其中所蘊含的歸墟魔氣總量,已然超過了數十隻金丹境歸墟孽物的總和!


    換句話說,這隻歸墟蠱蟲,本身就是金丹巔峰的境界。


    如此微小的體型,加上強大的修為,本就是暗殺偷襲的一把好手,更何況這隻通體渾圓,色澤內隱,已然是一隻能夠控製自己形態與氣息的金丹噬心蠱!


    一旦被它鑽入人體,便會以極快的速度潛至心髒附近,配合歸墟魔氣本身的性質,隻要釋放開來,無論是何種天驕英才,隻要中了此招,就算何種靈丹妙藥,神醫聖手,也隻得束手無策,化作充滿褻瀆的歸墟魔物!


    不過,這種小手段,自然是逃不過三位大乘的眼,朱晦熟視無睹,全然當做沒有看見,王明陽則是抬了抬眼皮,似乎也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許儒生則是眉頭一皺,剛要站起身來,便被趙長安伸手按住,對他輕輕搖了搖頭,帶著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輕言道:“無妨。”


    許儒生雖然內心不解,但考慮到仙君和月神對這位孩子寶貝得緊,真要出事,自然也輪不上他來擔心。


    更何況,他可是清楚這謝小溪的底細,用金丹境的歸墟蠱蟲弄死一隻邪神幼崽?這下蠱蟲怕是要感受到故鄉的味道了。


    趙長安看向了其他席位,那位朱晦看似波瀾不驚,但是一身氣息緊繃,但凡許儒生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定然會出麵製止。


    下一瞬間,謝小溪聚起殺氣,和這弟子互對了一招,在這文氣交互的一瞬間,那蠱蟲便化作了快到極致的一道黑霧,猛然融入了謝小溪的手腕!


    不同於曾經殘害的其他浩然天才,為文理峰打工多次的蠱蟲遇到了怪事,尋常的天驕肉身堅固,靈氣充溢,想要融入其體內,免不了一番手腳,然而這一次卻是輕鬆無比,完全沒有任何抵抗的跡象。


    就連那些往日與歸墟魔氣不共戴天的靈氣,在這孩子的體表,也溫順無比,感應到它的魔氣,就好像熟視無睹一般,直接放行。


    不多時,蠱蟲就重新凝聚身軀,出現在謝小溪的血管中。


    血液翻湧,紅細胞快速的劃過,這根血管,年輕,健康,蠱蟲感歎了一聲:“真是上等食材啊。”


    隨後,它便化作一道黑光,快速的劃過血管向著心髒的方向衝去,不過令它疑惑的是,為何身邊的紅細胞和血管沒有一絲異常?


    明明歸虛魔氣對於任何存在的殺傷都是毀滅性的,更何況是它這種金丹巔峰的魔氣濃度,強大的魔氣會讓經過的血肉組織不可逆地枯萎。


    在外界看來,就是一條烏黑線條從皮膚下顯現,隨後向著心髒一路延伸,一旦黑線抵達了心髒中央,那麽就是神仙也難以挽回。


    思索片刻,蠱蟲沒有在意,人與人之間的體質不同,隻當是這個新鮮的軀體比較健康,抵抗力比較強,聽說還有凡俗人類能夠用肉身揮出五道閃電,這樣一對比之下,對歸墟魔氣有一定的抗性,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不再糾結這些異樣,蠱蟲加快了在血管中穿梭的速度。


    金丹蠱蟲的速度何其之快?短短數個呼吸之間便靠近了心髒,但是越靠近,蠱蟲感覺越不對勁,因為,血管中竟然逐漸開始出現遊離的歸墟魔氣?


    雖然這魔氣的體量微小,但是質量卻比他的更精純,更……高貴?


    但是已經來到這裏了,蠱蟲隻能硬著頭皮前往心髒,“幹完這一票,我就申請去除魔氣,回老家結婚。”蟲蟲暗想道。


    終於,蠱蟲通過血管來到了心髒麵前,這是一顆正值青年的,健康,且有活力的心髒——如果無視它周圍席卷的魔氣風暴的話。


    “喂,吃了它。”一道懶散且威嚴的小女孩聲音在這身體內部響起。


    “?”蠱蟲愣住了,哪來的聲音?而且,不是,我是噬心蠱啊,誰吃誰啊?


    你讓我把你的心髒吃了?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奇怪的要求。


    噬心蠱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它麵前的心髒睜開了一隻眼睛。


    獨屬於歸墟第四層之主,邪神“辛”的三大權能之一,‘畸變權能’,正寄宿在這顆健康而美麗的心髒之內。


    蠱蟲的靈魂如遭巨震,此時最為殊勝恐怖的偉岸存在,向它揭開了無邊恐懼的一角。


    萬物扭曲,心髒化作了血肉的卵巢,周遭的一切血肉變成了牙齒,把蠱蟲含進了卵巢內,萬千眼睛張開!眼瞳射出了一道道觸手,觸手上又長出了一張張的嘴,它們大聲歡笑!為一場完美的饕餮盛宴而歡笑!隨著一陣滲人的咀嚼聲響過,一切都不存在了。


    自蠱蟲出現的那一刻,趙長安就在時刻密切觀察著場上的局勢,見到小溪完全扼殺了蠱蟲,趙長安的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寒光。


    謝小溪耳邊響起了趙長安低沉的聲音:“小溪,今天,你可以殺人!”


    雖然對方沒有對謝小溪造成傷害,但是文理峰的這等惡毒行為已然越過了趙長安和昆侖所能容忍的底線。


    本來在規則之內玩玩也就算了,既然你這麽上趕著求死……昆侖會成全每一個找死的人!


    謝小溪聞言,甜甜一笑,眼眸中的六芒星虛影一閃而過。


    下一刻,謝小溪迅速棲身而上,握住了李文誠的手腕,一提一拉間便將他摔了出去,同時不動聲色地將那顆被她加強過的歸墟孽種送入了李文誠的體內。


    謝小溪的本尊可是足以和半步渡劫何芳交戰數十回合的存在,其實力已經無限接近於渡劫,在場三位大乘還沒有看到她小動作。


    做完這些,謝小溪迅速開啟戲精上身,隻見她連退數步,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被她摔在地上的李文誠,好似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隨後她大驚道:“你……你身上怎麽會有歸墟魔氣!”


    李文誠立刻退後一步,指著謝小溪說道:“你怎麽憑空汙人清白!我身上怎麽可能會有歸墟魔氣,倒是你的金紅色靈氣更是詭異無比,我看你才是歸墟餘孽!”


    許儒生立刻起身示意比賽暫停,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暫停比賽,將場上二人都探查一番。”


    朱晦也站起身,雖然此刻他的心中驚疑無比,但還是擺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事關歸墟,自然需要謹慎,許峰主,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許儒生笑了笑,朗聲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請朱峰主先探查二人吧。”


    朱晦為了避免被他落下口舌,自然是巴不得許儒生讓自己來,但還是佯裝生氣地哼了一口,閃身到了擂台上。


    他先是探查了謝小溪,隻是神識掃過數遍後都沒有察覺到歸墟孽種,內心便已驚疑不定,但還是麵色如常地宣布謝小溪沒問題。


    隨後他又探查了一下李文誠,仔細掃過一遍,一樣毫無問題。


    此刻的朱晦縱然心理沒底,不知曉對麵究竟布局如何,但還是隻能開口宣布:“我親傳李文誠,毫無歸墟魔氣的跡象。”


    謝小溪的嘴角詭異地勾起,她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便引爆了李文誠體內的歸墟孽種。


    就在此時,那所謂“毫無無汙染”的李文誠異變橫生!


    謝小溪引爆了他體內的歸墟孽種,那弟子身上骨頭增生刺破血肉,骨血四濺,上半身肌肉隆起,如同野獸一般四肢落地,連身上的修為也逐步攀升!到達了返虛境!不人不鬼如同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


    “師尊,救……”在變得扭曲難聽的嗓音響起的一瞬,來自朱晦的攻擊便已到達,恐怖的文氣,洗滌了整張擂台,魔氣消散,剩下的隻有朱晦那鐵青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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