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堂秋皺著眉頭縮在角落, 眼睛有些充血, 不止他,其他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裏去,大家每個人都不同程度的露出了疲憊之態, 很明顯魚悅昨天晚上的失態,給這個家造成了無形的壓力。


    在那之前, 不管家中發生了任何事情,他總是一臉平靜, 什麽也不能觸動他。


    天氣如今悶熱潮濕, 一場大雨就要來臨了,一直默不作聲的魚悅推開窗戶看著遠處成片的烏雲湧來,那些雲層緩慢的疊加著, 帶來的風把院子裏的幾棵灌木緩緩的推得搖來晃去的發出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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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園一邊的綠拱橋下, 大清早一臉鼻涕的妞妞相中了琴早這個好玩伴,這對新朋友無論如何看上去很登對。


    妞妞喜歡琴早, 琴早也喜歡妞妞。


    “如果我叫你……抱我, 大魔王還會來嗎?”妞妞咬著手指皺著眉頭問這個嚇唬她的不良。


    目的達到的琴早,從身後的背包裏拿出來一根“魔棒”,這種魔棒其實以前頂端鑲嵌了一個棒棒糖,當然,現在棒棒糖已經被某人吃了。


    “我可以把這個給你。”琴早討好著妞妞。


    天邊傳來幾聲悶雷, 一場用眼睛就能預見的雷陣雨就要來臨了。魚悅對孫寶雲點點頭,孫寶雲很有默契的站起來,點點頭, 她知道,有些話,家裏人不會叫她聽到的。


    “妞妞,琴先生,我在廚房做了好吃的蛋糕……”孫寶雲引誘著兩個“未成年”


    魚悅緩緩的關閉起窗戶,關起來的那一刹那,幾滴提前來的雨水擊打在窗欞上,那些雨慢慢的向下滑動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歎號。


    “我一直認為,你們被我保護的很好,但是,很顯然,當我們認為自己成功的時候,有些看不到的手早就伸到我們的家裏了。”魚悅說這話的意思,其實是暗指帝堂秋和明燦燦的那一層奇妙的關係。


    大約五年前,小店市一戰,當時認為自己必死的帝堂秋跟明燦燦做了一個奇怪的交易,他送她離開,她為他生育一個後代。


    現在想起來,當年的那份協議真的,真的非常的荒誕,但是事實卻成立了,直到昨日魚悅才知道,消失後再也不出現的明燦燦竟然就悄悄的在外麵以單親媽媽生活了整整五年,無論是帝堂秋也好,或者是魚悅本人也好,大家都有意的回避,盡量不想去觸及當年的那份傷害。


    “現在,所有和我們有關係的人,樂靈島那邊都準備全部統計、控製,他們就這樣悄悄的進行著某種我無法猜測的某種目的,所以他們到底要做什麽,我一直想不通。”魚悅摸著額頭坐在椅子上。


    “傻悅兒。”一直沉默的月光突然伸出手,從後麵用指尖彈了一下魚悅的後腦勺。一般這樣的語調,這樣的口味大多都用在情人之間才最最合適,魚悅頓時羞紅了臉,有些窘迫的回頭:“月光?”


    榔頭咳嗽了兩下,習慣性的想去搞混某一池水,但是,身後的人立刻遞給他一個杯子:“喝水吧,你不是渴了嗎?”


    蝴蝶君笑眯眯的看著榔頭,榔頭半句話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裏,對於某些人中間的那種奇怪的默契,大家已經習慣,剛才家裏蔓延出的那種煩悶,竟然悄悄的去了一些。


    “田牧呢?”魚悅看下周圍,田牧不在,田葛也不在。


    蕭克羌接過話頭:“田葛幫妹妹挑選嫁妝了,他想跟路家人商量一下,能不能不把妹妹嫁的那麽遠,他願意提供房子,甚至他養都可以。”


    “他又在犯傻了。”劉君無奈的搖頭。


    每個人都在每一天,每一天的圍繞著生活犯著期盼某種目的的傻,並且義無反顧。


    “帝堂秋,幫我撥一個電話。”魚悅抬起頭,看著一直想事情的帝堂秋。


    “什麽?”帝堂秋似乎不明白魚悅要做什麽。


    “幫我接樂靈島,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那邊的電話好嗎。”魚悅說。


    “四年前的就知道,我現在沒權利給那邊電話了。”帝堂秋回答。


    家裏安靜了幾分鍾,空氣裏一遍又一遍的彌漫著帝堂秋重複撥號的聲音,顯然,他知道的那個號碼沒有撥通,他最後無奈的放下電話聳聳肩膀。


    屋子頂端的天空突然響起巨大的悶雷,花園的一角妞妞和琴早放肆的笑聲突然傳來。


    魚悅笑了一下,走到窗戶前推開它,他看著雨水裏拿著一把小鏟子和妞妞和泥巴和的十分開心的琴早,他突然大聲喊他:


    “琴早,你晚餐想吃什麽?”


    琴早沒抬頭,他正在地上挖大坑:“檸檬茶裏加奶油。”他這樣回答。


    “天氣冷,別叫妞妞著涼……!”


    “知道,不會的。”


    “田牧結婚你會去嗎?”


    琴早站起來驚訝的看下魚悅,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會邀請我嗎?”


    魚悅靠著窗台,假裝很隨意的樣子:“好啊,當然可以的。”


    琴早大樂,毫不猶豫的丟棄了小鏟子和可憐的妞妞,踩著雨水來到魚悅麵前:“我從沒參加過任何婚禮。”


    “那真是遺憾。”魚悅說的是實話。


    “是啊,樂靈島從來沒有人舉辦婚禮,大島主討厭婚禮。”琴早很是巴結的對魚悅示好。


    魚悅點點頭,讓開窗戶:“你要進來嗎?”


    琴早看下屋子裏的那些人,接著搖搖頭:“不了,我不合適進去。”


    “這樣啊。”魚悅點點頭,接著他假裝不在乎的向回走,他走了幾步後,突然轉身看著琴早:“樂靈島的電話是多少?”


    毫無防備的琴早順嘴嘟嚕了一串數字,接著驚訝的捂著自己的嘴巴,一隻手憤怒的指著魚悅,都快要哭了。


    “看吧,我一點都不傻。”魚悅對月光這麽說,月光無奈的搖頭,這個悅兒越來越壞了。


    魚悅此刻依然覺得心情好了很多,很多了,他怡然自得的坐在躺椅上瞥了帝堂秋一眼:“還不打?”


    帝堂秋心裏歎息,自己這是何苦呢,放著萬人之上的所長不幹,偏偏要來這個家做人下人,還做得挺滋潤。


    電話終於撥通,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在帝堂秋的耳朵邊響起,帝堂秋小聲說了一句:“等一下。”


    接著他把電話放在了魚悅的手裏,魚悅接過電話,看下帝堂秋,帝堂秋無聲的張嘴示意:“琴汐冠。”


    很奇怪,魚悅覺得自己的心抓了一下,怎麽會是他的電話呢?


    窗戶外,琴早仰頭接著天空的雨水,他張開嘴巴接了幾下,吧嗒,吧嗒嘴巴:“呀,好甜。”他這樣說。


    魚悅莞爾,看樣子誰也不是傻瓜呢。


    “你好,我是魚悅。”魚悅對電話那邊的人說。


    那邊停滯了一下:“吱吱?”琴汐冠的聲音裏壓抑不住的激動。


    魚悅想了半天,重複的回答:“我是魚悅。”


    琴汐冠:“好吧,魚悅,怎麽會是你?”


    魚悅看下窗戶外,琴早伸開手臂,在雨水裏把自己澆灌的濕透:“我從琴早那裏……那裏……騙來的。”


    琴汐冠小聲的笑了一會:“好好照顧他,他的日子不好過。”


    魚悅奇怪:“為什麽?”


    琴汐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說了奇怪的一句話:“人的感情是奇妙的,看不到,摸不到,就像我對你,琴早……他長大了。”


    魚悅在感情上,從來不是一個聰慧的人,他敷衍著回答:“哦。”


    “琴早和他的老師大吵了一架,然後離開了樂靈島。如果他去了你那裏,請收留他。”琴汐冠說。


    “你關心他?”魚悅覺得這個人在某些地方是很自私的。


    “我看著他長大的。”琴汐冠在那邊笑了下回答。


    “哦。”魚悅在電話這頭,隻是覺得兩人氣氛有些微妙。


    “那麽……吱吱找我有事?”有些人對某些名字很執著。


    “恩,有些事情,我想知道,你們準備幹涉我到什麽時候?你們準備把我身邊的人監控到什麽時候?”魚悅這樣問。


    “這不是我能回答得了的問題。”琴汐冠停頓了一下回答。


    “那麽,誰能回答這個問題呢?”


    “你知道的。”


    “叫他。”


    “恩?”


    “叫他接電話。”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會,琴汐冠的聲音再次傳來:“他一直在我身邊。”


    “兒子,我們很久沒見了。”琴聞人的開頭,就像一個真正的父親。


    幾乎是下意識的,魚悅突然掛斷電話,掛完後,他看著月光,愣愣的那種眼神:“我要跟他說什麽來著?我忘記了。”


    屋子裏的電話在不停的響著,魚悅的腦袋亂成一團,四年前最後那一刻再次回到腦海裏。


    方真鮮血淋淋的倒下,纓然帶走哥哥,小豆腦神經混亂的幾乎要爆炸,自己拚命用精神力壓製那股強大的力量,他知道,如果壓製不住,小豆就完了。


    那個最後的時刻,很奇怪的,琴聞人突然出手了,雖然魚悅不知道他的音樂到底是什麽,但是,他很厲害,那種力量是目前的他無法抗衡的,他的音樂已經能漸漸滲入某種細胞因子中,但是,那還是音樂嗎?那隻是力量的一種而已。


    這之後的魚悅很是迷茫過一段時間。


    魚悅終於停下腳步,拿起電話,放到耳朵邊:“喂。”


    琴聞人在那邊嗬嗬笑:“你怕我?”


    魚悅停頓了一下:“……恩。有一些。”他當然有些怕,那個人他短短不到十秒就奇妙的把小豆的兩個腦體完美的融合,站在那裏,帝堂秋的算計就像一個小毛孩子一般,而那個人的算計是直接的,明了的,你卻無法反抗。第一次,魚悅有了一種無力感,即使他身後有強大的人魚,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月光,也許在力量上,月光是最強的那個,但是,很明白的,月光不懂得陸地上的事情,他最大的缺點,他不懂得人類最最低等的陰謀詭計,隻要繞開對麵的碰撞,一個狡猾的包四海都能欺騙的了他那個單純的,最珍惜的人。


    琴聞人似乎對魚悅的實話實說,非常的高興,他哈哈大笑,最後竟然換了一種充滿著慈父的,家庭溫馨的語調對魚悅說:“來吧,來樂靈島,來我這裏,我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們的親人都不多了,你是我最珍惜的小兒子,所以我們父子三人一起好好的生活吧,好嗎?我要補償你,作為父親那樣,為自己的兒子去付一次責任。”


    那個人,他知道魚悅的弱點,他的軟肋就是他的多情,不管這個人,變得多麽的優秀,他都是如此的顧及身邊的人,隻要在他身邊,即使那個人是個毫無價值的傻瓜,他都會全心全意的去保護著那個人,隻要那個人是他魚悅的家人。


    魚悅聽著琴聞人充滿誘惑力的聲音,有時候,當一個人的精神力大到某種程度的時候,即使沒有醫器的輔助他也能魅惑著周圍的人,或者說,以琴聞人的境界,隻要是生物,他都能魅惑它,都能癡纏它,這正是他的可怕之處。


    他抬頭環視下屋裏的家人,月光能感覺到那股子氣息,他站起來,突然從他身後抱住他的腰,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人的心出現了一刹那的裂縫,他要抱緊他,他不可以沒有他。那種強烈的不安感他十分不喜歡,所以他要用他的方式抵消這種氣流,他覺得擁抱這種方式再合適不過。


    魚悅臉紅了一下,抱緊話筒,尷尬的咳嗽了兩下,電話那邊的琴聞人問他:“你……怎麽了,不願意嗎?”


    魚悅回頭看下自己的家人,接著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低低笑了起來:“我昨天看報紙,看到一則很有趣的東西,你知道我念得書少,許多道理都不懂,有些大家都知道的知識常識,我總是很久之後才知道。”


    “什麽?”琴聞人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魚悅一隻手拿著電話,一隻手放在腰部摸著某人的手,他說:“報紙上說,一個男人每次射精,會噴發出成千上萬的精子……(屋子裏一連串的下巴掉到地上的聲音),你……不必為每一個精子負責的,這是我要說的話。”


    電話那邊的琴聞人顯然也沒想到魚悅會這樣回答,他先是愣了一會接著哈哈大笑,一直笑到直不起腰來。


    “我說,我說完了你再笑好麽?”魚悅並不喜歡那種誇張的笑聲。


    “好,你說,兒子,隨便你說什麽。”電話那邊的琴聞人擦著眼角邊笑出來的眼淚,無奈的問。


    魚悅回頭看下月光,突然嘴巴角向後拉了一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某個人又要麵無表情的使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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