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彥首都芭菏, 傳說, 這個星球最大的神還是普通人的時候,他來到芭菏,在芭菏最高的山峰上, 他遇到了他的妻子,也就是後來的大地之母, 接著,相愛, 孕育神子神女, 世界開始繁衍。


    當然,這隻是傳說而已,但是, 即使是傳說, 萊彥的芭菏,也的的確確是這塊美麗大陸上最古老、傳說最多、風景最優美的高原之國。愛情芭菏, 這個稱呼要比樂醫這個稱呼還要久遠, 還要有曆史。


    方真沒有站在陽光下,他領著小豆慢慢地從基地的監獄通道去外麵的街麵。萊彥的地下監獄是非常傳統的,一層一層的環形光線從灰暗的天窗還有囚室的一些反光設施映射進來,這裏是萊彥樂醫的地獄。


    方真慢慢地走著,小豆依然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一些隱約的咳嗽聲和哭泣聲從一些角落傳來。這裏沒外麵想的那麽可怕,沒人動他們一下,也沒人理他們, 隻是單純地把這些平時嬌生慣養、高高在上的人們關起來,他們就稱呼這裏為地獄了。


    “各國交換人質的日期訂好了嗎?”方真來到有陽光的地方,翻看一份名單。用萊彥的樂醫換各國的有風囚徒,現在,這個計劃似乎很成功,已經有三個國家答應願意用曆年來的有風囚徒換融心囚徒了。


    方真坐在椅子上,他把小豆放在一邊的位置,遞給他一隻黃色的鴨鴨,小豆坐在那裏有一下沒一下地嘰咕!嘰咕!的捏著。


    “這個,這個,這個都不能換,這個換的不合算,恩,這個?告訴他們,一個換十個。”方真對各國樂醫的檔案,還有樂醫們背後的事情全都清楚明白,對外都是方舟出麵,但是,骨子裏,這一切,是方真在做主。


    方真並不覺得小豆在搗亂,相反,偶爾小豆不捏那隻鴨子了,他會抬頭看看他。


    方真花了兩個小時,終於處理完地下監獄的事情,他帶著小豆從夾角道來到街麵上。現在,站在這個陽光下,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穿行了,他不必遮掩自己的行蹤,自由地去挑選任何一家餐館。這樣的感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了。


    “先生,要吃一些什麽?”萊彥的內部,並沒有外麵那些國家傳說的那麽慘,為了這次的閉門鎖國,萊彥準備了五十年,足夠了。


    “一份兒童套餐,我要一杯咖啡。”方真喜歡坐在街邊的位置吃東西,他期盼小豆可以多接觸一些社會,多有一些人性。


    “丘!”小豆指著路邊的一位賣氣球的小醜,發音古怪的表達欲望。


    “對,那是球,不是丘。要嗎?”方真很高興,小豆能這樣清晰地辨認東西。


    小豆沒有說話。他雖然對人類的世界沒有過多的感覺,但是屬於獸的天生謹慎,令他對任何對他的存在有威脅的物品、生命都會作出奇怪的反應。小醜的氣球突然一個接著一個地爆炸了,紅鼻頭的小醜從懷裏拔出了槍,小豆突然從座位前消失了,瞬間的消失,大約不到一秒的時間,他又回到了座位,伸出手給方真看:“沒……髒!”


    方真搖搖頭,拿出手帕抓住他的手,慢慢地擦起來,這時,街邊一聲尖叫,接著許多人尖叫……那個小醜,躺在下水道口的地方,胸口被掏出了一個大洞,還在跳動的心髒丟在一邊的氣球攤子上。


    方真胃口全無,從口袋裏拿出錢來丟到桌子上。小豆還在看著自己的手,明明沒有血,為什麽哥哥要說髒了了呢?方真抱起他捏捏他的鼻子。


    阿綠已經有幾個月沒見小豆了,他是組織裏少數的幾個見過小豆格殺現場的人,也許,這個孩子真的誕生在他的手術中,但是,現在他帶畏懼看著這個可怕的孩子。阿綠小心地為小豆做著體檢,他努力地控製心跳,雖然來的時候,他吃過一些令心髒跳動過緩的藥物,但是,他能感覺到,自己還是不安的。他盡量鎮靜地做著這樣的檢查,一旦一不小心露出畏懼或者敵意,小豆不會區分情緒,隻要是令他不安,不喜歡的情緒,他就會攻擊。


    小豆很安靜,這樣的檢查他早就習慣了。方真倒是很擔心,他不停地拿著資料翻看著。終於,阿綠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他拿下口罩對方真笑了下:“一切都很好,智力在增長,各項數值都非常好。”


    方真點點頭,安心了,他伸出手摸下小豆的頭發,接著一件一件地幫他穿衣服。走廊那邊,環奉敲敲窗戶,阿綠回頭衝他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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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禮,那麽,我離開一下。”阿綠已經很久沒見環奉了。


    方真點點頭,繼續自己的工作。阿綠一臉驚喜地站在玻璃窗的那邊和環奉擁抱著,小豆坐在那裏看著他們,然後……一個女人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裏,那個女人看著他大喊著什麽,她抱著這個男人的腿,衝他流著眼淚大喊著什麽?接著,他……看到她一直在追趕著,追了很久……


    小豆突然打了個冷戰,就如……孩子撒尿完畢後的那個冷戰,房間裏所有的帶著玻璃的東西突然同時破了,一些碎玻璃擦著阿綠的臉頰飛到了對麵的牆上,帶出了一溜的血珠。


    阿綠捂著臉頰,一臉驚懼地看著小豆,工作人員在忙亂著,方真看下小豆,不知道是誰招惹了這個孩子,他抱起他,迅速從這裏離開。


    環奉擁抱著阿綠,阿綠捂著自己的臉頰,他驚恐地看著趴在方真肩膀上的小豆。那個孩子看著他,那雙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阿綠驚怖地向後躲避著,他覺得,那個孩子在笑,他傷害了自己,他卻在笑。


    方真再次把小豆帶到陽光下,這孩子還是非常喜歡陽光沐浴的感覺的。


    街心公園的沙堆上,小豆蹲在那裏,拿著一把鏟子坐著,他不會玩,方真從身後抱著他,抓著他的胳膊一下一下地挖著沙子。公園的老式旋轉木馬上,有許多裝飾的鏡子,當陽光照射,一些光從那些鏡子上反射出來,一抹光從小豆臉上擦過,小豆放開鏟子,慢慢地跟著那些光走著。方真揮了下手,木馬停了下來,小豆伸出手接到一抹,他好奇地打量著它,從手心到手背。


    當晚,周身插著儀器睡覺的小豆,心率、腦波,都出現波動,甚至眼皮下的眼球都在轉動著。方真接到電話從房間跑了過來,他趴著玻璃看著儀器上,那些難得的波動。


    “大人,您說,他夢到什麽了?”那位工作人員也看著那些波動,笑著問方真。


    方真笑笑,心情很好地回答:“不知道,不過……這一定是個美夢呢。”


    小豆做夢了,無聲的夢。一個巨大的遊樂場,許多孩子拉成圈子在奔跑著,他很快樂地追隨,那裏有個大沙堆,他們在玩耍。接著他覺得很傷心,受了委屈一般坐在角落……有個人出現了,他看不到他的臉,他拿著一包巧克力條,遞給自己,好快樂……好高興……他喜歡他,想擁抱他,可是,那個人卻消失了,於是他到處尋找著,從這個大樓跳到那個大樓,為何如此孤獨呢?為何隻有他一個人呢?他大叫著,哀鳴著,人們看到他,驚恐地向後跑著……


    “他……在哭?”工作人員站在那裏看得目瞪口呆。


    躺在床上的小豆,兩行眼淚順著鬢角流淌著,方真趴在觀察窗上,也流著眼淚:“啊,在哭呢,學會哭了,然後開始學笑,剛剛開始呢,豆!”


    魚悅也做夢了,空曠的操場,他站在沙堆前,小豆站在很遠的地方衝他微笑著,他大聲喊他:“哥哥,你來找我啊!哥哥,你來找我啊!”接著那個孩子哭了,哭得非常委屈,他望著自己,兩個陌生人領走了他,魚悅大叫著,伸出手去抓他,他拚命喊著,卻無能為力,於是,他大叫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住在他對門的榔頭披了衣服跑過來,點亮燈:“怎麽了?你叫得很大聲。”


    魚悅搖搖頭,抱著枕頭。


    榔頭倒了杯水遞給他:“你……怎麽哭了?”


    魚悅喝了兩口,看下榔頭:“我夢到,豆了。”


    榔頭接過空杯子,安慰他:“你找了他那麽久,已經盡力了。”是啊,小店市所有人失蹤人口,隻要找不到,全部認定死亡,小店市的紀念碑前,小豆的名就鐫刻在那裏。很顯眼的位置。


    魚悅站起來,拉開窗簾,冬日夜空,雖然繁星很少,但是,依舊有堅強的隻出現在冬季的星星在頑強地閃爍著。魚悅靠著窗戶框對身後的榔頭說:“你知道嗎?我覺得,他一直很好,一直活得很好,也許,現在,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豆他站在陽光裏,快樂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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