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漂亮的人,卻是一個惡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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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籠罩下的璀璨華燈、喧鬧街景,一一掠過車窗,俞殷尚和晚晴都屬於那種沒必要不說話的人,車內惟有揚聲器流瀉的鋼琴曲在叮叮咚咚作響。


    兩人一路無話,氣氛卻出奇的安逸舒緩,晚晴隱隱的浮躁,逐漸被撫平,內心變得寧靜平和,她雙手摟住懷裏的背包,竟眯眼打起盹來。


    大約過了十來分鍾,車子熄火停下,晚晴才睜開了眼,望向車窗外麵,“到了?”


    “嗯。”


    晚晴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驀然,那金屬質地的清淡聲音從背後傳來,令她全身不覺一頓,“你真的一點不怨,還想繼續依靠他嗎?”


    話問得無頭無尾,晚晴卻聽懂了,俞殷尚並不完全相信她在醫院裏說的那些保釋段喬的話,他心中存疑。


    晚晴直覺俞殷尚不是能夠任意糊弄的人,在他麵前最好別說假話。


    思慮在胸中一轉,晚晴半真半假地說:“怨的,怎麽可能不怨?可是,這有什麽用?俞叔叔,你沒有在我們的環境生活過,你也沒有辦法理解他,同樣,我能理解他,但我沒辦法認同他,懦弱的冷漠比行凶更可怕。我借您的錢去保釋他,是因為我可憐他,基於朋友間剩下的最後一點義氣,別的,不可能了。我有姐姐,我不依靠他。”


    俞殷尚緘默,他直視前方,靜靜凝聽,雙手自然地放在方向盤上,陷於陰影中的側身,使他神似一隻沉默守望的獵豹。


    直到晚晴話說完,隔有小半晌,他才有了反應。


    微微頷首,他說:“善良過頭是愚善,你能這麽想,很好,他靠不住。”聽這口氣,晚晴心裏一鬆,剛要說話,不防俞殷尚接茬又說:“你說話,真不像個孩子。”


    不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說,教過她的老師們都曾說過類似的話,可從俞殷尚嘴裏說出來,晚晴覺得怪怪的,至於哪裏怪,她說不上,反正就是怪。


    晚晴呆了片刻後,申明,“我十七歲了,明年十八考大學。”


    “不像,太早熟。”俞殷尚下評語似地說。


    “呃……很討厭嗎?”晚晴比較關心這個,以後要搬去他家,他是房東,惹房東討厭會很麻煩的。


    “沒有。”俞殷尚回答很幹脆,可能覺得還不夠,他又補了一句,挺嚴肅,“早戀不好,容易受騙上當,影響學業,這次算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認清人品再談。”


    晚晴猜他以前從沒講過這種話,好好的一句輔導談心,被他說得一板一眼,語調還生硬笨拙,像背書似的說教,比學校的老師和教導主任差遠了。


    如果不是他表情太嚴肅,怕惹惱他,晚晴這會肯定抱著肚子大笑。


    晚晴用力咬唇,忍住笑意,她重重地點頭,一副好學生聽訓的模樣,“俞叔叔,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也許晚晴的表現,令俞殷尚很滿意,金屬質地的清淡聲音裏多了一絲溫潤,像暖玉,先涼後溫,別具滋味在心頭,“嗯,不會就好,下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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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殷尚交完保釋金,一名年輕警&察將小段領了過來。


    “晚晴,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一見晚晴,小段陰冷的神情瞬間一掃而空,淺灰色的眼眸濕濕發亮,瀲瀲生情,連帶張揚的五官生動非凡,仿佛西洋的天使雕像。


    晚晴不語,露出一個淺淺淡淡、不失傷心的微笑回應他。


    小段欲拉住晚晴的手,誰知,她背手避開,他拉了個空。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生氣了?”


    “不是生氣,是失望。”晚晴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表情,“今天早上姐姐跳樓了。”


    薑暮雨跳樓的事情,大出小段意料之外,他訝然說道:“啊?跳樓?你姐沒事吧?”


    深深注視小段,晚晴緩緩搖頭,“從二樓上跳下去的,幸好樓不高,摔斷了兩條腿和一根肋骨。”


    小段立刻軟了表情,低頭認錯,“晚晴,是我不好,我不該那麽怕事……”


    他絮絮地說,晚晴淡淡地看,看盡他的表情和作態,由著他舌燦蓮花地胡哄,心裏的定論愈加清晰。


    話語聲調、眉目表情皆是關心,眼底卻一片陰冷漠然……


    這麽漂亮的人,是一個惡棍呐……


    心底厭惡到極點,表麵上,晚晴不動聲色。


    選個合適的時機,晚晴截斷小段的滔滔不絕,“喬喬,認識一下,這位是俞叔叔。”


    段喬一愣,這時他才注意到旁邊的俞殷尚。


    好鋒利的男人,好壓場的氣勢,他身上具備受過良好教育、掌控大局的上流社會精英人士的氣質,或許說,他就是。


    晚晴什麽時候認識了這種男人?


    段喬反感不悅,他微微眯起雙眸,眸光漸陰下去。


    段喬的母親阮月蓮是偷渡來華的越法混血兒,國籍越南,她沒護照,學曆談不上,找不到正當工作,甚至像樣點的夜&總&會也進不了,隻好蝸居巷店街做流鶯。


    底層的地下性工作者晨昏顛倒,性&生&活頻繁,夜生活煙酒等不良生活習慣雜多,比一般女人老得快。阮月蓮當年名震巷店街,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但她僅僅隻幹了三年,人已憔悴得非化妝不能見人,甚至最後早早過世,也與她的職業不無關係。


    段喬生於越南,1歲時,正值自衛反擊戰後期,中越邊境摩擦不斷,阮月蓮攜帶孩子偷渡來華,由於害怕被遣返回國,因此,直到段喬5歲,他還是一個無國籍的黑戶孩子。


    黑戶孩子首先麵臨的大事是上學,沒有國籍戶籍,哪個學校收你?羅如玉住阮月蓮隔壁,兩人關係尚可,自然在段喬的落戶上,她出了一份力,將段喬收養落戶,成了段喬的養母。


    段喬八歲,阮月蓮去世,羅如玉成了他事實上的養母,不過,羅如玉這老女人沒啥多餘的慈悲心腸,又看得清楚,養小子是賠錢貨,巷店街這種環境長大、能讀書的是奇葩,何況段喬的學習成績像坨屎,除了給巷店街再養出一個小混混,還能幹嘛?


    不如好好養小姑娘,以後能給她掙錢。


    羅如玉勉強給段喬提供三餐,隻讓他讀完小學,後麵不讓讀,免得浪費錢。她養小姑娘,收養薑家姐妹,指望她們以後給她賺大錢,送去讀書,女大學生賣得高。


    段喬不知生父,無人管束,野孩子一個,他不得不在巷店街長大,依附安哥,做他的小弟跟班。


    另外,混血兒長相,使他從小到大受盡嘲笑屈辱,生活環境把他的性格打磨得分外自卑自傲,一旦受了別人的敵意,便長久記恨在心,伺機反擊回去,相由心生,故而臉上總有股揮之不去的陰冷。


    段喬長那麽大,周圍生活的全是社會最底層的人,哪裏接觸過俞殷尚這種類型的人呢,他身上有他羨慕的,也有他自卑的東西。


    俞殷尚的存在,觸動了段喬的敏感神經。


    段喬直視俞殷尚,眼神不乏敵意,語調帶刺,“什麽俞叔叔?我可不認識。”


    “你當然不認識。”晚晴輕聲慢語,對段喬的反應視而不見,“俞叔叔是救姐姐的好心人,醫療費是他墊付的,你的保釋金也是他交的。”


    “喔,原來是這樣。”段喬恍然,敵意立刻消了大半,他一把攬住晚晴的肩,笑嘻嘻麵對俞殷尚,說:“謝謝俞叔叔,等我過段時間有錢了,醫療費和保釋金,我全還你,哈哈。”


    “嗯,有錢再說吧。”俞殷尚依舊是淡淡的表情,和他的聲音一樣,但晚晴分明感覺到他的冷淡和不適,“現在時間不早了,晚晴,回醫院陪護你姐姐吧。”


    段喬剛放出來,他有許多話和晚晴說呢,她怎麽可以回醫院?


    他張嘴剛想反對,說自己過會兒送晚晴回去,誰知,倒是晚晴先開了口。


    晚晴微低下頭,柔聲說:“俞叔叔,您先回醫院吧,我還有點事要辦,等一會再回去。”


    晚晴這話說得含糊,模棱兩可,在場的兩個人聽來是兩種意思,段喬以為晚晴想和他獨處,俞殷尚以為晚晴想和段喬談分手,對此,兩個男人都挺滿意。


    “那我先回了,女孩子晚上走路,多注意點,可以叫輛車送回去。”說著,俞殷尚掏出錢夾,抽&出一張百元大鈔,“車費,拿好。”


    “謝謝俞叔叔。”晚晴大方接過錢,“我會注意的。”


    段喬見俞殷尚隨意掏出大錢的姿勢,眼角不禁狠狠一抽,他重重捏住晚晴肩頭,扯她往前走,粗聲說道:“走了。”


    “等會!”俞殷尚叫住二人。


    “還有什麽事兒啊?”段喬吊兒郎當地轉過身,拉長聲音說道。


    俞殷尚不理會段喬,他徑自走到晚晴麵前,衣兜裏摸出一支新手機,交給晚晴,“號碼存好了,電話薄裏第一個,有事情可以直接撥。”


    傍晚吃飯前,他消失那麽久,原來是去買手機了。


    晚晴接過,領了俞殷尚那涼中帶溫的好意,“我回去還您。”


    “嗯。”


    段喬煩死了,又是送錢,又是送手機的,他難道是大老虎嗎?晚晴是他女人誒,他還能吃了她不成?


    嘁,真是的!


    要不是他交了他的保釋金,他直接翻臉給他看!


    “走了!”段喬不耐地凶吼一聲,擁著晚晴大步離開這個充滿晦氣的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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