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尋又一字不落地將商羽透露的事告訴自家主子。


    蕭墨行指出他的疏漏,“葉裏的計劃看似完美,但他忽略了帝王之心縝密,不管他的計劃能不能成功,陛下都不會放兵權給任何一個將軍。”


    無尋也知道,所才會替王爺叫屈。


    聽到顧言知在燕南被救時,蕭墨行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重要之事。


    “你說,他是被白衣女子所救?”


    無尋茫然地點著頭,也學著他的模樣開始思索,可他根本想不出什麽。


    但王爺既然再問一遍,必然是有原因的。


    “你還記得救下柳家二公子的,同樣是一白衣女子。”


    他猜測,救下顧言知的或許是同一人。


    是她麽?


    她是會武的,且不弱。


    可她暈血,會是她麽?


    他腦中逐漸淩亂,當心中猜想變為肯定,迷惘的黑眸隱隱顯出哀傷。


    似有一根繩索緊緊束住他的心髒,繞來纏去地擰著。


    那日巧合相遇,還以為是商羽一人在追殺她,而自己竟然疏忽至此。


    如此一想,她原是比自己知道得更多,更不需要任何人為她做事。


    明知自己暈血,卻能為了顧言知前去戰場。


    不知該誇讚她是女中豪傑,還是該說她為夫甘願以身犯險情義深重。


    正因曾有真心才會絕情以待嗎?


    他瞌上眼眸,心似石墜,酸痛難忍。


    那時的二人本是夫妻同心,他又有什麽資格生悶氣。


    無尋不知他愁,恍然道:“王爺,會不會是葉小姐?”


    蕭墨行並未正麵回答,他輕撫著墨魚,目中的寒意懾人,腦中不斷回想著那日她不顧蠱毒發作出手相助。


    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女子保護,那一幕不知在夢中回想多少次。


    原以為她對自己是特別的,原來對誰都一樣。


    對誰都一樣。


    無尋感慨:“若真的是她,那葉小姐真是心性堅韌的女子,知道自己救了這樣一個負心人還能如此淡然,若換做是我,那顧言知早該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十惡不赦之人必然有王法天責,她是女醫,以治病救人為本,雲夫人不允許弟子手沾人命,那會亂了醫德之心,身為她的親女怎會違背亡母之命。”


    他替她解釋著,可無尋的提醒又讓他心痛,沒能救下父親,卻救下了顧言知,她該有多後悔,又有多失望。


    孤身一人,又身中奇毒,若是他能早些回到上京,或是將她父親之事早些告知,就可以讓她少些痛苦。


    再若是自己當日仔細些,根本不會讓她飽受蠱毒之苦,中了自己研製的毒,因疏忽而未發覺。


    是自己治下不嚴才會讓她險些喪命…


    世間竟是如此巧合,無尋也覺得不可思議,“王爺,您莫要懊悔,葉姑娘醫術高明,誰知道她竟將毒壓製,任誰也探不出來的。”


    無尋安慰著,“再說了,商羽不也沒發現麽?”


    “無尋,己之過失豈能推脫與人,無能之人才會怨責旁人。”


    蕭墨行望著黝黑夜空,銀漢玉帶,七月盛景,卻如此涼人。


    他心中不知哀歎多少遍,世間哪來的若是…哪來的後悔。


    可他還是期待的,她能去尋顧言知,是不是也能忍受腥風血雨,與自己一同去往邊關。


    他被自己的想法折磨著,幾乎快要成為顧言知那樣,喜歡自我遐想的蠢笨之人。


    看來回到上京,不止無尋變得優柔寡斷,心緒多變,連自己也是。


    果真‘情’字多磨人,還是不沾的好。


    片刻後,他唇角微鬆,顯然是釋懷了。


    無尋都替自家主子感到悲哀,為國為民,浴血而戰還不及一個無恥小人的不勞而獲,“王爺,那顧言知憑什麽又得器重?陛下真是糊塗,無德之人,怎堪大用?”


    一個人所犯的過錯就能窺見此人德行,像顧言知這種人,居然還能每次撞大運,卻又次次抓不住。


    不知該說他幸運還是倒黴。


    蕭墨行抽回思緒,挑了眉,“無尋。”


    像他們這樣的人,隔牆有耳是常有的事,有些話他可以說,但無尋不能。


    “雖說無德之人不配為才,他們不過是想利用這等利欲熏心之人做其武器,倘若天下太平,你看還是不是會重用這等人。”


    天下為局,任何人都可能成為高位上那人的棋子。


    “顧言知屢次被耍,你看陛下可有怪罪誰?”


    無尋像是明白過來,“可晉王呢?那府邸可是他送給顧言知的。”


    說起這個蕭墨行好不容易平緩的心緒,又添了不少賭,他也弄不明白晉王究竟是想做什麽。


    無尋總喜歡說話說一半,這次如是,“不過,他今日對葉小姐言辭不敬,屬下已將那家夥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不就是得了個戰功麽,神氣什麽?”


    他好得意,若是蒲月知道必然會誇讚他。


    直到腦中浮現那張臉時,無尋才意識到怎麽又想到那丫頭。


    他搖了搖頭,才想起正事,跪地鄭重請罪,“王爺,請治罪,屬下…屬下將商羽放走了。”


    氣氛一下變了味,“你該致歉的不是本王,而是她。”


    無尋以為他的怒意是因為自己擅自做主。


    他明白王爺的意思,可若是蒲月知道,自己放走了多次加害葉小姐的人,可要比王爺可怕許多。


    顯然蕭墨行在意的不隻是這個,他道:“無尋,他可是北狄細作。”


    無尋緘默,放走他時,確實沒有想到這點,他隻顧著曾為盟友之情。


    商羽殺不得,蕭綰柔被囚禁,懲罰一個人,比起讓他死,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這一點顧言知學到了精髓。


    “屬下知道,讓顧言知那樣的人折磨屬下實在看不下去,我隻將他的鎖鏈砍掉,至於他能不能逃得掉看他自己。”


    無尋誠實道:“而且,而且屬下認為王爺必然不會因為一個細作而亂了陣腳。”


    馬屁拍的響亮也是無用,家國仇敵他早已有定論,“無尋,明日你便啟程回汝寧,帶事畢後,本王親自處置你。”


    無尋知道自己可能再沒機會追隨王爺,“是,王爺。”


    他起身,繼續道:“王爺,晉王殿下正在尋給唐將軍看診的那位神醫,巧合的是唐夫人再次請葉小姐看診,方才她們已經去了。”


    唐罡已經痊愈,必然是晉王想要醫治自己的腿疾,故意引她前去。


    蕭墨行道:“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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