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葉淺夕從前沒有想過,現在她不想那樣自私地欺騙這樣一個好人。


    “阿月,你不也成了婚嗎?”


    “我是說…”


    葉淺夕接茬,“我明白的。”


    她表現的毫不在意,事實亦是如此。


    即便這樣風息竹仍要補充,“阿月,你之過往,我並未在意。”


    她不說話,心中卻愈發內疚。


    見其臉色依舊不悅,他在心中默默歎了氣,“你不是說,隻要我們不說便無人知曉嗎?”


    為讓她放下心,他也隻能口是心非,“既是暫時何必當真,若是我們真的出不去…”


    她歪過頭去,依舊不答。


    她如此慎重,倒叫風息竹有了猜想。


    或許,她是有些在意的。


    然而,葉淺夕隻是注視著石碑上的字,“息竹,吉時要過了。”


    她想人生在世,及時行樂,開心一時是一時。


    “…”他除了哀歎,再無其他。


    墨魚的瞳中一如初見時,映照著少女緋色的麵容,它像個司禮般高翹著蛇頭,吐出信子。


    三次叩拜,禮成後,風息竹將那一絲的小雀拚命壓製在心底,今日的歡顏恨不能就此僵在硬朗的麵龐上。


    待女子抬眸時,他的神色依舊淡淡,甚至越來越沉重,唯剩垂下的雙手微微發顫。


    葉淺夕看在眼裏,很難將其無視,看樣子後悔了啊。


    她頹喪得連肩頭都耷下許多,硬著頭皮拿起方才用發絲拴住的兩個紅色野果。


    如此便能彌補些許遺憾了。


    她將其中一個大些的遞給他,繼續玩笑:“這便是合巹酒,不,該是合巹果,隻要你吃了,這禮就算完了。”


    風息竹這才明白,她為何將兩個野果的枯枝用發絲綁在一起。


    果然是雲惜靈的女兒,著實讓他見識一番,他盯了半晌才默默伸手。


    見他接過,葉淺夕的眸子始終盯著他的手。


    風息竹輕輕地將兩顆果子觸碰,隨後又去掉發絲拴住的殘枝,將自己那大些的果子遞至她唇邊。


    “日後還請阿月多多包涵。”


    即便隻有一日,便已足矣。


    葉淺夕會心地笑納了,她傾身靠近,紅唇微觸,連他心中的那絲裂紋也灌滿了蜜汁。


    看著她開心,風息竹總算是放了心。


    他又盯著她的手,等待著她親自喂給自己,想到這裏他竟不知所措,甚至帶著幾分緊張。


    日頭正盛,葉淺夕隻覺呼吸比這驕陽更令人發燙。


    她伸出手,一如他那般將果子遞給他。


    “小姐!”與二人相距的遠處叢林,蒲月以內力催動發出的一聲呼喚。


    無尋跟在身後,艱難挪步。


    昨日被蒲月追打,又不能還手,隻能拚命以輕功躲閃,誰料竟這麽快就到了。


    蒲月見他走走停停,根本不想帶自己找人,揚起拳頭又要衝上去,無尋隻得起身疾走。


    葉淺夕似乎聽到什麽聲響,轉頭向密林望去,欲起身查看,“息竹,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風息竹對於周遭的變化早已洞悉,但他的注意力隻想放在她的那隻手上。


    他微微瞌眸,說起瞎話:“阿月,今日迷瘴較多,這裏怎會有人闖入?”


    這地方除卻毒蟲鼠蟻,和偶爾誤入其中的野兔,葉淺夕還從未見過活物。


    她失落地回頭,“嗯,也對,可能是我想蒲月她們了。”


    片刻的調整後,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舉起手中的紅色小果,“日後還望郎君多多照拂。”


    風息竹自是開心,一波秋水蕩漾,他伸手輕輕拂過她蜜桃似的臉頰,一切如夢,怎叫人輕易打碎。


    無尋若是真將人帶來,等著回去軍中吃不完的板子。


    “阿月,多謝你。”


    他微微俯身去接她手中的果子。


    “主子!”


    這一次無比清晰。


    “那是無尋的聲音嗎?”


    葉淺夕忽地起身,手中的漿果不知是掉了還是被他吃了。


    比她低一些的風息竹眼睜睜地看著幸福掉地,連解救的機會也無。


    她穿著一雙大靴走過後,紅色的小果被狠狠地踩入泥濘。


    昨日的雨又急又大,草地上的的露珠和著粉身碎骨的合巹果,裙擺微閃,獨留一片殘紅。


    風息竹隻覺頭疼不已,養了多日,已愈的內傷外傷在此刻統統透著痛意。


    “蒲月。”葉淺夕引頸探看,她提著裙擺,長靴有些寬大走起路來有些慢。


    蒲月急切地一步輕身越過草叢,恨不能立刻撲倒她,“小姐。”


    兩人相觸時,一旁男子的目光始終盯著蒲月的手。


    不甘地看著這一場鬧劇就這樣結束。


    忽而他又低首,掌中除了那根發絲牽連著的兩隻幹樹枝,什麽也無了。


    葉淺夕身上的墨魚卻很‘識相’的並未出來嚇唬蒲月。


    她拉著蒲月將近況說了個大概。


    與二人開心的情緒不同,風息竹的心此時陷入永夜。


    他早已起身,負手故作無謂,卻挪步將身後的石碑遮得嚴嚴實實。


    無尋也被這丫頭的喜慶感染,稱呼自家主子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歡愉了些,“主子。”


    他被自己帶著些許柔和的嗓音嚇到,摸著腦袋靦腆一笑。


    風息竹遠望叢林,林中的黑影莫名被這寒如白刃的眼神驚出一身冷汗。


    分明就快禮成了,這個錯他們可不能背。


    無尋跟著王爺的眼神望去,隻看到些許黑影一閃即逝,有些納悶。


    他略掃一眼一旁早已膩成一團的主仆。


    摸不著頭腦,隻好問道:“主子,您還好吧!”


    “有沒有傷著?”無尋仔細瞧了瞧,自家主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外,不像是重傷的模樣。


    他將聲音壓低,“你說本王有沒有傷著?”


    以本王自稱看來主子是真生氣。


    他正欲詢問,蒲月拉著葉淺夕來找他,“小姐,這個家夥故意走得那麽慢,分明是不想讓我找到你。”


    無尋圓睜雙目,又微微一側,望見的隻有主子黑沉的臉。


    “葉姑娘,我傷得有些重,所以一路上才耽擱了些。”


    對於這點葉淺夕有些愧疚,“多謝你照顧蒲月。”


    “小姐!”蒲月拉著葉淺夕的衣角,卻小心地查看這位將葉淺夕照料得‘十分’妥帖的男子。


    不苟言笑,目若寒冰,拉著一張臉,真不知小姐是如何與這位冰山圪塔一同相處半月之久的。


    好在,越是這樣不近人群的男子才能讓她放心,短短一日的行程她好似走了千山萬水,不過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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