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又圓,枯木剪影。


    借著月光以窺其麵,葉淺夕暗歎:三殿下果真如傳聞,麵若粉敷,俊眉朗目,額尖一簇黑發,仿若美人之麵。


    可其肩若削骨,腰間白佩束身之姿,堪比女子,顯然不良於行以致並不康健。


    二人觀望數目,紛紛回首。


    此女雖麵熟,但那眼尾的紅痕彰顯著這現實中人並非畫上仙。


    瞬時的驚愕蕭陽嘉反應過來,默默將手放在車輿的麒麟首上,時刻準備扣動機關,冷聲道:“你是何人?”


    就在葉淺夕以為還能用那玉佩尋其幫助時,他的反應落入眼底。


    但她表現得毫無惡意,嘟囔著:“這宮裏的人當真奇怪,一個迷了路的柔弱女子都能讓人心生防備,爹爹說的果然是真的。”


    她將長裙遮住腳踝,倚著厚重的宮門,坐在門檻上歇息。


    宮內幹淨得連顆石子也無,可腳底還是磨破了些。


    她的表演成功騙過了蕭陽嘉,他從不在外人麵前自行轉動車輿,但他迫切需要解答疑問。


    於是不得不自己手動挪步,再次發問:“雲惜靈是你母親。”


    此言非疑問而是確定,畢竟葉淺夕與其母親太過相似,皇後第一眼便認出她的身份。


    葉淺夕的防備陡然上升,靜客園生變,此人並不懷疑自己,看來他感興趣的是母親的財富。


    她道:“我與父親初來上京,難道上京流行這樣的搭訕之法?”


    她懵懂無知的模樣讓蕭陽嘉竟有些羞怯。


    “我隻是來此歇腳,不小心丟了鞋襪,還請公子莫要聲張。”


    說著還不忘捶著自己的酸麻的雙腿。


    她的眼波清純無害,蕭陽嘉心中有些異動,哄笑道:“放心,本…我在此處,這裏無人敢來,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葉淺夕十分不情願地答謝他:“多謝公子,小女雲兒。”


    她想先穩住他,問清路線,若是還懷疑便把他打暈。


    如此想又補充了句:“雲惜靈是小女亡母。”


    蕭陽嘉認為她能出現在宮中,父皇必然早知她的身份,卻未曾透露分毫,心中不免哀歎,父皇的不信任,也並不打算將今日之遇告知皇帝。


    不過既然被他找到了人,便不會放過。


    可問得太多以免讓其生疑,故道:“小雲姑娘,你源何來此呢?這裏可是冷宮。”


    葉淺夕四處查看,除了皇帝與皇後,目前似乎無人得知她的父親是誰。


    她誆道:“聖上召見父親,我隨之入宮,皇宮真的太大了,迷了路才不慎闖入。”


    這幾日元靖帝的確召見附近周邊的官員,蕭陽嘉不以為疑。


    玉麵皇子目中含笑,“既如此,我差人送你可好?”


    “不必勞煩公子,公子請告知我如何出得宮門便可,我爹定是要著急了。”


    瞧著她呆呆傻傻,好似很好騙,蕭陽嘉一臉正色,“方才宮內出了亂子,前顧將軍之妻在宮內殺了人,逃竄離去隻怕不安生,不如本…公子差人送你較為安全。”


    白衣遮身,如玉的麵容,卻難掩他內心深處的瑕疵。


    葉淺夕無辜抬首,問:“哦?公子可知何事?”


    蕭陽嘉又將葉裏那套說辭告知她,“陛下命皇後娘娘徹查此女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事實上,在他入這冷宮前,謝家來稟,謝姝堅稱是自己不小心落水。


    宮內女眷包括那葉氏均被皇後娘娘護送出宮,但他的母妃卻無辜受牽連。


    本欲來冷宮尋找雲惜靈最後消失的線索,沒成想會有意外收獲,他目中的喜悅快要溢出。


    葉淺夕果然如他所想麵露懼色,這也說明她非是參宴之人。


    為了讓她相信,蕭陽嘉特意將葉淺夕說的毒辣了些,“此女或是攜帶凶器,竟敢在宮內殺人,絕非一般刺客。”


    他的話非但沒有讓麵前的小女子按照他的預想進了他的圈套,反而執意要求他隻告知自己出宮路線即可。


    見此蕭陽嘉沒了耐心,故意給她指了一條錯誤的路線。


    葉淺夕謝過便離去,這位皇子顯然是在騙她,什麽滿宮捉拿,除卻葉裏,未見侍衛巡查,加上謝姝未亡,皇帝還想與她做交易怎會給她定罪。


    因此,她出了冷宮便按他所說相反的方向前去,隻要尋到皇帝之所,便可有救。


    望著那離去的藍杉倩影,蕭陽嘉露出一抹暗含深意的笑容,“功夫不負有心人,等了多年隻要拿下雲家不愁大業不穩。”


    冷宮恢複如靜,玄天之上,銀盤似掛在枯死的樹梢,隱隱透著詭異之光。


    須臾,一人影閃過,稟道:“殿下,屬下無能,人未曾尋到。”


    隻一瞬,蕭陽嘉恢複了無人知曉的冷厲,“這麽說她並沒有按照本殿的指引尋路?”


    他意識到那女子是在說謊,捏著扶手的長指漸漸收緊,“豈有此理!”


    被一女子戲耍,還失了線索,悔恨不及。


    “殿下,宮門外留下了這個。”暗衛遞給他一隻金簪,正是薑雅雲送給葉淺夕的那隻。


    蕭陽嘉捏著發簪,方才她分明是有破綻,那一頭烏發,隻著這一隻簪,自己一時興奮才疏忽大意,他憤恨道:“給本殿下去查今日靜客園中所有年輕女子。”


    葉淺夕最終沒有對蕭陽嘉下手,隻因毒針還有最後一枚。


    她不知將葉裏傷得如何了,宮內危機四伏,要尋她的人太多。


    行在暗長無邊的宮牆內,她已十分疲憊,靠在牆邊歇息時,脖頸一陣刺痛。


    她迷糊道:“可惡,大意了。”


    “抓到你了!”葉裏調笑著,“還想用毒針傷我?可惜你的針法好像不準呢?”


    葉淺夕的身子漸軟,靠在牆根處,聽完他的話終於還是失去意識。


    葉裏提著一隻宮燈,照著牆角那隻不聽話的獵物,皇後這棵大樹,足以讓他在宮中橫行無阻。


    他示意商羽,“你可以去看了。”


    商羽近身拉起她的左腕,探查著,不多時轉頭道:“公子,她並未中毒。”


    他亦是不知蠱毒被葉淺夕壓製在左腕,用銀針封住。


    葉裏諷他:“你不是說,你的千絲蠱萬無一失麽?連個弱女子都殺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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