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夕手中空空,隻見風息竹打開小瓶,將藥丸倒出幾粒,在她雙眸迷茫的注視下,一氣盡數吞下。


    口中鮮甜如蜜,他已了然,斬釘截鐵:“姑娘有何疑問,現下便隻管問。”


    葉淺夕有些呆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這哪裏是什麽口吐真言的丹藥。


    隻是年時製作的蜜糖山楂丸而已。


    因有些病患服藥苦澀,便隨身帶著,她自己也常食。


    她本不善研毒身上也無毒藥,可像她這種亦正亦邪的女醫之藥,也不是人人都敢服的。


    至少顧言知不敢服。


    可入口便知那隻是糖丸,莫非她被耍了?


    攻心之戰被破,她眉目生疑,似有不悅。


    風息竹察覺到她細微的表情,裝傻道:“此藥口中生甜,姑娘貼心,連毒藥都令人傾心。”


    這溜須之意意味鮮明。


    眼前的男子若不是聰明絕頂早知藥是假的,便是他信任她,這是葉淺夕得出的結論。


    既然他如此說,她還是要些臉麵的,於是為自己開解,“竹公子一番赤誠,但我從不強人所難,公子不便答,我不問便是了。”


    風息竹麵露誠懇,雙目灼灼如日般堅定,像是真的服藥之故,“姑娘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他有意陪她演戲,一臉真誠。


    葉淺夕麵色潮紅,低垂著頭,心生羞愧,她的心思被人拆穿,好沒麵子。


    她踢著腳下地磚縫隙裏的雜草,鮮少在外人麵前這樣鬆弛隨性,但眼前的這個人有種莫名的安心之感。


    正思索著,一方油紙包又映入眼簾,是芙蓉樓的糕點,她抬首,這人好生奇怪。


    見她不接,風息竹倒顯無措,隨手放在她身前鋪滿藥材的簸箕上,便要離去。


    葉淺夕呆呆地望著這糕點,想起那日卿染說自己從不去買什麽糕點。


    小夥計從不逾禮來後院,那日的糕點又是哪來的?


    依稀記得當時好像聞到了一絲竹葉清香,她的臉上霎時生熱,顧不得疑惑。


    出口便將風息竹叫住,在他茫然的注視下一同去了雞舍。


    今日她打算大方一回。


    她指著一隻毛色光亮的大公雞,“這隻雞我養了許久,正好八個月,正是骨嫩肉肥之時,公子可不可以幫我抓住。”


    民間會將雞鴨養許久不舍宰殺,生了雞蛋換些錢財,如今戰亂方休肉食更是少見於餐桌。


    葉淺夕給這些雞吃的是藥渣,生長極快,若是生長太久反而肉質粗糙。


    其味如何葉淺夕從不知道。


    一來是這種雞肉質肥美,將其入藥,價值堪比藥材。


    二來這些雞在顧家時都是給沈氏與林氏幾人享用。


    再者她食素。


    “今日我想吃了。”


    葉淺夕撒謊道,怕他不願意幫自己,她直覺地以為,若是說為招待他,風息竹必會不允。


    男子好看的眉峰輕輕一揚,雖心生疑,但卻依舊照做。


    這種事風息竹在軍中磨練,早已做得順手,不僅幫她宰殺連下鍋都得心應手。


    當然這一切葉淺夕無心去觀其風采。


    晚膳上這隻雞便被卿染端去了風息竹的餐桌上。


    “竹,竹公子,請,請慢用。”卿染捏著裙角,羞澀地說。


    風息竹望著眼前盤中幾乎一整隻雞,疑惑道:“二位姑娘不食?”


    “我們有的,公子不必介懷。”說完卿染便紅著臉迅速跑開。


    葉淺夕不食葷,她也一樣,生怕自己身上沾了肉腥味她會難受。


    其實葉淺夕並未嚴重到不能見腥。


    風息竹自是知曉,這分明就是一整隻雞都給了他,無奈地笑笑,自是知曉葉淺夕的心意了。


    他並未動筷,尋來食盒趁夜去找無尋。


    無月之夜,清黑如墨。


    唯有破廟映出星星之火。


    無尋坐在石凳上,依舊烤著饅頭,盤算著下頓吃食。


    墨魚比風息竹先到無尋身邊,後者抬目望去,眼中生光。


    風息竹提著食盒,他像個小饞貓似的圍上前。


    果然見到肉時他早已雙眼發昏,將燒糊的饅頭丟在一旁,拿起雞肉大快朵頤。


    未食其味,便已下肚,無尋還是讚道:“王爺的手藝真好!”他在軍中隻吃過一次王爺煮的飯,念念不忘,今次王爺專門為他做好送來甚是感動。


    風息竹坐在石凳上,注視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


    暗歎自己是否真如此之差,讓無尋跟著自己受累。


    想到那隻雞是為誰做的,他心中生愧,索性不再觀他,轉而望向火堆,給自己找補:“我找到商羽了。”


    無尋的手一頓,咽下一口雞肉,呆呆地望著王爺,嘴邊流油。


    他察覺形象有汙,隨即伸手輕擦,道:“還是王爺厲害,出去一回,便發現了他的行蹤。”


    “顧言知此人,要小心。”


    風息竹將所聽之言告知無尋,也是在那時看到了商羽,從他的目光中探查出他對蕭綰柔似有情愫,自然也猜測竹林暗殺葉淺夕之人可能便是他。


    無尋嗤道:“堂堂男兒,淨做些下作之事,令人不齒。”他罵的自然是顧言知。


    想到商羽無尋再沒了食欲,畢竟同營多年,感情是有些的,否則王爺也不會留他至今。


    隻是他不解:“王爺,商羽是何時與宜王搭上的?”


    風息竹垂思片刻,道:“商羽被我重傷逃至燕南後沒了行蹤,傳言稱蕭綰柔那時也去了燕南,或許二人因此牽連。”


    這件事雖被宜王掩蓋,但風息竹還是信的。


    商羽背叛,偷了醫術典籍,兵法遺要重要的事還有雍州布防圖。


    雖然他迅速更換布防,但此人目的為何至今不知,卻又無所動作。


    如今與宜王關係密切,倒叫人心生費解,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亦或者在燕南之前他早已與宜王勾結。


    思緒亂飛毫無頭緒,風息竹索性不去想,“葉裏呢?近日他的傷該好些了。”


    他指的便是葉淺夕救治的那位白衣男子。


    無尋答:“葉裏公子,初來大洲自然是興奮至極,自傷好後便消失無影。”


    “他身份特殊,還是盡早讓他回去。”


    無尋應聲稱是,想到商羽無尋又狠狠咬一口雞腿,為他不值,“蕭綰柔究竟給商羽灌了什麽迷魂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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