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邪風颯颯,窗戶被一陣疾風吹開,屋內燭火瞬間熄滅。


    蕭綰柔清晰地看到了顧言知邪魅陰惻的雙眼。


    她嚇得跌坐在地,拚命向後躲閃。


    顧言知站起身,重新點燃燭火,隨後轉過身,神色恢複如常。


    他將蕭綰柔攙起,為她拂去眼淚,“綰柔,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我怎會怪你,隻是,有些事我不得不早做打算。”


    蕭綰柔雙目泛紅,終日提心吊膽,而今一顆心終是落回原地。


    她撲到他懷中,涕淚連連,“我錯了,以後,以後絕不會再去招惹她了。”


    她將性命視為螻蟻,葉淺夕的命更是不值一提。


    顧言知身形僵直,內心升起一抹厭惡感。


    伸手將她擺正,眸色在燭火的映照中忽明忽暗,“不,你想做什麽就做,隻是要來告知我,我替你出出主意。”


    蕭綰柔不解,眼中瀲灩止住,濕潤的眸子驚訝地望向他。


    雷電轟鳴之下,貌似看到了顧言知眼中一閃即逝狠厲,令她不寒而栗。


    顧言知感知到她的不安,麵色含笑,極其溫柔,“如今我決心與太子為伍,你我是一家人,這口氣我怎能咽下,當初是我心軟,早就該讓她死在將軍府。”


    他言語惡毒,蕭綰柔當真以為他是想為自己出氣,不由得懷疑剛才是她的錯覺,木訥道:“可是我不想再去惹她了。”


    顧言知將她一把推開,臉色一變,轉而繼續擦著刀,慢慢說道:“蕭綰柔,你就這點膽量?”


    那劍端寒光令蕭綰柔渾身瑟瑟,不知他究竟何意,“夫君?”


    這等蠢貨令顧言知漸漸失去耐心,蕭綰柔立刻改了口,“日後,我會聰明些的,不叫…不叫她討了便宜?”


    見他對葉淺夕恨意綿綿,又討好道:“婚前我也曾讓商羽去殺她,奈何她身邊的丫頭武藝高強,這才叫她苟活至今。”


    顧言知嘴角一抽,原來葉淺夕沒有說謊。


    他曾被她的柔情所惑,為娶她放棄前程,如今身敗名裂,恨不能將手中的刀刺向她。


    葉淺夕是他唯一心動的女子,從前未將其放在心上。


    如今見到那個男子,他心中的情緒陡然升起,權利與她,他放棄了她,如今一無所有。


    他曾貪心想要權又想要情,卻兩廂皆無,從前被女子迷了眼,而今再也不會了。


    對這兩個女人他都恨之入骨,二人廝殺兩敗俱傷才是最好的結果。


    想及此他僵硬的臉龐軟了些,“你的解藥我未曾為你尋來,想必商羽會為你解毒。”


    提起這個蕭綰柔悔不當初,有苦難言,今日毒發的痛苦隻要一想便渾身發抖,她掩麵抽嗒:“我的毒商羽也無解,世上隻怕唯有北定王才能解毒。”


    顧言知根本無心關心她的毒。


    他對北定王不甚了解,但商羽此人,若能為他所用…他問:“商羽究竟是何人?”


    蕭綰柔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告訴他。


    見她不肯如實相告,遂讓她心安,道:“綰柔,我已決心為效忠太子,你還有什麽不願信我的?”


    她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的,他隻說他是北定王的屬下,那時他被王爺的人追殺,我在燕南救下他,自那以後就被父王收入門下。”


    那時她沒能救下顧言知,卻實實在在的救下了商羽。


    顧言知皺眉,又是燕南,他指腹輕點桌麵,良久後他做了決定,


    “綰柔,坊間傳聞不散,許多事我身不由己,日後若是有什麽事,你莫要怪我。”


    他醜話在前,要重拾兵權隻能利用蕭綰柔,屆時葉淺夕又算得了什麽。


    此言又叫蕭綰柔心生不安,麵露恐懼。


    .


    二人剛到藥堂,屋外傾雨落下。


    卿染在廳堂踱步,窗欞被風吹的忽閃作響,她也無心去關。


    從日落等到月升,仍舊不見阿月人影,已然快要急瘋了,就差報官尋人。


    燭火燃去半隻,她再也坐不住,打開屋門,廊架前昏黃的燈籠瘋狂搖晃,隻見院中一白衣女子提裙小跑,身後還有一男子,她心生疑惑。


    得知此人要暫住,卿染忙便將葉淺夕拉至一旁,細語道:“阿月,他救你,給銀子打發就是,雖說咱們院中也住病人,可那都是老弱婦孺,可他…”


    卿染轉頭瞄了那人一眼,他微傾身向她頷首,眼神規矩,並未向旁人似的直目女子容顏,卿染回過臉來,腦中獨留‘郎豔獨絕’。


    雖說麵貌英俊,但,這才是最危險的,若是有所圖謀可就遭了,“阿月,你還要出閣呢,如此不合規矩。”


    此言似是太過熟悉,如今卻落到了葉淺夕頭上。


    風息竹是習武之人,耳力極好,將她倆所言盡數入耳。


    他也知這上京女子注重名節,可他實在也有苦衷。


    他十歲入軍營,接觸的都是男子,邊境女子不拘禮節,他才並未客氣直言,自然也是為了方便行事。


    但現下他有些後悔,不該如此唐突壞了她的名聲。


    他心中並未責怪這女子小心謹慎,倒是覺得欣慰,難得她身邊有這樣細心的人。


    風息竹略略掃過一眼,這名喚卿染的女子樣貌,鼻梁高挺,膚色偏暗,像極了北狄人。


    “阿月,蒲月不在,讓我看好你,這可如何是好啊?”卿染爭執一番還是不肯。


    葉淺夕小聲回她:“無礙的,藥堂本就人多,又有何懼?”


    且經顧言知她對再嫁沒抱什麽希望了。


    她又偷瞄了一眼風息竹,他靜立一旁,微月淺明,他行姿端正,大方得體。


    她附耳道:“若非君子在樹林早已本性畢露,他是外來人本就不熟悉上京,借住這裏還要我付銀子,我怎敢再收。”


    方才已然吃了人家的飯,給銀子他又不要了。


    怎好扔下碗不認賬,而且,她連他那碗也吃了,整日看診又常年食素,她的食量比一般女子大了些。


    卿染對這位死皮賴臉要住這裏的男子十分不友善,卻又不敢大聲說,“他若是有銀子,何不去住客棧。”


    風息竹聽在耳裏,也不好去解釋,人生頭一回這樣厚顏,亦是頭一回這樣不知所措。


    但他隻是想…離她近些,護著她些。


    葉淺夕將她拉了拉,尷尬地轉頭看向風息竹,“你的那隻小蛇,它去哪了?”


    他垂首道:“覓食。”


    “它知道你會住這裏嗎?”


    “嗯!”它自然是知道,此處已經來過數次,他又解釋:“它可以探出我的氣息。”


    葉淺夕:“可今日下雨了。”


    “無礙,它很快便回。”


    卿染聽著談話也想起,他就是上次帶了一隻蛇,嚇暈蒲月的男子,她性子軟,還想勸阻葉淺夕,可觀此人,文質有禮,著實挑不出毛病來,便由著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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