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月氣衝衝地跑進門,“小姐你看他,還想要教訓我。”


    她氣得隨手捏了一個包子咬了一口,那架勢好像在咬顧言知。


    蒲月在葉家長大,卻從未吃過苦。


    她的樣貌不似閨中女子那樣秀氣,倒透出些英武,生起氣來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他還怕小姐您氣死了,一早就來守著,他以為他是什麽香餑餑麽?也不照照鏡子看看,小姐你才不會為他傷心呢。”


    葉淺夕正端著白瓷碗,一勺一勺地喝著粥,待她用完飯,拿著帕子輕輕擦拭唇邊。


    這一過程蒲月等的艱辛,她知道小姐是個慢性子,“食不言,寢不語。”她自顧念叨著。


    葉淺夕微微一笑,“蒲月,你想出口氣麽?”


    蒲月一聽來了興致,“小姐要動手了嗎?”


    葉淺夕招了招手,蒲月便將耳朵湊過去,圓圓的眼睛越來越彎。


    坐在桌前的浦月打著哈欠,難為她一早起來,這會兒倒是困得不行。


    鞭炮聲響起,蒲月一個激靈站起身,主仆二人相視一笑。


    葉淺夕吩咐道:“郡主迎來了,你先去湊個熱鬧,我晚些時候就到。”


    “是,小姐。”蒲月揚起小辮樂悠悠地跑出門。


    前院,紅綢滿地,一派喜慶,丫鬟們腳步不停,蒲月並未打算幫忙。


    看著賓客絡繹不絕,聽著眾人對顧言知的評價多是極好的。


    雖心生怨憤,卻又不能在此時計較,忽而聽見眾人誇讚郡主嫁妝豐厚,落滿了整個大院。


    她也去瞧了一眼,顧府特意將幾個陪嫁的大箱子打開來,供客人觀賞,珠寶玉器都是罕見之物,令人咋舌稱讚,尤其是那金錠子閃著耀眼的金光。


    蒲月自是萬分滿意,她是真的開心連眉梢都漾著歡喜。


    一男子捋著胡須感歎道:“聽說顧將軍對發妻恩愛有加,功成名就也不忘伉儷情深,隻可惜那顧夫人是個藥罐子,隻怕命不久矣,這才為顧將軍尋了這門婚事。”


    另一人湊到身前道:“我聽說,宜王本不答應,是那顧夫人帶著病體親自去求娶的,因著顧將軍叔父膝下無子故而兼祧兩門香火,如此也不委屈了郡主。”


    “功成名就,賢妻貴婿,真是好一段佳話令人豔羨啊!”


    旁邊利合錢裝的老板樊三存倒是很不讚同,“一段佳話?我看你們是被他迷惑了。”


    不用想也知道顧言知與蕭綰柔為了讓這婚事體麵,下了大功夫為自己買美名。


    那二人麵麵相覷,卻也不敢反駁,生怕開口逆了他便被討債,畢竟這上京城哪個沒有向他借過銀子。


    京中官員的俸祿雖不低卻還不夠上下打點,地段好的宅邸更是貴得嚇人,因此大多官員都向他借銀子,置辦宅子。


    他倆也是那利和錢莊的老客戶,這等金佛誰也不敢得罪,二人相視後便散去。


    蒲月聽著有人高唱三聲,禮已經成了,就是說郡主的嫁妝就算是將軍府的了。


    顧林鬆與林氏和沈氏的麵上笑意始終未絕,兩位妯娌向來不和,今日倒也手拉手笑開了花。


    你一句我一句地讚不絕口,好似那一院落的金銀財物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林氏的眼睛始終盯著那一箱一箱的嫁妝,生怕人多眼雜叫人偷了一二,畢竟賓客眾多,難免會有人順手牽羊。


    沈氏則不然,她目視一切,早已胸有成竹,借機為自己的女兒多斂些財,因此郡主的聘禮克扣了不少,這嫁妝也是必得之物。


    這二人的想法顧言知並不知道,他正忙著招攬客人,那張俊朗的麵容由始至終都掛著笑意,從頭到腳都透著喜悅。


    這一場婚禮辦得十分有臉麵,宴客不收禮,隻為圖個喜慶,以彰顯將軍府實力不輸王府不算高攀,也因此廣得好評。


    將軍府內賓客滿座,府外的百姓乞兒也能湊個熱鬧。


    葉淺夕也沒有來找事,顧言知的一顆心算是放進了肚中。


    他寒暄幾句後,眾人落座,樊三存也在其中。


    暮色已垂,喜宴開始,珍饈菜肴更是讓人見識到了將軍府財力雄厚。


    酒足飯飽趁著眾人還未散去,樊三存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突然站起身,拱手道:“顧將軍,今日大婚本不應打攪,奈何近日我錢莊放利太多一時難以周轉,我此來不隻是為喝喜酒也是有事相求。”


    賓客們的眼光都投向他,這位利合錢莊老板的相貌與他的身型一般財大氣粗。


    圓滾滾的肚子,胖到沒了脖頸,像極了一大一小兩枚銅錢疊在一起的財神爺。


    八字胡隨著他的話語開始一動一動。


    聽到他所言眾人心中疑惑,有人小聲嘀咕著,“既然能讓錢老板開口求他,莫非是這將軍府富可敵國?”


    此話一出眾人看向顧言知的眼神都透著光彩。


    顧言知望著他,此人的樣貌在他腦中毫無印象,聽著周圍人的議論,便知曉此人來曆,隻是有些不解,拱手道:“樊老板,不知所求何事?”


    本要離去的零散客人又坐下來等著看熱鬧。


    樊老板從懷中拿出一疊紙,“將軍,兩年前,您因無聘金求取葉小姐,從我這裏借了約莫六千兩銀子,你可還記得?”


    眾人一聽一片嘩然,“怎麽回事?”


    “還有這事?這將軍府看來也是虛有其表?”


    顧言知掃了眼賓客,眾人低頭說三道四,他原本高興的臉上有了怒意。


    可樊三存並沒有打算就此罷休,“兩年前,你嶽父,哦,那時還不能稱之為嶽父,葉先生來找我,願作保說,想讓我借些銀子給您做聘禮,至今兩年再無人提起這件事,你知道我錢莊放利的標準。”


    他將仆人隨身攜帶的算盤打得啪啪響,眾人看著他奸猾的財迷模樣倒是有些好笑。


    他依舊自顧自地說:“如今這筆錢連本帶利,攏共五萬五千兩銀子,珠寶玉器合該五千兩。


    他略微沉思又道:“還有前幾日你母親將你嶽父家宅邸與濟世堂做押,借了我四萬兩銀子求娶郡主,你該知道那破宅子跟鋪子根本不值這些銀子,如今我想請顧將軍將這些銀子盡數還我。”


    眾人一聽原來如此,就有人說出那顧夫人出身寒微,甚至連其父親的名諱都無人知曉。


    元妻之家上不得台麵,怪不得娶她與郡主的聘禮天差地別,這看人下菜碟的名頭算是落在了顧言知身上。


    顧言知的親信部下為其鳴冤,“樊老板,區區兩年,六千兩銀子變成五萬五千兩,這分明是訛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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