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來說,命數硬的人,隻要別去做傷天害理的事兒被抓去槍斃,基本都能活到壽終正寢。


    林奶奶老早以前就給林霄批過命,在她的卜算結果裏,自己這孫女八字過重、反壓了自身命格,親緣寡淡性情涼薄,是大福大禍、福禍並行,注定了非貴即賊的命。


    偏生林霄命數又硬,這可把林奶奶給愁壞了——這種命格的人擱在古時候,要是投胎不好、沒那個際遇去趕上好時候風雲化龍,那砍腦殼的行刑台上就肯定有她一份。


    要不怎麽林奶奶心心念念讓孫女一定要讀書、要找個穩當的工作成家立業太太平平的過一輩子呢,實在是她這個孫女,但凡被逼到自覺沒法過了的境地,指定就要上法製新聞。


    過重的八字加上過硬的命數,組合起來確實福禍難料,但若是單拎出一項來,那就是王炸。


    而八字這個東西搶不走,命數——林霄那不往死裏作死就不會死的氣運——卻是可以借走的。


    借他人命數、謀他人氣運,這種事兒在民間可不少見。


    最常見的,就是“賣命錢”——家裏有病人的人家,包個幾百塊錢的紅包掛在別人家門把手上或是丟在大路上讓人去撿,誰撿走了、把錢花了,就是把自己的命數“賣”給了別人。


    次一等常見的,就是“破財免災”…po文海棠廢文每日更新q裙絲二而爾嗚九義死戚…有一定壽數、自身陰德豐足的老年人,在遭遇生死門檻前半年或是幾個月內機緣巧合下無意間損失一筆財物,或是被人騙了錢、或是丟了貴重的金首飾,到了大病臨頭的時候,這場病就能無風無浪地渡過去。


    自然,那騙走錢或是撿走偷走了老人金首飾的人,就免不了要遇一場橫禍,或官司纏身、或重病一場短壽幾年。


    不管是賣命錢還是破財免災,不管金額多大,能買走的命數都是有數的,但若是有道行的人來做法“借命”,結果就難說了——古往今來,為何一些八字明明很重、命數綿長合該壽終正寢的人往往短命?就是氣運皆被旁人竊取之故。


    林奶奶當年拜師學藝的時候是聽老師父講過其中門道的,一想到有人盯上了孫女的命數,老太太脖子後麵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忙不迭去林霄放碗筷的櫃子裏掏出個空碗,讓林霄去跟鄰居家借幾顆米飯。


    林霄去四樓小房東家端了一碗底的剩飯回來,林奶奶便往這碗裏倒了半碗水,拿了三根筷子,走到林霄的房間門口。


    裝著剩飯米粒和半碗水的碗放在門腳邊,林奶奶半蹲下來,把三根筷子豎在碗中,手裏捏著筷子頭,嘴上念念有詞:“南來北往的過路客,來嘍來嘍,吃碗水飯歇歇腳,我問你們點事……”


    以水泡著的飯粒和家裏用的碗筷簡單占卜凶吉的做法,在g省民間叫做“倒水飯”。


    家中有小兒久病不愈、小兒夜驚、又或是家裏的大人長期咳嗽感冒藥石無用,家裏的長輩就可以用這種辦法來判斷是不是有鬼進了家門、纏上了家裏人。


    如果筷子能豎在碗裏,就證明家裏來了鬼,這時就不能去動豎著筷子的水碗,要在水碗旁邊燒一堆紙錢、點兩炷香;待香火燃盡,再收起筷子,把碗裏的水飯倒掉,就算是把鬼請走了。


    林霄是見過林奶奶“倒水飯”的,有時候是給家裏倒,有時候是去給別人家裏倒;但她以前一直沒把這種“送鬼儀式”當回事,以為是她奶閑得沒事幹……


    這回曉得自己身上可能有事,林霄態度才認真起來,規規矩矩地蹲在旁邊看。


    “……南來北往的過路客,幫我看看我家小孫孫,是著小人盯上了不?是的話就站住筷子,我給你們送香火,感謝你們的大恩大德。”林奶奶跟嘮叨家常似的念過咒語,輕輕把手鬆開。


    在林奶奶鬆開手的瞬間……蹲在旁邊認真盯著水碗的林霄,模糊看見一隻灰白的手掌從旁邊伸過來,握住了立在碗裏的那三根筷子。


    林霄:“?!”


    林霄猛地瞪大眼睛,可就她這一眨眼的功夫,那隻灰白的手掌已經不見了,隻有那三根並在一起、圓頭朝下的筷子,豎在碗中,一動不動。


    林霄:“……(°△° )”


    林奶奶似乎沒看見剛才那一閃而逝的灰白手掌,凝重地盯著水碗裏的筷子看了會兒,起身去拿香燭紙錢。


    林霄一臉震驚地扭過頭,往床上看。


    巴巴托斯仍然跟個大爺似的趴在床上不動彈,對上仆人那大驚小怪的反應,災厄之主陛下隻是冷淡地傳了句話到林霄腦中:“不過是個沒有價值的人類幽魂罷了。”


    魔法大陸將非物質生物(無實體生物)統稱為靈魂生物,由暗能量或其它元素能量構成的、能對物質位麵進行直接幹涉的稱為靈體;同樣由暗能量或其它元素能量構成,但能量含量過低、對物質位麵難以產生直接影響的微弱靈魂生物,稱之為幽魂、魂體。


    林霄親眼目睹到的她奶請來的遊魂野鬼,在巴巴托斯的眼中,隻是個暗能量成分極低、沒有吞噬價值的微弱幽魂,別說他被位麵法則排斥沒法直接吞,就算能吞他也懶得張嘴。


    林霄:“……”


    林霄默默揉了下有些僵硬的臉……好吧,連貓死了都有可能變成鬼,那世界上有人變成的鬼也沒啥好稀奇的。


    可這種隨便擺個扔了幾粒米飯的水碗、再叨叨幾句話的儀式,就真能把鬼請過來,這也太特麽離譜了吧!


    相比之下,傳說中的啥啥筆仙、碟仙,都好像還更“正規”點!


    林奶奶點了香、燒了紙錢感謝了來幫忙解答疑難問題的過路鬼,就把門上,將孫女拉過來談話:“小宵霄,你來城頭這半年,你認識的有沒有五弊三缺的人,打聽過你的生辰八字?”


    老太太的態度十分嚴肅,林霄“呃”了一聲,努力回憶起自己能接觸到的那些人的情況。


    她好歹也是神婆奶奶帶大的,雖然以前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但聽她奶念叨得多了,一些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所謂五弊,指的是鰥、寡、孤、獨、殘;所謂三缺,指的是財,命,權。


    以非常之能謀非常之利者,必受天罰,而這個天罰,就是五弊三缺。


    用現代人比較能理解的解釋方式就是……世界運行自有法則,窺探天機以牟利為目的而行事、以人力強行改變事物運行規則的,就是敗陰德,要遭受五弊三缺的報應。


    林奶奶隻是個鄉下神婆,並沒靠玄學本事為自身謀多少利,卻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天罰——她年輕的時候做事兒不太能掌握分寸,結果人到中年時就成了寡婦。


    以林霄簡單的交際圈子,按理來說把這個人找出來並不困難。


    但是吧……林霄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周圍認識的人哪個存在這種情況。


    “好像沒有啊,老太。我上班那裏的台球室老板是我初中同學家的親戚,家庭圓滿,也不缺錢。”林霄糾結地道,“店裏麵的人年紀也都不大,結婚的都沒有,更不要說鰥寡,而且他們家個個的家境都比我好。”


    “你來城頭這半年,就隻和店裏麵的人打交道?”林奶奶道。


    “嗯,我也沒得別的地方好去嘛。而且你又不是不曉得,這城頭去哪裏都要花錢,在外麵喝口水都要錢。”林霄誠實地道。


    “不應該啊……”林奶奶皺眉想了想,又問道,“那去你們上班那裏打台球打麻將的人嘞,你有沒有和人家說過你的生辰八字?”


    “這個咋可能哦。”林霄無奈地道,“來店裏麵的客人沒事的時候倒是會和我們服務員聊哈天,但不可能會去說這些的啊。別說是和客人了,店裏麵上班的大家坐在一起聊天,沒事兒也不會去和別人說自己是哪天哪個時候生的,我就沒說過。”


    現代人沒幾個還信八字的,很多人都不會去記自己的八字;身份證件上記錄的也隻有出生的日子,看不到出生的時間,而少了時間這一環,是算不出八字來的。


    林奶奶沉思了會兒,道:“要是你自己沒說……那別個是咋個看出你的八字,算出你的命數來的?難道這個人的道行深得很,從你的麵相就能算出你的八字?”


    從麵相看出八字是有可能的,但大多都隻能從三歲到十三、四歲的小孩子麵相上算出來;因為的人的五官麵相是會隨著飲食偏好和生活習慣產生變化的,一旦變了,就算不出來了。


    林霄好奇地道:“老太,像你這樣有真本事的人還有很多?”


    “破四舊才過去好多年,有師承傳下來的肯定不止我一個。”林奶奶皺眉道,“沒和你接觸過就算出了你的八字,還有本事聯係上你爹媽,這個人……可能難纏得很啊。”


    舊時候的人結親,是一定要走對八字這一步流程的,因為夫妻之間八字若是相克,被克的那一方就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包括且不限於無法生育、早喪、破財、短命等。


    曾經有一對夫妻結婚八年不孕不育,去醫院檢查沒結果,找林奶奶這裏來;李奶奶算出他兩個正好是相克的八字,婉言勸離,沒過半年,因不孕不育而離婚重組了家庭的這兩人,就各自傳出了喜訊。


    林霄對於自己被人盯上、要謀奪她命數這事兒沒啥真實感,但既然她奶這麽重視,她覺得自己也有必要認真一點,便道:“要不老太,你和我去我上班的店裏轉轉?搞不好就有發現了呢?”


    “可以去的?”林奶奶一愣,她還以為城市裏的店鋪規矩很大、不去消費就不讓進門呢。


    “肯定可以的啊。”林霄立即起身,“走走走,趁中午剛開門這會兒沒啥客人,我領你去把店裏樓上樓下都看看。對了,我們店裏據說四樓包間鬧過鬼呢,老太你正好看看是不是真的。”


    說到這兒,林霄腳步一頓。


    對啊,她咋一直把這事兒忘得幹幹淨淨的——鬧鬼不也就說明台球室裏搞不好也有小貓妖王要的暗能量?


    小貓妖王來了地球就一直蹲她屋子裏,隻看得著樓上那個被貓蠱反噬的家夥,她咋也跟著不知變通呢!


    林霄立即扭轉身,衝趴在床上的貓主子道:“小巴,我上班的台球室據說鬧過鬼呢,你想不想去看看?”


    第17章 男鬼


    林奶奶住在鄉下,早年時家裏養著豬和本地山羊,後來年紀大了做不動了,就隻喂了幾隻雞;至於貓狗,家裏原先也是養過的,不過在有一年狗被人家偷走、家裏的老貓又誤食了耗子藥被毒死後,老人家心裏頭傷心,也就不養了。


    也是因為養過貓狗,對於在城裏打工的孫女撿了隻野貓回來養這個事兒,老太太完全沒放在心上……鄉下人養貓給口吃的就行了,費不了多少錢。


    見孫女臨出門還要跟貓說話,林奶奶也隻以為是孫女在作怪,催促道:“趕緊點走了,耽擱個啥子,你跟個貓兒講這些,它能聽得懂麽!”


    話音未落,老人家就見原本趴在床上的貓兒自個兒站了起來,還跳到了林霄肩膀上……


    林奶奶:“……你真的要帶它過去啊?你們老板不會嫌棄它麽?”


    她倒是不認為林霄說的話貓能聽懂,隻以為孫女是要把貓兒帶出去玩;鄉下養貓大多散養,讓貓出門倒也不是啥稀罕事,但帶去上班的地方,林奶奶還是覺得不大合適。


    “沒得事,上回我們店長出去旅遊家裏沒人,還把他養的狗牽到店裏讓我們照顧了兩天呢。”林霄本來是想抱著小貓妖王主子的,見它自己能在肩膀上趴穩便也沒強求,帶上鑰匙手機便朝林奶奶招手,“走麽老太,台球室離我這裏進得很,走幾分鍾就能到。”


    下樓過程中,林奶奶忍不住打量了孫女肩膀上趴著的貓兒好幾眼,見它扒得穩穩當當、神氣活現的,忍不住誇道:“這貓兒倒是有靈性,膽子也大。”


    “那是,小巴可聰明了,哪哪都特別好。”林霄順著林奶奶的話往下誇,這可是金主貓呢,不恭維幾下怎麽行。


    肩膀上扛著橘白小貓的林霄一出了伍家關、走到熱鬧繁華的富家花園商業圈大街上,回頭率相當高,路過的年輕女孩子拿著手機對著巴巴托斯一陣拍,一些喜歡貓的路人大爺大媽還會特意誇一句這貓養得好,皮毛油光水滑的還不怕人。


    巴巴托斯對於這種程度的關注度感覺良好,更神氣了。


    萬花筒台球室通常是在中午十二點時由當天輪班的前台帶著鑰匙來開門,半個鍾頭左右打掃完衛生後正式營業。


    林霄扛著巴巴托斯、領著林奶奶到店時,今天輪班的顧白已經把店門打開了,兩個白班服務員正在打掃台球室大廳衛生。


    見林霄進門,正在做前台衛生的顧白便放下抹布,關心地從前台出來:“小霄,你家裏沒事吧?”


    “沒事了白姐,這個是我老太。”林霄略略側身,給一直很關心她的同事姐姐介紹她奶。


    “老太好。”顧白是個很會來事兒的人,熱情地打招呼,“我叫顧白,你喊我一聲小顧就行。”


    顧白皮膚白、人長得漂亮,是個很洋氣的城市女孩兒,林奶奶對著這種洋氣的女孩兒有點兒拘謹:“誒,好的好的,我家小霄霄一直麻煩你們照顧了,真是謝謝你們。”


    “不得,哪裏是我們照顧小霄,是小霄照顧我們才對,有時候我沒得空,都是小霄幫我頂班。”顧白嘴上說著話,把詢問的眼神兒投向林霄。


    雖然親奶奶都來了城裏,但顧白仍然有些擔心林霄和她奶一老一小的搞不定那對爹媽。


    林霄對同事姐姐的關心還是很暖心的,笑著道:“我家裏真的沒得事了,白姐,不用擔心。晚點店長來店裏麵的話,麻煩你幫我跟他說一聲,我歇兩天就回來上班。”


    還能回來上班,顯然是不會被爹媽拉去訂親了,顧白這才真正放下心來,熱情地請林奶奶去員工休息區那裏坐,又準備去給林奶奶煮壺茶。


    “不用麻煩了,白姐,我和我老太不是過來玩的。”林霄叫住顧白,直接地道,“我以前沒和你們說過,其實我老太是在鄉下做神婆的,那些陰陽先生懂的東西我奶都懂。這回我老太來我這裏,我想起我們店裏麵不是鬧過鬼麽,就帶我老太過來看看。”


    這個時間點店裏麵沒有客人,隻有前台顧白,以及看見林霄來店裏後暫時放下打掃工作、好奇地過來看看是不是有啥事的兩個白班服務員——昨天打電話提醒林霄別來店裏的吳波,以及在林霄休息這兩天幫她代班的明蘭蘭。


    天生八字輕、經常能看見髒東西的吳波是最震撼的,提高了聲音道:“真的?小霄,你家老太是陰陽先生??”


    林霄底氣十足地點頭,自信地道:“真嘞,我奶在我老家貓場鄉周圍都是有名氣的,人家遷墳會請我奶去看地勢(風水),撞煞中邪啥的也是來請我奶去幫忙看的。”


    她以前不跟同事們說她奶的“兼職”,這不是因為她以為她奶是仗著嘴皮子能說敢說忽悠人麽!既然她奶是有真本事的,那她有啥不能說的!


    雖說現在鄉下沒多少人了,她奶一年到頭都接不到幾次陰陽先生的活兒幹……但她也沒吹牛嘛!


    林奶奶倒沒她孫女這麽有自信,不好意思地在旁邊笑了笑。


    能看得見鬼的吳波,和雖然啥也看不見、但就是對玄學鬼神感興趣的顧白,兩個人四隻眼睛都亮了,熱情地一左一右攙扶住林奶奶,把老人家往四樓天台請。


    明蘭蘭不信這些,但也沒說啥“世界上哪來的鬼”之類的敗興話,好奇地挨到林霄這邊來:“小霄,這就是你撿的那隻小貓?看起來好神氣哦。”


    “嗯嗯,他叫小巴,很聰明的。”林霄怕金主貓被人亂摸會生氣,提前提醒道,“不過他性子有點大的,我也沒給他剪過指甲。”


    本來想伸手逗貓的明蘭蘭立即就把手收回去了。


    一行人呼啦啦上到四樓,林奶奶出了樓梯間就放慢了腳步,眼睛直往天台一端打量。


    四樓天台隻利用了一半麵積,增蓋了五間麻將包間出來,另一半還是空地。


    林奶奶盯著天台一端打量了會兒,回頭問自家孫女:“這裏是不是死過人,還是枉死的?”


    林霄還沒開口,對玄學鬼神特別感興趣的顧白就眼睛發亮地搶過了話頭:“是嘞,林老太,以前我們台球室這裏原本是間舞蹈教室,15年的時候,一個學跳舞的女生在這裏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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