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啊,我真的沒有任何想要詆毀你母親的意思。但是呢,你看,我如今都到了這般歲數,你也已經長大成人了,所以有些話呀,我覺著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更不會去說那些假話來糊弄你。想當年呐,我不過就是那礦上普普通通的一個小員工罷了,而且我的父親還走得早,就剩下我那孤苦伶仃的老母親拉扯著我和妹妹艱難度日,家裏頭那個窮喲!然而你媽媽呢,人家可是市外貿局裏出類拔萃的業務骨幹呐,不僅家庭條件優越,自身的學曆也是相當之高,模樣更是生得端莊秀麗、精氣神十足。你說說看,像她那樣出色的女子,怎麽就偏偏瞧上了我這樣要啥沒啥的男人,還心甘情願地與我走到一塊兒呢?難道真的就僅僅隻是因為我這張臉還算能看得過去嗎?”


    實際上,關於這個問題,曲知遙也曾在心裏頭反反複複琢磨過無數回。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的父母雙親,不管是從哪個方麵來看,似乎都不像是能夠相互匹配得上的一對兒。記得小時候,每當她好奇地向奶奶詢問這件事情時,奶奶總是告訴她說:“咱們家鐵山呐,那可是整個礦場上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哩!有那家境不錯的姑娘對他一見傾心,實在是再平常不過啦!”那時候的曲知遙年歲尚小,對於奶奶的這番說辭自然是深信不疑的。然而,當她逐漸長大,真正踏入社會開始獨立生活之後,才恍然發覺事實根本就並非如此簡單。


    曲知遙與母親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能夠敏銳地察覺到母親那心高氣傲的性格。母親一直渴望過上那種高高在上、令人豔羨的生活,甚至到了如今這般地步,麵對外界的流言蜚語,她依然堅定地選擇與鄒老爺子相守相伴。顯然,母親絕不可能僅僅因為對方的外表就輕易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還有其他更為重要的因素。


    那麽,這背後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真相呢?正當曲知遙苦苦思索之際,父親曲鐵山緩緩開口,講述起那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當年,我剛結識你母親沒多久,就意外得知她曾與一位已婚的領導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在那個思想相對保守的年代裏,這種事情一經曝光,瞬間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那位領導的家屬更是毫不留情麵,直接跑到單位大鬧一場,搞得雞犬不寧。最終,那位領導不僅因此丟掉了工作,失去了養家糊口的飯碗,而且身敗名裂。至此,你母親與他之間的關係才徹底畫上句號。”


    說到這裏,曲鐵山稍稍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接著說道:“盡管你母親的工作並未受到太大影響,然而經此一事,她在單位乃至整個市區的聲譽都一落千丈。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哪個男人膽敢跟她發展男女朋友關係,生怕自己會惹上一身麻煩。而當我毅然決然地選擇和她走到一起時,不知引來了多少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冷嘲熱諷。”


    “然而,我心中也是有著屬於自己的一些小算盤的。我暗自思忖著,如果能夠仰仗一下你外公的權勢,說不定就能找到一條更為寬廣的道路,從而獲得更優渥的發展機遇。如此一來,不僅可以擺脫這暗無天日、苦不堪言的礦山工作,甚至還有可能被調遣至繁華熱鬧的市區去任職呢。


    隻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料到,就在你尚未呱呱墜地之時,你那德高望重的外公竟然猝然離世。那個時候,你那位舅舅仍未從部隊轉業歸來,家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原本滿心歡喜所憧憬的美好未來,就這樣如同泡影般瞬間破滅了。我的內心自然是難以接受這般殘酷的現實,本就鬱悶至極,卻又突然驚覺你的母親竟與那個男人依舊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並且在日常生活當中,她時常流露出對我的鄙夷不屑,似乎根本瞧不上我的出身和家境;對你的奶奶以及姑姑更是橫豎看不順眼,打心底厭惡她們登門造訪。


    遙遙啊,跟你講句掏心窩子的話吧。自從你降臨到這個世界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始終都心存疑慮——你究竟是否真的是我的親生骨肉?每當聽到你哇哇大哭時,那種煩躁不安的情緒便會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直到後來,隨著時光的推移,我逐漸發覺你的麵容輪廓竟是越長大越酷似你的姑姑,至此,我心中的那份猜疑才慢慢地消散於無形之中。


    實在不好意思啊,孩子!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說實話,我從心底裏並沒有真正期待過你的到來。那時的我,心中充滿了迷茫與不安,對於即將承擔起父親這一角色感到惶恐不已。


    當你呱呱墜地後,本應是喜悅的時刻,但於我而言卻並非如此。看著繈褓中的你,那皺巴巴的小臉兒,讓人難以分辨出具體的模樣,我的內心深處甚至產生了一絲厭惡。尤其是每當夜深人靜時,我常常會被噩夢所驚擾,夢中總是浮現出你長大後的麵容,竟與那個人如出一轍。每每想到這裏,我就不禁渾身顫抖,害怕自己將要麵對的艱難歲月,以及旁人可能投來的指指點點和冷嘲熱諷。


    因為這個心結始終盤踞在心頭,我和你的母親之間爭吵不斷。而就在那段時間,礦山的經濟效益每況愈下,我不幸地登上了下崗人員的名單。原本就對我心存不滿的你的母親,這下更是瞧不上我了。不僅如此,就連當初因為她失去工作的那位領導,她也瞧不上了。然而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即便她有了新的追求目標,最終還是未能逃脫丟掉飯碗的厄運,同樣丟掉了那份賴以生存的工作。她索性要追隨別人離開安順,就這樣將你丟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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