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明皙怔怔望著關的死死的電梯門,如被下了定身咒一般。


    他不知道是離開,還是仍去找季曉。他來找季曉的目的也無非就是旁敲側擊,打探出曲知遙背後的神秘人物。


    可這哪裏是什麽神秘人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那人就大啦啦地走在了曲知遙的旁邊。


    完全用不著旁敲側擊。


    那個一見他便會目不轉睛,他稍一撩撥便情難自已的曲知遙,居然沒多看他一眼,沒為他多駐足一秒鍾!


    是,他承認,之前問他關於她姑姑的事情時,語氣並不好。可是那也是因為家裏一時之間發生很多事情,他無力消化,才會那樣同她講話的。


    他也並不知道當時曲知遙身在何處。


    再說他得知真相之後,便跑到她家樓下等她,他足足等了一夜,難道還不夠麽?


    那他現在要怎麽辦?


    難道要追下去,質問曲知遙,問她是怎麽做到這樣灑脫,這樣無縫銜接的。


    他問不出口。


    可若是不問,便任由那兩個人出雙入對嗎?


    就在這時,苑明皙才認識到曲知遙說的那句分手,並不是一時生氣,隨便說說。


    她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不會!不能!她那麽崇拜他、依戀他,她怎麽會?


    難道她身邊那個像包公還是像李逵的,真的就那麽神通廣大,打動了她的芳心?


    越是這麽想,他的肋骨邊就有一陣針紮似的疼痛。


    這應該是心在疼!


    ……


    正在他難受之際,忽然發現,電梯的門居然開了!


    走出來的人竟然是曲知遙。


    苑明皙心中又驚又喜,她果然還是在乎他的!


    就算是在電話裏提分手之後再決絕,等一見到他本人,就還會放不下,就仍會改變決定。苑明皙興奮不已,心中已是驚濤駭浪,隻等著她柔柔糯糯地喚他一句“領導”。


    他想,隻要她一開口,他也會好好同她道歉,同她一字一句的傾訴相思之情。


    隨著曲知遙跨出電梯,向他走近,苑明皙心髒在不爭氣的狂跳,肋骨邊針紮似的疼痛又來了。


    但是這一次不是痛苦的心疼,而是興奮的心疼!


    不礙事的,再多疼幾下也不礙事的!


    他在猶豫著,若是此時抓起曲知遙的手,會不會被其他的人看見。


    “領導,這個,還給你!”曲知遙很急促地說著,將拳頭舒了過來。


    是那一枚翠綠的平安扣。


    原來,原來,她特意返回,便是要將這羈絆著他們兩個的東西還回來。


    難為她這麽有心。


    他想起那天,他風塵仆仆的從鄰市參加葬禮回來,就在浴室的鏡子前為她帶上這麽個不值錢的小玩意。他吻著她,她熱切的回應著他。怎麽如今會變成這樣?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嗎?


    難道就是為了那個黑臉包公,她決絕的提分手還不算,她讓他空等了一宿還不算,還非要在心碎的時候,再撒上一把鹽嗎?


    有一種聲音在對他說,此刻,他應該說,遙遙,你這是幹什麽?這些日子你竟一點兒沒想我嗎?你知道那夜我等了你一晚是多麽心焦麽,風吹樹葉,月影浮動,我都以為是你來了。都會高興好一陣。可打開車門,期待卻一次又一次落了空。哪裏你知道,你不聞不問,竟然一點也不心疼我麽?


    可另一個聲音卻在告訴他,苑明皙,你在幹什麽?你在祈求這個女人回到你身邊嗎?你要知道,她並不是單純在和你生氣,人家身邊已經站著別的男人。


    ——就這樣,兩種聲音在他腦海裏打架。


    他瞥到了那枚平安扣翠綠的顏色。


    那是什麽顏色?


    那是瘋狂嘲笑他的顏色!


    他不要求她,他有他的驕傲!


    “不喜歡,就丟掉!”苑明皙冷冷地拋出這幾個字,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可眼前的人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這複雜的情緒。


    而是將那平安扣放在了電梯旁那個垃圾桶上麵為了供人戳滅煙頭,鋪陳的一層細碎的白色石子上。


    就轉身按了向下的按鈕。


    依舊留下了一個背影給他。


    她不要了,是真的不要了,是麽?


    那麽,舍掉的東西何苦還要放在那裏有礙觀瞻,倒不如一了百了!


    隨即,他便拿起那枚平安扣,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電梯的門再度打開。曲知遙仍舊走了進去按下,按一下樓層之後,便隨著電梯關上的門,消失不見了。


    “杭哥,等了一會兒了吧!”曲知遙下到一樓時,發現杭濤已經從會服那裏,借到了推車。


    “沒事的。知遙,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你上去休息吧,這點活我一個人就行。”


    “沒事的。沒不舒服。”曲知遙說道。


    她還是不自控地想起方才苑明皙摔東西的事情。


    她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做錯的地方。


    那個人沒帶她見過家長,甚至都未正式說過一句,遙遙,你做我女朋友吧。


    她這邊提出結束他們之間的關係,除了這個小信物,她沒收過他別的東西。


    受過他的恩惠,隻是他加速她到市裏借調的進程。


    這個人情,她記下了。


    便是她家裏,除了洗漱用具,也沒有什麽苑明皙的私人物品。


    而且在她提出分手後,苑明皙除了那天突發奇想的跑到她家樓下去,自我感動似的等了一夜之外,也沒有說過什麽。


    也沒有托什麽中間人遞過話,或是前來說和。


    依她看來,她這也算是通知有效到達,而對方也已經默認了。


    隻是她百密一疏,忘記了把東西還回去而已。這回正好補上。


    她不知道苑明皙發的哪門子風,東西他不收,大可以直接扔到垃圾箱裏去。


    何苦要在公共場合裏麵搞破壞,給保潔阿姨增加工作難度?


    而且他方才的樣子有點嚇人。


    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個有家暴傾向的!


    在被宋文糾纏之後,曲知遙查了許多關於家暴的資料。心說,胡亂摔東西也不是什麽好現象。誰知道,會演變成什麽樣。


    二十八歲已經過去三個月了。她怎麽還是處在水逆狀態?


    遇上的男人都有些神經質。


    她又在想,也許之前她的愛為苑明皙蒙上了一層濾鏡。這些時日,她見過何東升的無恥臉孔,在為姑姑穿衣時觸碰過姑姑冰涼涼的屍體,也體味過苑明皙前一分鍾的熱情似火後一分鍾就消失無蹤的陰晴不定。


    一切都不同了。


    現實生活就像一把無形的大手,並沒有溫情脈脈地撫摸著她。


    而是翻雲覆雨,毫不留情的幫助她撕開了她用愛和夢幻為那個人蒙上的一層濾鏡。


    她心中沒有恨,隻有感謝。


    感謝那雙大手還會將她從脫軌的生活中拽了回來。


    她記得自己曾經看過那樣一句話,一個女人最好的狀態就是心中不愛任何人,隻愛自己。


    她仍舊是那個清醒的曲知遙。


    並且有很堅定的目標。


    堅定的目標感,令她不再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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