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天放接到政府辦主任張猛的通知時,人並未在局裏。


    “什麽?縣長要過去?”


    他驚訝不已,好在他家距離單位也就是十幾分鍾車程。他在路上給潘遠圖打著電話,語氣很是不悅:“你說什麽?你人在海南?你這動作可是夠快的。你不要告訴我,辦公室沒有安排人值班?”


    正在欣賞碧海藍天的潘遠圖暗道倒黴,一般來說,縣領導不會這麽這麽臨時起意,定是有什麽突發事件,他又偏偏不在,“局長,請放心,小曲在的。”


    曲知遙正在清理電腦桌麵,見到尤局長急匆匆地進來,嚇了一大跳。


    “小曲啊,快快,做做準備工作,薛縣長他們稍後就到,節前慰問。”


    “知道了。會開座談會麽?”


    “應該不會,就是一走一過。”


    迎接領導這種小事,她已經駕輕就熟,沒有座談環節,就不需要再收拾會議室。


    她要做的,隻是從倉庫搬箱礦泉水而已。


    小件的礦泉水她搬並不吃力,隻因感冒還沒完全好,動作稍微劇烈些,就仍會咳嗽。


    苑明皙隨薛明縣長進來時,曲知遙正穿著她那件過膝的羽絨服,咳嗽不止。


    他還以為自己是看差了,可那人走近了,他才發現這不是曲知遙又是誰?


    戴著口罩的曲知遙給進門的各個領導分發礦泉水,這麽冷的天,很少有人會想喝這冰涼涼的水。可若是不遞水,似乎就是禮貌不周。


    沒有人接她的水,都很客氣地擺了擺手。


    輪到苑明皙時,她也如之前一樣,小聲詢問:“領導,喝水?”


    她已經有些日子沒看見他了,上一次還是跨年夜在酒吧那逼仄的洗手間裏。他失控地將整個身體都貼在她的身上,那動作很令人臉紅心跳。她很慶幸自己戴著口罩,不讓對方察覺她麵有異色。


    苑明皙一下子就聽出來她嗓子啞了,可也不便開口詢問,於是,很克製地道了聲謝謝。將那瓶礦泉水緊緊攥在了手裏。


    “各位領導,真是辛苦了。”尤天放趕忙走上前去,寒暄道。


    薛明笑說:“以往都是縣委走在前頭,今年我們也積極一把。天放啊,咱們各項工作都要注意,尤其是水電氣暖,雖說你們沒有獨立的大樓,是綜合樓的物業統一管理,可也不是鬆懈的理由,安全問題無小事啊。”


    尤天放:“知道,縣長,我們一定注意,絕對不拖縣裏的後腿。”


    “這小姑娘在屋子裏也穿著羽絨服,不熱麽?”薛明也注意到捂得嚴嚴實實的曲知遙。綜合樓是靜海縣後蓋的樓,供暖是地熱,溫度非常之高。


    “這小姑娘之前有些感冒。”尤天放在走廊裏也聽見了過曲知遙的狂咳聲,便解釋了一句。


    聽見這話,苑明皙心中有氣,也不好發作。


    薛明照常詢問:“小苑,這是你分管的地方,還有什麽囑咐的麽?”


    苑明皙點了下頭:“尤局,你們局裏和文旅中心加起來多少編製?”


    “那得超過一百人了。”尤天放不明所以。


    “一百多人,非要挑一個感冒的值班麽?”苑明皙皺著眉頭說道。


    尤天放在沒想到苑明皙竟然挑的是這個毛病。他也生氣,氣潘遠圖非要安排曲知遙在這裏值班。又很是詫異,一向不近人情。多說一個字都嫌麻煩的苑明皙居然這麽在乎一個小科員的感冒。


    之前,在會議室,苑明皙一下子就能叫出曲知遙的名字,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偏潘遠圖非說曲知遙家是外地人,除了同縣公安局政委林振沾親之外,同省裏的苑明皙沒有半毛錢關係。


    真是,偏他那麽知道了!簡直是自作聰明!


    這年輕男女在一起,又需要提前認識麽?他怎麽想著,倒是仔細打量著未施粉黛,一臉蒼白的曲知遙,覺得她除了個子夠高之外,其他方麵也太過平平無奇了。


    苑明皙應該不會看上她吧,可是省城來的高幹加上豪門子弟,品味應該不會這麽接地氣吧。


    難道是自己杯弓蛇影了?


    ……


    曲知遙沒有想到,苑明皙竟然會出其不意地說出這麽一句話來。這算是什麽,彰顯他的正義感麽?要知道,這可是她主動來值班的,本就是為了緩和自己同潘遠圖的關係,這話要是傳到潘主任的耳朵裏,叫人家怎麽想,好像是在故意給人上眼藥一樣。


    當著這些位領導,她哪裏想說一句話,可這樣一來,卻是不得不開口。


    “苑縣長,我之前是有些感冒。可已經好了。”


    好了,好了還咳嗽?她當別人是聾的。若不是有這麽多人在側,他真想訓斥她幾句,一個小科員,連個中層幹部都不是,哪裏需要這麽逞能?


    他明明發微信告訴她了,叫她有什麽麻煩都告訴她。


    可她怎麽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苑縣長說的有道理啊,看這小姑娘怯生生的,值班這種事,還是讓男同誌衝在前麵好些。”


    薛明也詫異,之前轉了好些個地方,他都會詢問苑明皙的意見,可是苑明皙都是一言未發,就連在事情冗雜的縣醫院都是如此。


    是啊,大過年的來慰問,都要以鼓勵為主,哪裏有那麽多的意見好提呢?一個假期值班,人家局裏願意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何苦要說這些呢?可他既然提了,他也不能無動於衷,隻得補上幾句。


    尤天放頭如搗蒜,“是是,縣長吩咐的是,我們欠考慮了。”


    薛明:“行了,沒什麽事,我們就去融媒體中心的發射台了。給你們拜個早年,祝你們新春快樂,身體健康。小姑娘,要精精神神的呀,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發射台因有信號塔,就離政府辦公樓群的位置要遠一些。他們一行人便下了電梯,要出綜合樓。


    苑明皙心事重重,他想著等這些地方都看完, 他要給曲知遙打個電話,問問她到底要怎麽樣,沒事老逞什麽能。


    正在他胸中有滿腔的話要質問的時候,在樓門口會服處,他看見了一個穿著加厚防風服的熟悉的身影,那人手裏提著黑色的保溫飯盒,看著很是誌得意滿,氣定神閑。


    那不就是一直圍在曲知遙身邊的那個姓何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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