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塵歌,箜篌聲悠。


    醉月樓的舞台上,牡丹彈上一首《思江南》,以作謝幕,隻是這台下的觀眾似乎並不買賬。


    “今天這曲兒怎麽......這般不入耳?”


    “對啊,我聽說牡丹姑娘回來了,還第一時間趕來聽曲!”


    有關這樣的議論之聲頻頻。


    台上的牡丹手指顫顫巍巍的,麵容的色澤黯淡許多,甚至連原先自帶的魅意都失了十之八九。


    作為伴舞的百合、薔薇對視一眼,曲子太亂了,她們的舞姿完全找不到曲子的節奏。


    於是,兩人來到牡丹身邊。


    兩位楚楚動人的女子隨手一招,一人拿琴,一人吹簫。


    琴有七弦,徵弦一動,場內寂靜下來。


    簫聲八孔,空靈悅耳,眾人這才繼續傾聽。


    牡丹轉頭看向兩位姐妹。


    世間冷暖……隻有苦命之人,最懂苦命之人。


    溜彈一段,了以告別。


    這一曲算是終了,她並不想彈,這算的上她對醉月樓最後的價值吧。


    牡丹將箜篌收入體內,左手捂著右手的痛處,慢悠悠地往後門走去。


    石子小道,空閑無人。


    女子轉頭回望,心中還是有些失望的。


    煙花之地,尋歡作樂淒涼地。


    牡丹聲音嘶啞,輕歎一句:“能去哪啊?”


    少時。


    百合、薔薇出現在閣樓上,遙遙相望。


    “李公子留了口信:走投無路,可去鹿鳴。”


    百合的聲音傳入牡丹的神識中。


    失去修為的牡丹隻能原地欠身,口中輕聲說道感謝的話語。


    百合勸慰一聲:“我也是收錢辦事,沒什麽好謝的。走了更好,不用在這裝模作樣、委曲求全。”


    隨後,陸陸續續又有姑娘站在台前相望。


    牡丹今朝做了錯事,誰又知,明日不是她們呢?了此樓間,又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平日裏嫌棄幾句,真到別離又是難說。


    這醉月樓內多是有修煉資質的苦命女子,被合歡宗修士用特殊功法“催化”本命樂器,終身修為不過築基……但這生活,又比上之前吃不飽的生活好上一些。


    擇仙界中,合歡宗各大城市基本上都有青樓的生意,這算是合歡宗的情報站點、經濟來源。


    曾有人這麽形容修仙界的情報獲取:


    “要正規的?”


    “那去找摘星樓。”


    “還有不正規的?”


    “當然!找夜裏最亮的那棟樓即可!”


    醉月樓閣上。


    一位嫵媚寬肩女子手拿煙鬥,出來瞥上一眼,輕輕吐氣,白煙浮起。


    醉月樓的三娘一出來,女子們立刻四散而去,有的回到堂前桌邊,有的回到台後。


    醉月台後。


    年紀較小的薔薇問上一句:“百合……她走得掉嗎?”


    百合望著賓客滿堂,彩綢飄飄的前堂,沉默下來。


    良久。


    “也許呢?總要有些希望對吧?”


    夜色星光點點,照著牡丹走在小道、青磚上。


    醉月樓離鹿鳴樓有些距離,從東向西。


    ……


    石獅子麵目威嚴,一動不動。


    鹿鳴樓的門早已關閉。


    龍吟小鎮的夜晚是屬於東街的。


    兩個大燈籠將門前照亮。


    牡丹兩手橫抱,身上一襲紅粉綢衣,背上的傷痕讓她麵色蒼白。


    女子抬頭望向鹿鳴樓的牌匾,倚靠在門上,輕輕叩動門環。


    “咚——”一聲過後。


    夜晚的風吹響風鈴,“叮鈴鈴——”的聲音像是在回應牡丹的敲門聲。


    客堂內的簾布撤去,但桃花居內的暖氣依舊在。


    小桃花兩隻手一前一後疊放在胸前,小嘴巴微張地躺在桃紅的枕頭上。


    桌上的紗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又恰好能照亮書籍上的字,那書籍上寫著《洞天基礎架構(陣法篇)》。


    小青和鯤魚會自主修煉,這也給江離更多時間來研究如何將鹿鳴樓打造成洞天。


    紗燈的燈光一閃,風鈴聲傳來。


    江離微微閉眼,便知這是有人來了。


    將書籍輕輕放下,身影緩緩消失在桃花居。


    客堂內。


    江離披上狐裘,伸手拉開門栓,大門“咯吱——”聲不斷。


    倚靠在門前的牡丹身子一軟,往門內跌來。


    青色的靈氣在空中一轉,輕柔地將牡丹捧起,木靈藤自虛空中探出,編成藤床。


    牡丹見到是江離後,放心地閉上眼。


    木靈氣往牡丹身上輸送而去,查看起牡丹的身體狀況。


    牡丹現在的情況極為糟糕,體內的靈氣完全錯亂了……


    如果江離能透過衣裳看見牡丹的皮膚,會發現牡丹的背後已經被鞭打得血肉模糊,身體各處早就青一塊,紫一塊。


    “唉。”


    張小凡、李尋歡等人被江離稱之為主角體質,擁有這些體質的無形之中就會招來禍事或者打壓。他們處理事情總是能留下一條線,讓人順藤摸瓜。


    這牡丹背後不知又要牽扯出幾股勢力?


    江離神念一動,招來白澤。


    這時的白澤正在後院吸收月華,擁有神納給的修煉之法後,它基本不用睡覺了。


    白毛飄逸,順滑地散在空中。


    白澤步伐輕盈,轉瞬就從後院來到客堂內。


    “小白,你先幫忙穩住她的性命吧。”


    木靈氣雖然有治愈生命的力量,但沒有白澤的神通來得好用。


    白澤的羊角對準牡丹,幽藍的光芒亮起,特殊的靈氣順著眉心往牡丹的身體內匯去。


    此時,江離也沒閑著。


    神識溝通雲間,輕輕呼喚道:“神納?睡了嗎?”


    感應到呼喚的神納,疑惑睜眼。


    “老板,怎麽了?”


    “感知下周圍有沒有隱藏的修士,若是有,留個活口就好。”


    神納輕輕點頭,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鹿鳴樓的天空上。


    兩根羽毛具現出來,往寂靜處一甩。


    “咻——”


    羽毛破空之聲還未結束,暗中探查的三人已死兩人。


    流雲仙鶴道袍飄動,神納輕輕吐了一口氣,清氣包裹著兩位死去修士的身體。


    頃刻間,兩位修士化作天地靈氣,歸於天地之間。


    隻留下中間的黑衣修士瑟瑟發抖,顫顫巍巍的腿仿佛不受控製般跪下。


    神納的威壓猶如天威,不寒而栗。


    江離摸了摸白澤的腦袋。


    “小白,你先治療著,我去外頭看看。”


    白澤輕輕點頭。


    狐裘披在江離的肩膀上,夢蝶蠱輕輕飛舞在其身旁。


    黑衣修士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他能活著,隻是因為對方想要他活著。


    夢蝶輕飛,眼眸金光一閃。


    “合歡宗的人?”


    黑衣修士艱難地從口中擠出一個“……是……”字。


    江離微微鬆了一口氣,既然是合歡宗的人,那就好解決一些了。


    在夢蝶蠱中,白露留了許多有用的知識,這知識之中自然有合歡宗的最高律令。


    夢蝶扇動翅膀,粉紅的粉末落在地麵上,形成一個特殊島形,島的中心畫上了栩栩如生的合歡鼎。


    黑衣修士見此紋令心中一緊,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你就在這跪上一晚吧,明日回去知道怎麽說嗎?”


    “上、上宗辦事,最、高紋令,無權管轄。”


    黑衣修士將頭死死地磕在地麵上。


    江離輕輕點頭,身影瞬間消失,再出現時,已然是在太湖石的水霧上。


    回到鹿鳴樓,那就沒有遁法的講究了!


    客堂內。


    白澤眼神凝重地盯著牡丹。


    “怎麽樣了?”江離開口詢問道。


    “她的全部修為都被強製轉移,如果不是本命法寶還有一絲靈氣吊著她的命,現在基本上算個死人了……”


    江離裹了裹狐裘,陷入沉思。


    以他目前知道的信息來說,牡丹姑娘大概率是玩了諜中諜那套了,李尋歡那種財大氣粗的救法……讓合歡宗西部管事認為這背後還有“大魚”。


    主角體質的人可真麻煩!


    江離揉了揉白澤的頭,誇獎一聲,讓白澤去做自己的事了。


    將手伸出狐裘,輕輕一招。


    牡丹出現在原先柳如月居住的側室內。


    江離用靈氣為牡丹蓋上被子後就來到雲中小屋。


    雲中小屋內的裝飾極樸素,雲床、雲桌、雲秋千。


    “神納,麻煩了~”


    神納捋了捋發絲,問道:“需要昆侖仙宗出手嗎?”


    “合歡宗的人,暫時沒事了。”


    神納坐在秋千上,一雙長腿落在地上,手抓著雲繩,輕輕搖腿。


    “呀~剛好醒了,我去看看白澤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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