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繁星點點的夜空中冒出一輪明月。


    戌時末梢。


    小桃花困意來襲,江離便帶著小桃花回屋休息。


    白澤蜷縮在茅草堆內,眼神中閃爍著特殊的白光。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白澤的眼前。


    江離上前揉了揉白澤的腦袋。


    白澤舒適地蹭了蹭


    “好了,騙騙小孩子還行。”


    在下午用煉妖壺提純血脈的時候,他就知道這靈獸不簡單。


    雖然體內的靈力盡數消散,但是那股極為純粹的祥瑞血脈是騙不了人的。


    白澤聽見江離的話,自知今天是躲不過去了,不過寄人籬下,人家了解清楚自己也是應該的,而且它這位主人還治好了它的身體上的傷。


    隻見其用嘴輕輕地順了順毛發,挪了挪羊蹄緩緩站起身子,竟張開口說話。


    “命運多舛,留個心眼。”


    白澤能命運多舛到哪裏去,再怎麽說也是祥瑞啊?


    不過看它先前那副模樣...那確實有點慘。


    “說來聽聽。”


    白澤自是不敢反對,這位新主人的身體雖然是煉氣期,但靈魂讓它這個吊著一口氣活了上百年的神獸都覺得可怕。


    ——“這世上有什麽東西是不可辜負的呢?”


    禦獸宗,靈獸山。


    “白澤!你在哪!”


    麻衣少年雙手放在嘴巴旁作喇叭樣在靈獸山的深處呼喚。


    一隻威風凜凜的白羊站在一處山崖之上側耳傾聽,白羊頭上兩隻幽藍的長角彎曲著向後延展,身上的白色長毛無風自動,鬢角之處又各有一縷紅色的鬃毛飄飛,那氣質,飄然於世。


    “啾?”


    少年的呼喚讓白澤烏亮的眼睛靈動起來,它的身姿在林間來回跳躍,來到了麻衣少年的麵前。


    “顧宗!我在這!”


    一隻尚未化形,甚至沒有達到妖丹期的靈獸開口說話了?這要是被禦獸宗的那些長老瞧見,白澤估計會自動被列為禦獸宗的座上賓吧!


    顧宗的身影近些,麻衣少年的身上麻衣的破洞已經清晰可見了,一看這件麻衣便穿了許久。


    不過白澤並不在意,他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看見白澤的少年自然極為開心,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小白,我來看你啦!”


    少年在自己的腰中掏了好一會,才從腰間掏出幾棵靈草,放在白澤的嘴邊。


    白澤欣然將嘴靠近少年的手心,將少年遞過來的靈草咀嚼在口中,“顧宗,你什麽時候同我契約呀?”


    一隻神獸居然渴望同一位普通少年建立羈絆……這自是少見至極的。


    顧宗摸了摸頭發憨笑道:“對不起呀,小白我最近還是沒有領悟靈力……不過、快了。”


    白澤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少年現在才十六歲,不著急。


    “小白,今天又被禦獸宗那群外麵弟子欺負了呢。”少年好似難以啟齒一般開口說道。


    白澤年齡不大,倒是脾氣大了些!


    “等顧宗契約我了,我替顧宗報仇去!”


    少年看著為他打抱不平的小白澤釋然一笑,整個人趴在小白澤柔順的毛發內,飄動的毛發輕輕掃動著少年的臉龐。


    顧宗的臉龐癢癢的,但極為舒適。


    “小白,都怪我,還沒有成功感悟靈力,不過,我一定會成為一名禦獸師的!”


    “啾——”白澤將自己的翅膀伸了出來,輕輕將少年的身體包裹在自己的身體之中,“我會等顧宗的,等到顧宗成為修士,陪顧宗去看蒼山洱海!”


    顧宗和白澤沐浴著林間的陽光,睡著了。


    少年的夢境中。


    顧家,靈獸園。


    “宗兒,我和你娘這段時間出去一趟,這段時間小白會替我們陪著你哦!”臂膀寬厚的男子揉了揉顧宗的頭說道。


    “爹,你們要去哪啊?”男孩抬頭,用烏黑的眼睛看著那男子說道。


    男子沉思了一會,回答男孩的卻是一道女聲:“宗兒你不是想去蒼山洱海嘛~爹娘先去看看路,等爹娘熟悉了呀,再帶宗兒去。”


    女子的聲音很溫柔,好似春風般,讓人心安。


    小顧宗點了點頭,抱著小白,大聲說道:“那爹娘要快點回來哦,下次帶宗兒去!”


    女子不舍地看了顧宗最後一眼,便對身邊的男子說道:“走吧,南風。”


    二人轉身離開屋內,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南風...此去...宗兒該怎麽辦?”


    “我已經托付宗內長老了……他會幫忙照看的。”


    語畢,一人踏上飛天蜈蚣,一人坐上巨蛇化作一道流光向著十萬大山遁去。


    十萬大山內就是如此,每隔百年,天魔宗便會出來鬧上一鬧,無論輸贏,隻為宣泄門中的情緒,天魔宗的隨心所欲,那是出了名的!


    作為十萬大山的“守山人”禦獸宗自然擔任起每百年抵禦一次天魔宗的重任。


    既是慣例,也是試煉。


    不過,顧宗可就不懂那麽多了。


    顧南風作為顧家的家主,他的家就是這占地百畝地的禦獸園。


    男孩正倚靠在白澤的背後,憧憬著未來,舉起父母留下的禦獸戒,對著身下的白澤,說道:“小白!等我成為修士,陪我去看蒼山洱海好嗎?”


    彼時的白澤還沒學會說話,隻是輕輕點頭,烏黑的眼眶閃動。


    春來秋去,百萬大山內鳥獸齊鳴。


    禦獸宗內,一道流光劃破天際來到顧家。


    顧家代理家主上前詢問道:“內宗長老前來所為何事?”


    那男子身著虎紋白衣道袍,腰上幾乎掛滿了禦獸袋,要是最特殊的還要屬他身上那枚禦獸宗的長老令牌了。


    男子低眉,將神識擴散出去,問道:“顧宗在嗎?”


    聞言,顧家主立刻對著身邊的人吩咐道:“去,把顧宗帶來!”


    禦獸宗長老見狀,點了點頭,順著顧家主的邀請,來到了顧家的大廳之中,來到一張雕花座椅上坐下,端起顧家主準備好的茶水,輕抿一口。


    他此次前來的目的其一是顧南風和蔣欣雙雙殞命在十萬大山戰場之中的事告知顧家和顧宗,其二便是將顧宗帶回禦獸宗,讓其成為禦獸宗的外門弟子。


    這算得上是禦獸宗的福利了,為宗門戰死後,其子女終身由禦獸宗撫養。


    男孩經過兩年的成長,個兒高了許多,少年擺著雙手來到顧家的大廳之中。


    那禦獸宗長老,緩緩將茶杯放下,確認道:“你就是顧宗?”


    男孩點點頭,回道:“你是?”


    顧家主皺眉打斷顧宗的話說道:“顧宗!叫前輩,別沒大沒小!”


    那時的少年最反感的便是這一套,自從這個家主上任後,少年原先的資源全部減半了。


    年少輕狂的顧宗自然甩頭就走。


    “顧宗...你爹娘...”


    聽見爹娘兩個字,他立馬轉身來到男子身邊問道:“我爹娘怎麽了?”


    “不幸在天魔戰爭中殞命了。”


    聽見這話,那位代理家主表麵上不動聲色,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什麽?!”少年的內心波動自然極大,一時間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前輩,你不要和我開玩笑了,我爹娘那麽厲害!”


    那禦獸宗長老也知道這事...很難讓人接受,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放下茶水,說話的語氣猶如例行公事般:“你父母先去交代過我,他們若是遇難,便將你帶回禦獸宗...你可願意?”


    “假的!都是假的!”


    男孩的表情猙獰,眼眶閃動,甚至眼神中還夾雜了一股怨恨之情。


    禦獸宗長老見顧宗如此失態,心中一沉,對於之前答應收其為徒的事該多思量一下了。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給我一個準確的答複!”


    長老說完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於天際。


    顧家主可為顧宗捏了把汗,這位長老一看在內宗的地位就不低,若是作為外宗的顧家得罪了,那估計來年顧家的收益不會好到哪裏去,甚至靈獸資源都要被限製。


    “來人!把顧宗拖回去!”


    對於險些誤事的顧宗,他可沒什麽好臉色!


    顧宗此時心情可謂差極了,一副狂怒的樣子,將身邊的人甩開,跑回了禦獸園中,將自己關在屋內。


    “咩——”


    白澤則是一臉疑惑,明明昨天還陽光燦爛,今晚就悲憤欲絕。


    人類真的很難懂啊!


    它默默守護在顧宗身旁,望向絕美的天空,久久無語。


    翌日。


    嘈雜的聲音從靈獸園內傳來,白澤見情況不對,立刻隱匿起身形。


    兩位顧家的修士似乎在爭吵些什麽。


    “這個桃花水母是我發現的!是我的!”


    “你臉皮可真厚啊,給我拿來吧!”


    靈獸園中數十位顧家修士正在爭搶著靈獸的歸屬。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


    “你們幹什麽!”作為顧家靈獸園的管家指著那幾位修士大聲喝道。


    “老頭,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顧南風和蔣欣都已經死了,霸占的靈獸資源也該讓出來!”


    身著鬃狼獸袍的中年男子毫不客氣,仿佛這是一件極為應該的事情。


    管家厲聲道:“怎麽說!大老爺也庇護了顧家一百年啊!”


    “嗬,那你去陪他吧!”


    “嘶——”


    一條巨蛇抬頭,口中發出嘶鳴聲。


    “啊!”


    伴隨著管家的一聲慘叫,巨蛇俯身將其吞入口中。


    男孩愣愣地看著這一幕,腿腳發抖,一時之間甚至失語。


    白澤來到男孩的身邊,將他拱起,馱著便往外跑去。


    不過沒跑多久,便被顧家主給提了回來。


    三天後。


    禦獸宗的長老前來要人,顧家人自然將顧宗雙手奉上。


    白澤默默隱藏在暗處,跟著顧宗離去的方向追去。


    禦獸宗長老給顧宗登記完身份,確定了各種補償條款後,顧宗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這可能就是修仙界中的感情吧,做到問心無愧……即可。


    不久,宗門的仙緣大會開啟了,顧宗發現自己竟然是四係靈根……這是他絕不能接受的!


    可事實不會管他接不接受,與他同期的少年基本上都已經踏入了煉氣期!


    少年開始焦慮起來。


    顧宗渴望修煉,渴望去見見這個世界,渴望為父母報仇。


    落魄少年在雨夜中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一隻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少年的麵前。


    大雨讓白澤的毛發披落下來,頭上的角微微發亮。


    “咩——”


    少年立刻帶著白澤跑到一處避雨的山崖下,相擁而臥。


    “小白!你怎麽來了。”


    顧宗望著眼前熟悉的身影,過去同小白一起的快樂時光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不...放心,顧宗!”


    白澤說的話極為生疏,但那終究將意思表達了出來。


    少年瞳孔突然睜大,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雙手放開,撐住地麵,拖動身子往崖壁邊上挪去。


    “小、小白,你會講話!”


    “對、呀!”


    顧宗深深地望著這個從小到大同他一起長大的靈獸,緩緩接受了它會說話的事實。


    少年蹲坐在白澤的身邊,講述著在外門不如意的生活。


    “小白,我是廢靈根,我可能...沒辦法和你一同去看蒼山洱海了。”


    “……”


    白澤安靜地傾聽著,時不時輕“咩”一聲,表示在聽。


    這一日,少年同白澤分享了自己的許多心事。


    明白少年苦楚的白澤將自己腿部的血肉劃開。


    “小白,你幹嘛?”


    顧宗焦急地上前捂住白澤的傷口。


    白澤用頭拱了拱了少年的胸膛,說道:“顧宗,喝!靈氣,有!”


    少年微微發愣,但還是依照白澤的話,將小白流出的鮮血喝了下去。


    在神獸血液的滋養下,少年終於踏入了……煉氣期,至少這算是成為禦獸師的第一步了!


    寒來暑往。


    禦獸宗,外門宿舍。


    兩位修士將顧宗圍在牆角,顧宗整個人蜷縮起來。


    其中一位灰袍修士率先說道:“廢物,都七年了,還是煉氣期二層,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他的話語剛落,另外一人用腳猛踢顧宗的手臂,譏諷道:“嘖嘖嘖,就這樣的還想禦獸,連靈獸山的靈狐都不願意認主吧?”


    少年默默抱緊身子。


    他覺得隻要自己不理他們,他們便會自己離開,不再關注他吧。


    顧宗的表情極為痛苦。


    “啊!”


    少年自夢中醒來,沐浴在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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