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大雪過後,整個城市迎來一年中最歡慶的日子,關於過年這事,千人百感。趙東老爹,包括其他幾人的父母,一輩子在農村待慣了,都不願搬進市裏來。


    沒辦法,幾人過年當天一大早就趕回老家,下午三點,趙東便和老爹吃完團年飯,老爺子有自己愛好,筷子放下又進臥室看書去了。趙東漫步在村子裏,隨意打著招呼,農村人沒那麽花花繞繞,貼個福字,再來副春聯,年味兒就挺足。時不時有人家出來放鞭炮,見著他主動上前遞煙,熱情寒暄。久違的煙火氣,這一年太過折騰,好久沒這般靜下心來閑逛。


    走到村口,在一個嶄新的招牌前停住腳步。半個月前,窮困多年的小村莊,終於有了第一家綜合性超市。說是超市,其實也隻是比尋常小賣鋪多一些貨品而已,真要跑到窮鄉僻壤來開超市,換誰都會起疑。


    店老板是一對外地夫妻,女的精明幹練,操持進貨售賣,男的倒是很少說話,整天悶聲幹活,要麽就在店門口曬太陽,對村民也不像女的那麽熱情。


    大過年的,小超市並沒關門,趙東走進店裏


    “老板,來包煙”


    女人一見趙東,臉上閃過一絲激動,轉瞬又恢複如常,男老板聽到聲音從後院走出來,眼睛打量趙東身後,確定沒人跟著。


    “東哥,你來了”


    “過得還習慣?”


    張江微笑:“挺好的,與世無爭”


    這家小超市的老板就是通緝犯張江,趙東曾和他說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做,指的就是這個!整容過後,他便按趙東安排,換了新身份來到村口開店,目的就是保證趙東核心團夥中,陳橋水吳俊等人的家屬,包括趙東老爹的安全,不再讓上次那種事發生。平日小村莊進出就這一條道,守在村口,生麵孔進村第一時間就能發現,尋常混混對上手上沾過人命的退伍兵,真心不夠看!


    兩人在門口抽著煙,趙東眼睛瞟過超市裏碼貨的身影,恰好被張江捕捉到


    “東哥放心,我們是高中同學,我去部隊後就沒再聯係過,她後來也嫁了人,十多年過去,沒人知道我跟她以前的關係,警察找不上她”


    “信不信得過?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人是會變的”


    張江笑得挺幹淨:“東哥上學時候應該沒談過戀愛吧?”


    趙東一愣,不明白張江幹啥這樣問。


    “有些人就算很多年沒有消息,各自也有了改變,可再見麵,還會像當初那樣,甚至更近一層”吐出一口煙霧:“四年前我退伍回來,我們就在一起了,當時她還沒離婚,我們很隱蔽,沒人知道,連電話都不是她自己的”


    趙東樂嗬一笑:“明白了”


    他能理解張江,身邊就有陳橋寧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對白月光小倩念念不忘。


    “早點吃飯”


    趙東擺擺手,示意張江不用送,自己獨自向後山,亡妻的陵園走去。


    第二天,大年初一


    去年這個時候,幾人還窩在山旮旯裏打牌喝酒,一盤花生米,幾片臘肉幹,寒磣得要死。今年則是天差地別,完全不一樣,趙東團夥迎來崛起後的第一個團年。


    按江湖規矩,應該是兄弟們一大早先到大哥家,挨個拜年,完事等人齊了再找個上檔次的酒店,大哥訓完話,接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江湖大佬圖個人氣。


    所以,在那個年代,通常越牛逼的大哥,房子越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來源於此,一眾小弟來拜年,結果沒地兒坐,這不笑話,讓大哥的臉往哪兒擱。


    無奈,林喜樂不久前才挑中別墅,裝修什麽的還有段時間,王博建議直接去酒店得了,趙東卻另有打算。


    不到十點,‘魅藍’最大的包房內,趙東跟吉祥,兩個閑得蛋疼的已經唱嗨了,隻是那歌聲實在不敢恭維。沒錯,張貴才把‘魅藍’接到手沒多久,趙東想借這個機會,暗示底下的兄弟們多來捧場。同時,也讓你們看看,自己這個老大當得怎麽樣,夠不夠意思,跟著這樣的老大有沒有前途。當然,後者是老九自己猜的!


    人馬接連到來,張貴早就張羅服務員在前台大廳擺起了賭桌,願意玩幾把的自便,想唱歌的自己去包房,二十幾個房間足夠了,待會兒到了飯點,把賭桌撤掉,就在大廳裏開宴。


    “貴哥發財”


    “野牛哥來了,發財發財,東哥在最裏麵那間”


    張貴在大廳前後張羅,一臉笑意,不斷指點剛來的人,幾個小弟也跟在他身後,為來人帶路。


    “喲,貴總,兄弟給您拜年了”


    “我也給金剛哥拜年了,快別取笑兄弟,裏麵請,裏麵請,東哥和幾位大哥都在裏麵”


    ......


    來人越來越多,張貴心裏越發沒底,原本預計大廳十五張桌子,每桌十個人,應該是足夠了。可就這麽一會兒,來的人都快滿了。眼瞅著還有陳橋寧,吳俊,王博,這三位大哥沒來,張貴不禁納悶,咱們東字頭啥時候有這麽多人了,以前剛來東城那會兒,滿打滿算也就幾十個。


    趙東包房內,兩位歌神被迫停止了表演,吉祥對下麵的人要熟悉點,見趙東一臉迷茫,正給他介紹


    “野牛,跟劉強的”


    劉強是陳橋水嫡係部隊


    “金剛,跟水鼓的”


    水鼓是吉祥的小弟,給他打理一些工地上的事


    “你......”吉祥指著另外一個,他也不認識,陳橋水瞟了一眼


    “老二麾下骰子眼的兄弟,雷炯”


    叫雷炯的這位,趕緊拱手鞠躬:“給東哥拜年,給吉祥哥拜年,給橋水哥拜年”


    三人對視一眼,敢情這麽一大屋子人都是徒子徒孫。趙東心中搖頭,難怪給他鞠躬拜年的,有好多都不認識。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人家禮節挺到位,不管認不認識,大哥的架勢擺起來,凡是上前拜年的,一一寒暄,再說幾句好好幹之類的鼓勵話。


    一個小時不到,最大的這個包房裏麵已經塞滿了人,喊都喊不走,趙東口幹舌燥。


    “行了,拜過年的,東哥已經知道你們的心意了,先出去玩著,別把後麵人堵在門外”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上身摩擦兩下像動了,實際上那腿壓根兒沒挪一點。開玩笑,能跨輩分表現的機會,誰會放過,不在這房裏多吹噓點自己的輝煌史,往後有大事啥時候才輪得到自己。


    見自己的話沒起到啥作用,吉祥眼睛棱起:“都他媽聽不懂是不是,昂?”


    這下都能聽懂了,一個個慢吞吞往外走,三人又是一陣對視,搖起腦袋笑容玩味。小弟們的心思他們哪能不明白。隻是出來玩就得有出來玩的規矩,這些年輕人不懂而已,太過急躁。


    哪個行業都是共通的,比如公司裏的一個下屬,經常跳過你,越級匯報,提方案,就問你收不收拾他?以後還敢不敢用他?公司老板哪怕真欣賞這小子,為了顧及你這位元老的感受,一時半會同樣不會用他,除非你自己屍位素餐找死,那怪不得別人。


    黑社會更講究這個,年輕時候能打,有狠勁,豁得出去,老了呢?一輩子漂不白換不了賽道的那些人,老了有什麽能支撐他們繼續走在這條路上?有一個最重要的東西,叫做輩分,也叫尊卑,或者叫規矩。


    不然,一代新人換舊人,憑什麽給你麵子。老牌社會人就講究這個,懂規矩,講尊卑!當然,如今的新人們把誰有錢看得更重。這本身是沒錯的,時代在進步,不過一些需要保留下來的東西,大家還在默然遵守!


    新人們不知天高地厚,才會在自家老大都還沒到的情況下,就著急忙慌來給大哥拜年,誰知在大哥們眼裏,亂了規矩,不懂敬畏,這種人,當槍使可以,永遠不可能進核心!別忘了,大哥們之所以能成為大哥,就是因為不知道什麽叫做敬畏,背地裏更是把規矩踩在地上摩擦,你在他麵前搞得跟他一樣,換誰誰不防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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